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怎么也是恋爱脑》乏午

11、第十一章

　　折腾一夜，此时已经天边泛白。几颗夜星逐渐黯淡，白昼从一片墨蓝色的云霞中挤了出来。

　　回天墟的路程遥远，连鲲鹏都要飞上一天。

　　百里寒昱一路无言，低着头，端量着眼前这个睡得四仰八叉的人。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蔚倾葵。

　　蔚倾葵可从来不对他笑，也很少跟他亲近。

　　蔚倾葵在他六岁那年来到天墟，从此以后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童年幸福。

　　她逼着自己要忍剧痛去学三界禁术，她逼着自己向长溪伽昆下跪，她还亲手断了自己的魔根，亲手在自己体内种下这该死的啮虫！

　　百里寒昱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那时的她也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罢了，却步步为自己谋划。老魔首死的那天，魔界动乱，她去长溪山下跪了三天三夜，才换来见伽昆仙人一面。

　　她为自己选的这条路，虽然最为艰险，但却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那条。

　　百里寒昱也曾恨过她，可是她不在意。

　　几百年来，他们从未交谈过一句，直到半年前，蔚倾葵略带兴奋地跑来找他，说找到了除去他体内上古啮虫的方法，她要去长溪仙府做仙魔换使。

　　不等他回复，蔚倾葵已经去了。

　　她总是这样，板着脸，不说话，也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地不受这啮虫的啃咬，尽管他早已学会在人前装得风轻云淡，可是人后，一安静下来，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体内的啮虫咬了多少口。

　　百里寒昱漫不经心道：“第三千下。”

　　鲲鹏知道他又在数啮虫咬他的次数了，连忙转移话题。

　　“此人，是殿下要找的那个人吗？”

　　“我不清楚。”

　　“那殿下还记得在前世里，她的模样吗？”

　　百里寒昱摇摇头，她的模样很模糊。

　　他只记得在前世，他练成三界禁术，重塑魔丹，不料却刺激了体内的上古啮虫。

　　他走火入魔，大杀四方，最后被长溪仙府发现。众仙门趁他意识不清时，围上天墟，割破了他的喉咙。

　　临死之际，一个叫楚今稚的长溪弟子，贴在自己耳边戏笑他。

　　“真是可惜啊，百里寒昱，你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这个废物，还不知在你六岁时跪得是什么人吧。”他阴险笑道，“那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百里寒昱的瞳孔放大，意识在一点点剥离。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是他？！

　　百里寒昱听到有人在喊：“楚今稚，走了。”

　　眼前的少年立马换上一副面孔，满脸堆笑道：“来了师兄！”

　　说罢，却转身伸手掏进他的胸膛，剥走了他最后一丝灵力。

　　百里寒昱心里苦笑：这人人避之不及的魔气，他还真是什么破烂都捡！

　　直到楚今稚也离开时，天墟上下变成了一座死城。

　　百里寒昱躺在血泊中，身体僵硬冰冷。他不甘，愤怒，他想杀尽这天下所有的人，他们冷漠，他们自私，他们都不配活着！

　　可是他就要死了，他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任凭意识消散，陷于一片混沌。

　　神魂恍惚中，他看到一名穿着艳红长裙的女子，向他走来，对着他微笑。

　　她伸出手，懒洋洋道：“大魔头，跟我回家了。”

　　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掌温暖柔软。

　　他确定，在那一刻，他第一次等来了自己的月亮。

　　再睁眼时，他重生回来了。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去长溪仙府，前世，蔚倾葵不顾生死，在律仙阁找到了能破解啮虫之术的禁书，并偷偷传给他。

　　不料却被奸人揭发，最后被长溪囚禁，无端横死在长溪的天牢里。

　　而后来，百里寒昱为了报仇，苦练禁术，没想到走火入魔，被割喉而死。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所以，他不顾仙魔的盟誓，不怕仙府的为难，也要把蔚倾葵带回去。

　　他望向眼前的人，此刻天亮了大半，眼前的她，被白光刺得微微皱眉。

　　百里寒昱挪过去，站在她身旁，用长袖为她遮住白光。

　　她展开眉头，睡得香甜。

　　她是谁？百里寒昱不断问自己。

　　她叫了自己大魔头，只有她叫了，只有她才这样叫过。

　　“可是真正的倾葵左使去哪了？”鲲鹏问道。

　　百里寒昱沉默片刻，抬眼望着远处的云峰道：“可能是死了。”

　　是的，可能是死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她一定是死了，这世界上，他已经找不到她的气息了。

　　*

　　鲲鹏心里一惊，身体也猛地跟着颤抖起来。

　　这一抖，蔚倾葵惊醒。

　　她的肚子在叽里咕噜地叫唤，方才睡着时倒没有这么激烈，突然醒来后，这种痛觉绞杀着她。

　　“不行了，要死了，毒药发作了！我的肚子好痛，啊啊，大魔头，我跟你拼了。”她说着攥着拳头冲百里寒昱打去，却一把打进云朵里，她转头，百里寒昱不知什么时候飞到她身后去了。

