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阿青青青青

2、第二章

　　“什么！纸飞机？”
　　咖啡馆里，面前黑瘦的少年紧紧抓住膝盖上的帆布包，手背上筋脉凸起，一脸不可置信。
　　坐在少年对面的周筱喝了一口柠檬水，因为愧疚而有一些紧张：“小可，目前我们正在积极解决。”

　　“你是说是鸣泉大李总的孙子亲自否定的么？”这个叫田小可的年轻编剧还在艰难的接受这个消息，“可是，周制片，我们都已经拍出来了，为什么公司决定停止这个，是不是看我年轻、资历浅……”

　　“当然不是，就完全是随机的。因为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拍的你的原创作品，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做好最坏打算，不过你放心，我们并没有放弃……”

　　“这可是我第一个项目……”少年的眼睛失去光彩，喃喃道，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吧，我明白了，这在这一行这种事也很正常……”
　　“是，但是我们这个项目成色很好，真的不应该的，我和晓婷总也都还在努力……”

　　“嗯，我理解，周制片，我觉得和你合作挺愉快的，你之后的项目如果有我能做的，可以喊我一起……”田小可的声音有些无力。

　　最终编剧田小可接受了项目暂停的事实，周筱却高兴不起来，虽然行业内停掉项目的原因五花八门，但她的项目，没有任何问题，不应该被停下，她作为制片，本来就是应该为项目保驾护航的，无论外界发生什么变故，她的职责就是让项目进行。

　　周筱觉得不能听之任之，【心里有鬼】虽然有个鬼片的片名，其实是个时空穿越相关的故事，也结合了今年的时事，拖到明年就真的没戏了，还有三个月，一定有办法让电影在31号如期上映。

　　*
　　周一刚上班，VP文晓婷就让周筱去办公室见她一下。
　　文晓婷管着公司财务大权，这个项目的资金都是她批的，周筱也正想找她，相信文晓婷一定会想办法重新盘活项目。
　　周筱推门进去的时候，文晓婷在把柜子里的书往外拿，放进盒子里。
　　“晓婷姐，收拾屋子吗？”
　　“嗯，你先坐。”
　　周筱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晓婷姐，我想跟你说下【心里有鬼】的事，怎么弄能让项目继续推进？”
　　文晓婷摇摇头：“所有项目一半进行，一半停止，不会改了。“

　　“……我们有没有可能去求一求那个小李总，跟他说清楚，这个项目已经拍完了，公司投资也都出了，就差上映就能回本了，没理由放着有钱不赚啊。”

　　“你能想到的，我周末都已经做过了，你猜怎么着，人说这公司所有项目都毫无必要，给留一半已经算是给影视部网开一面了。”

　　“为什么啊，这不是他家自己的生意么？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啊？”周筱不解。

　　文晓婷也叹了口气：“关键是人家没觉得糟蹋啊，你知道我周听说了件什么事么？”

　　“什么？”

　　“那个李元有多荒唐，说是在美国的时候，有一个搞什么空气动力学的学生，突发奇想要做一个城市里飞行器，只是跟他在咖啡馆讲了三分钟，他就决定投资了……”

　　“最后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但又等于没做出来，烧了四个亿，但完全砸手里了，出了几次事故，而且哪国的法律法规也不能让这东西随便飞啊…………”

　　“一边随随便便花几个亿，一边克扣我们项目这点？”周筱不解。

　　“这种人，就没法跟他谈钱，就是一个数字，小周，我叫你进来是有事跟你说。”文晓婷也坐下来，“鸣泉看着不小，后面也有大公司撑着，但其实就是个一言堂，我已经决定了，去小兔视频做创意总监了，你跟我去，薪酬会涨至少一半，项目可以自己开发……”

　　“啊？”周筱有些懵，“我……”

　　“那边一直在挖我，我本来在考虑，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也才下定决心过去。”
　　“如果过去了，这边的项目怎么办？”
　　“再做新的呗。”
　　“可是……”周筱脑子有点乱，确实没办法立刻决定。

