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歌》听取寒山

4、女子多情

　　蔚蓝夜色之下，一抹身影从窗棂翻去，堂堂将军大人，如今却如做贼似的，悄悄摸摸的往云外仙溜。

　　入夜三更，白瑄怎么都睡不踏实，他再一次的失眠，本以为习惯了清冷之夜的他，在这两手空空之余，却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他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将林大哥的家信带给林姑娘，还有与他相爱如宾的娘子。

　　白瑄不是一个喜欢空想的，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在他眼里看来，就像行军打仗那样，空有纸上谈兵不行，又不是朝廷的那些书呆子，要是敌人打进宫了，都不知繁文缛节怎么救他们。

　　现在最快逃出云外仙的办法，就只有翻墙一条路了，他也不知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但只要出了这鬼地方，再去驿站找匹快马，两天自然就到曲州了。

　　恍惚之中，白瑄竟回首看了眼云外仙，高大的建筑隐匿在深蓝的夜色之中，屋顶最高点仿佛天地一处，同明月交接。

　　转过身，他快速顺着唯一的蜿蜒小路而去。

　　屋顶之上，淡淡的人影正在注视着一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山路尽头。

　　不知过了几更，白瑄才凭着记忆找到一间驿站，没有信物的他只好悄悄牵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匹马，左右有时间给还回去就行。

　　近月以来盗匪昌患，很多城里都实行宵禁，白瑄在月色下看着江城许久，也不敢贸然行动进城。

　　白瑄独待郊外的琉璃瓦凉亭吹了一夜的风。第二日等天刚作白，城门一开，便立刻牵了马进了城里。凭着记忆找着林家小院。

　　几年不归，连当年和尘恭种的柳树都高大许多。

　　夏季纳凉的好去处，要是以后有机会，给自己也整这样一间小屋子。

　　白瑄心想，耳边听的支呀一声回头，一身白衣的女子愁容满面轻轻推开门，鬓边的白色珠花亮眼。

　　“你……你是？”

　　“双辞，是我。”白瑄尽力笑颜相对。

　　却不知在林双辞眼里格外别扭。“瑄哥哥，兄长的事我都知道了，兄长殉国，去的光荣。”

　　林双辞转过身时，眼泪却像断了线的串珠，一粒一粒落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辞夫婿，二辞兄长，林双辞啊林双辞，你的名字，当真不详！

　　白瑄刚想上前，见小侍女一路从院后小跑而来，慌慌张张来找双辞。

　　侍女哭哭啼啼的说话，语句断断续续：“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她……她……”

　　“嫂子？！”，林双辞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快速向后院过去。

　　白瑄也快速进门跟在后面。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白瑄快速上前两步踹开房门，松木桌上女子一身盛装，腕上血染刀口，濡染天青的桌布，滴滴血液顺着桌角滴落在地，变成朵朵血花。

　　林双辞受不的刺激双眼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落在侍女怀中，脸色变得煞白，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变得有些可怕。

　　死了……

　　他伸手探向人鼻，没有半点气息尚在。眼角撇向桌上白色宣纸。

　　工整有力的笔锋下，字字珠玑。

　　辞儿：

　　此时一别，难再佳期。谅不辞而别，辞儿莫要难受。

　　如此，我便与夫君而伴，免其黄泉形单。

　　辞儿，这身衣裳甚美，我便带走可好，可莫要同姐姐我争啊。

　　柳清酒

　　在侍女怀中悠悠转醒的林双辞，指尖颤抖着接过白瑄手中的轻巧纸片，泪珠将信纸打湿。

　　如今，怎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他们林家，终究是要没落了吧。

　　手脚勤快的仆从将柳清酒抬出，林双辞看向白瑄，随后跌跌撞撞的从屏风后拿出一柄长剑，递给了白瑄。

　　“这把剑……是我兄长给嫂子的，可不可以帮我放入嫂子的棺木之中？”

　　白瑄点点头，转身被侍女扶着离去。拿着剑向后院过去，随后将剑放入了棺木里面，连带那封没有拆开的书信也一并放了进去——双辞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不知多久，渐渐地接近黄昏，暖阳的光撒下，白瑄对此熟视无睹。

　　毕竟在西风坡的时候，大漠的夕阳可比这时好看的多。

　　拼命的将士，如雨的箭矢，被血染的血葵花，夹着沙子的黄风……他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却回不到那时最美好的时光。

　　可有的人，却永远停留在了西风坡。那夜他喝太多的酒，一半是替林大哥喝的。

　　身后的脚步轻盈，带着林双辞特配的香囊香气，淡淡的，很好闻。他不用回头，也知道人在身后。

　　“瑄哥哥，近黄昏了，还不吃饭？”林双辞弯腰放下一盘点心，眼眶依旧像兔子一样红红的。

　　白瑄摇了摇头，实在未觉得腹中饥饿。“还是曾经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双辞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指尖摩挲着另外的指尖，这么多年，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依旧没有改变。

　　白瑄自己无法将步伐停留在此，但又想帮林双辞解决眼前的难题，不由的也沉默下去。

　　林双辞将这一切自然看在眼里打破沉默。“瑄哥哥，若有事，便先走吧。我堂堂林家大小姐，这些事不算什么。”她顿了顿，“我听说楚王爷归来之时，瑄哥哥并不同其一处回来，又听闻你失踪许久，我也很担心。今日能看到你无事，也很好了。”

　　白瑄看向人，“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总觉得如今心里很不踏实，等事情解决，我也去找一个这样的屋子养老去。你若有事便来寻我。”

　　“好。我可记下了。”

　　林双辞目送着白瑄离开，手下缓慢将院门关闭，从门框滑下不由情不自禁落泪，却快速用手帕試去眼角泪珠，起身走向院子。

　　兄长不在了，林家只能靠她了，她不能倒下。

　　白瑄出了林府，看着眼前残存的摊点，随后踏进一家客栈。

　　角落一处的人指尖轻扣桌面三下之后出门消失不见，而白瑄则立刻会意的前往客栈三楼。

　　这是怜音阁特有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