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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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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照常在补课中度过。咖啡厅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气温也比平时低上了几度,仿佛预示着假期即将结束后人们的心情。
路从辙写完了最后一道化学大题,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挑起了一个话头,“温老师,你毕业后想做什么?”
“离婚律师。”都没有一秒犹豫,温言的回答仿佛是和问题同时说出的。
“哦,拆人姻缘啊,大律师。”
“没有什么所谓的姻缘,”温言抬起头看着他,正色道,“能走到起诉离婚这一步的,离了婚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有道理,”路从辙点点头,“可以问问原因吗?”
“写你的。”温言拿笔帽点了点他的试卷,圈出了一个写错了的方程式。
看着路从辙伏在案上划了写、写了划来回博弈了几轮,终于写上了正确的方程式后,温言继续开口道,“我想帮我姐姐离婚。”
路从辙一怔,没想到温言会聊到自己的家人。
在他看来,温言是和他一样心里写满了秘密的人,尤其是“家人”这个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曾提及。
温言停下了笔看向窗外,“她被以15万彩礼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跛子,我要帮她离婚。”
“嗯,那祝你成功。”没其他话可说,路从辙点了点头,又抽出一张生物试卷低头写了起来。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上跑过去一群拎着烟花筒的孩子,尖叫打闹声一时间盖过了咖啡厅里的爵士乐。
“她叫温紫蔷。”温言径自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但其实,全家只有我这么叫她。她户口本上的名字是温招娣。”
路从辙停下笔看着他。
“紫蔷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温言低头笑了笑,陷入了回忆,“她一开始想叫自强来着,是我拼命劝阻才换成了‘紫蔷’。”
“很好听。”
温言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呢,你也讨厌自己的名字吗。
这个只能跟着前人的车辙前进,没有自我的名字。
这是温言没说出的话,但是路从辙听到了。
“咻———啪!”透过两人对视之外的窗户,天空中炸出一片彩色。
“放烟花了……”温言望着窗外出神。
“走!”路从辙站起来一拽温言的胳膊,“去看烟花!”
烟花是从街对面的新苑小区广场放出来的。两人走到广场时,一朵金色的烟花刚好在他们头顶炸开。
路从辙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烟花了。”
他侧过头看着温言,金色的烟花穗刚好将温言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从他的脸颊一路延伸,到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到微耸的喉结,一直蔓延到胸前领口的更深处。
温言也转过头看向他,四目相对,路从辙把头偏开了。
“小时候。”路从辙开口,声音有点闷,“我每年的十一假期,都会在爷爷奶奶家过。”
“每年吃完晚饭从那儿出来,我爸就开着车载我回家,我总能看到外面漫天的烟花。然后数着,数着……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忘了从哪一年开始,路从辙也记不清了,他不爱看烟花了,也不想再坐父亲的车。
“咻——啪!”一朵蓝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
“你的妈妈呢。”
路从辙一怔,努力从过往17年的记忆词典中搜索着“妈妈”这个词。
“我不知道我妈是谁。”路从辙低下头,自嘲地笑了,“挺可笑的吧,我是代孕生的。应该给了挺多钱的吧……哼,谁知道呢,反正他也不缺钱。”
在05年,代孕还是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词汇,温言只能从字面隐约参透这个词的概念,但他听得出路从辙话语里的纠结和心酸。
温言突然有一种想把路从辙拉进怀里的冲动,他的手腕轻轻抬了抬。
“他没法跟女的生。”路从辙继续说道,“他是同性恋,对着女的,那玩意儿起不来。”
“同性恋……”路从辙的声音很轻,却透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他妈最讨厌同性恋。”
温言轻轻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