　　“周筱，你一向敢想敢做，我创建新的团队很缺乏你这样的人才，但我也理解，你想继续对项目负责，这样吧，我也不强迫你，给你三个月时间考虑。”文晓婷继续说，“我要走了，对自己的两个项目也不放心，正好，你留下来帮我弄一弄也好。”

　　*
　　周筱从文晓婷办公室出来，脑子有些乱，跳槽的事倒是可以想不用想，主要是她想要的所有挽救项目的方法都被文晓婷否了，文晓婷作为副总裁去尝试都没用，她一个制片就更难了。

　　怎么能让这个李元改变主意呢，除非她也能想到一个什么“飞行器”的想法，周筱越想越觉得荒谬。

　　周筱漫无目的翻看自己收藏的电影列表，脑子里思虑着很多事，连黎小小跟她说话都没听到。

　　黎小小推了推周筱，周筱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下去吃饭吗？”
　　居然已经到午餐时间了。

　　“小小，我问你一个问题，如何引起一个人的好奇心？”
　　“好奇心？其实在创作上就是设置悬念嘛，让观众想要看下去。”黎小小认真回答。
　　“不是指创作，是说现实生活中，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会对什么会最好奇。”
　　“嗯……我觉得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比如明天的彩票开几号，连载漫画的结局是什么？自己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等一下……”周筱亮光一闪，叫停黎小小。
　　“怎么了？”
　　“你最后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你难道不会好奇么？”
　　“上一句”
　　“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周筱的电脑的页面，正好停在一部她挺喜欢的科幻电影《盗梦空间》上，这部电影讲的是一群人进入人的梦境造梦，植入想法来影响人现实中判断的故事。

　　周筱说：“小小，你说得对，对未来的预言，或者说一个神奇的想法，就足以让人好奇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可以给这个人植入一个想法，让他自己改变主意。”
　　？？？
　　黎小小莫名其妙。

　　“老周，你是不是项目上受的打击太大了，要不先好好休息一阵。”黎小小很关心。

　　周筱有些兴奋：“小小，把咱们合作的那个新闻工作号的编辑推给我一下，我得问她点事……”

　　*
　　山海市最繁华的CBD大道，每个开车路过的人都能看到路口矗立着一面巨型的哑光黑墙，这是山海市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夜场——【黄昏】，白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堵颇具科幻感的黑墙，到黄昏时分，太阳西落，光与太阳都像是放大数倍一样，在墙上映照出一副瑰丽的色彩，【黄昏】也开门营业了。

　　【黄昏】是施林的店，有几个爱玩的合作伙伴非要约在酒吧谈事，想要见识见识山海的夜生活，李元作为项目投资人之一，虽嫌麻烦，怎么也得露个脸。

　　一行人坐在二楼卡座上，李元嘴里嗯嗯啊啊的，对他们谈论吃喝玩乐，早就有些不耐烦。
　　李元看向楼下的吧台，被独自坐在吧台的女子吸引。

　　女子穿着雾蓝色的真丝吊带，背部和手臂露出若隐若现的线条，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露出洁白修长的脖子，她的侧脸皮肤饱满，凹凸有致的驼峰状鼻子在金色大耳饰的衬托下，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在吧台柔和暧昧灯光下，女人正独自喝着一杯鸡尾酒，动作不紧不慢，轮廓泛着一层光，充满了神秘感。让人不禁想要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独自喝酒？

　　有着同样疑问的人显然很多，女子不过落座20来分钟，有四拨人过去搭讪，都被女子摇摇头拒绝了，直到一个剃着平头的金链壮汉端着酒杯走过去，似要与女子喝酒，女子拒绝后男子仍然站在她身边，不依不饶……

　　“施林。”李元拍了拍旁边男人的肩膀。
　　施林顺着李元的目光看过去，也正好看到吧台边壮汉在跟女子说话，女子偏过头明显不想理他，施林皱眉。
　　“我去处理一下。”

　　*
　　“大哥，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周筱面不改色的问面前的金链男。

　　“美女，这还用说吗？”金链男表情猥琐，“过去敬杯酒呗。”