　　蔚倾葵心里不断咒骂，本来只要乖乖完成系统的任务就好，现在倒好，半路杀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

　　她转身面对着百里寒昱，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道：“魔首大人，传闻中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不会连这么点小解药都做不到吧。”

　　她伸出手，摇摇食指道：“魔首大人，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喔。”

　　百里寒昱沉默了一下，抬眸缓缓问道：“解了毒以后，你要去哪？”

　　“回长溪呀。”废话，当然哪来的回哪去，赶紧完成任务，搞完就回家。

　　“那我没有解药。”百里寒昱自顾自地说道。

　　“哇，你骗人，没有解药你问我这种问题做什么，当我傻啊。”在确认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后，蔚倾葵的语气越发不客气，态度也放肆起来。

　　百里寒昱转过身去，不再回话。

　　蔚倾葵气得直跺脚。

　　“大鸟，你说，他有解药为什么不给我，这个人怎么如此恶毒？”蔚倾葵还是第一个敢当着天墟魔首的面说他恶毒的人。

　　鲲鹏道：“我劝你最好没事少说话，省得他给你丢下去。据我所知，这毒药天下无人能解，你再过个几天就会肝肠寸断了，趁着现在还能蹦跶，能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会很疼吗？”蔚倾葵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浑身皮肤溃烂，五脏坍塌腐蚀，最后整个人化成一摊血水，你说会不会疼？”

　　蔚倾葵腿一软，整个身体瘫了下去。

　　她感觉五脏搅动，随意变换位置，脸上也火辣辣的，她伸手一抹脸，竟然生生蹭下来一层薄皮，上面还隐约显现着玫瑰花形。

　　啊啊！这书里的人都有病吗？我招谁惹谁了？！

　　此刻，蔚倾葵的心里是崩溃的。

　　她心里纠结着，这是什么该死的设定，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死法，怎么偏偏这种残忍的死法在不远的几天后，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蔚倾葵抬起头，远处的山脉若隐若现，初升的太阳映红早霞。

　　万物惊醒，一片生机勃勃。

　　可是蔚倾葵决定去死。

　　准确地来说，是结束来到书里的这一遭经历。她来到这里时没有可选择的余地，离开时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两日，她被人诬陷，她辩解。她被人逼迫杀人，她逃避。甚至她被下毒，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仙术法力，她来到这里，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系统的任务，现在看来，更是白昼见鬼，虚妄荒诞。

　　她冲天大喊道：“系统，你换人吧！”

　　说完，从鲲鹏身上一跃而下。

　　这是她为自己在书里选择的结局。

　　她听着凌晨的风在耳边吹过，这一刻，她竟如此自由，或许，还有一丝寒冷。

　　下降的过程，十分漫长，就像穿过几个世纪。

　　她的眼睛被风直吹着，吹得她眼泪狂飞。

　　忽然，上空出现一个黑点。

　　这黑点离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大到蔚倾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百里寒昱！

　　他，怎么也跳下来了？！

　　百里寒昱离她越来越近，等近到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时，他一把将蔚倾葵搂进怀里。

　　奇怪，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么胸膛这么温暖！

　　蔚倾葵在他的怀里下落，他的长袍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这一刻，竟然不像是在“坠鸟”，反而像是在拍什么爱情电影。

　　蔚倾葵把鼻涕眼泪全擦在他身上，心想道：“行吧，没想到临死前，竟然还有垫背的。”

　　不等她想完，地面的小镇逐渐变得清楚。

　　地面上的人都抬头望天，还以为是神仙降世，纷纷跪下磕头，虔诚祈祷。

　　蔚倾葵闭上眼睛，等待生命的重启。

　　突然，鲲鹏追了上来。

　　两人跌进鲲鹏的羽毛里面，毫发无伤。

　　为了灵活地在人间飞行，鲲鹏切了小号，缩小了身体，载着他们在空旷的低空飞过。

　　待两个人回过神来，百里寒昱一把攥住蔚倾葵的胳膊，他眼底泛红，神色苍白，厉声说道：“你不想活了？！”

　　“对啊，还不明显吗？你救我做什么，让我死得轻松一点不行吗？”

　　百里寒昱甩开她的手，沉默许久，抬眼望着她，眼神里透着不曾有过的惊慌，甚至，还有一丝祈求：“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懂吗？”

　　蔚倾葵怔住，懵懂地点点头。

　　随即她又缓过神来，什么？不是你给我下毒的吗？好人坏人你全当了啊！

　　看出她眼里的恼怒，百里寒昱沉声道：“你喝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解药？”

　　“是，我早就知道你做不到给那个长溪弟子下毒，所以开始时就换成解药了，解你脸上的玫瑰印毒。”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