　　“谢谢，你觉得我这种长相为什么敢一个人坐在这？我劝你啊，赶紧端着你的酒离开……”周筱笑眯眯的恐吓。

　　周筱毫不在乎的样子让男人确实有点摸不准，在男人犹豫的时间，施林沉着脸走过来。
　　“干什么呢？”
　　施林个子高，一看就是健身的体魄，肌肉线条分明，花臂纹身更是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脖子，阴沉着脸往那一杵，壮汉一秒怂。

　　“没事，没事，就和小姐聊聊。”

　　“这位小姐看起来并不想和你聊天。”

　　壮汉不敢说什么，讪讪的转身走了。
　　“你没事吧？”施林问周筱，“遇到事你可以直接跟调酒师说，我们这很安全。”

　　周筱认出施林，正是那天陪着李元去公司的人，在查李元的时候也捎带手的查了查他，他是施然企业的少东，算是李元的发小。

　　周筱说：“有点事，我想找一下李元，施林。”

　　“你认识我？”这回换施林意外了。

　　“嗯，不仅认识，还很熟。”

　　“很熟？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

　　“不过不是现在，是未来，在未来我们很熟，李元在哪？”

　　施林被周筱一脸笃定的胡言乱语给绕进去了，鬼使神差的指了指楼上的卡座。

　　周筱拿起自己的手包。

　　“走吧，带我上去。”

　　周筱小时候养过一条小土狗叫豆包，豆包出生就和周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有一天豆包丢了，周筱哭得连学都没去上，爸爸开着车载着周筱在小区旁边转了三天，也没有找到豆包，后来是邻居的文大婶去买菜，才发现豆包在一家狗肉店关着。爸爸带着周筱赶到，从狗贩子手里救下豆包，周筱失而复得，又是心疼又是伤心，抱着豆包哭，豆包也舔着周筱的眼泪，发出呜呜的嚎叫。

　　表演里有一种方法叫做移情，周筱找到这个情绪，复制这个情绪。整个人都被回忆里的悲伤弥漫。

　　施林带周筱走到李元面前，正要介绍：“哥，这是……”

　　施林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叫什么，正想问，一转身，吓了一跳，周筱不知道为什么双眼红红，整个人被一种脆弱的气氛萦绕，周筱幽怨的看着李元，眼波流转，但又似有一种喜悦在里面。

　　李元深陷在沙发中，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把玩着手里的威士忌酒杯，也看向周筱，没什么表情。

　　“麻烦让一下。”周筱对坐在边上的一个男人说道，男人向李元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见李元没说话也没拒绝的意思，男人起身让周筱进去了。

　　周筱直接在李元身边坐下，整个人朝向李元。远看，李元手臂不像搭着沙发倒像是搂着周筱。

　　周筱近到可以看清李元的喉结滚动，瞳仁里光芒流转，周筱有一秒钟的怂了，但下一秒，周筱就给自己拉回戏里，心一横，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李元……的手臂，头放在他肩里，一阵烟草味瞬间充盈周筱的鼻腔。

　　周筱想象在菜市场抱住自己的小土狗豆包，正是伤心处，周筱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整个人更是哭得肩头抖动，投入非常。

　　连李元也有些好奇，没有急着推开周筱，刚一低头看她，下巴就从她近在咫尺的头顶蹭过，有些痒，周筱睫毛闪动着，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子通红，亮晶晶的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居然直接就在他肩头蹭掉。李元心里想要推开她，手上却没动，被整个软软香香的东西贴着，还挺舒服的。

　　周筱哭累了，茫然的抬起头。

　　施林和桌边的人也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看李元也没有拒绝，均觉得这是李元在哪里欠下的又一笔风流债。

　　施林给周筱递过去纸巾，周筱点头致意，松开手去拿纸，李元终于能看清周筱的侧脸，近看比远看还要精致一些，鼻头上红红的，倒是我见犹怜之感。

　　周筱擦眼泪擤鼻涕后，又一把环抱住李元，跌进他怀里，这次她没哭了，抬头看向李元，喊了句。

　　“老公，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