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查可闹闹

1、转班

　　“你听说了吗？南洋理工大学要到我们学校定向招生，只要通过他们的自主招生考试，直接本硕连读，全额奖学金呐！“

　　“前两天论坛上飘满天了，总共三十个名额，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之后就选拔，考上了直接过去读预科！”

　　“这么爽？不用高考直接进南洋理工？哇塞，命运之神大方的抛出了 30 个橄榄枝，可惜我够不着！嘤嘤嘤……”

　　“试试呗，万一瞎猫子碰到死老鼠呢！还有半年的时间，赶紧找个辅导班课外辅导冲刺一下，只考物理，数学和英语三门！”

　　“火箭班那帮学霸们会给我们机会？就这三门也够被他们虐成渣了......”

　　“那可不一定，那些金疙瘩们可是咱们学校名牌大学升学率的保证，还有无数奥赛金牌等他们冲刺呢，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他们出国了？”

　　“万一有人不想出国呢！现在又不比以前，国外镀个金回来早就没那么香了！”

　　“人各有志呗，要是我有这个实力，我肯定去！”

　　“那些学霸们大好前程机会多，不一定稀罕这个的！”

　　“那更好，少了好多竞争对手，那我得好好加油！”

　　高一下学期一开学，同学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不知道哪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新学期第一节课上课时间已然过了 10 分钟，班主任还没来，高一（16）班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蜂鸣，窸窸窣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门口放哨的时不时瞟两眼走廊，掩护后面还在奋笔疾书补寒假作业的难兄难弟，最怕被陡然出现的班主任杀个措手不及。

　　“吉吉，你听说了吗？火箭班有个学霸要转到普通班？” 桑幂指尖点了点覃喆的手肘，小声地问道，话里透露着满满地不敢相信，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充满了期待。

　　“疯了吗？别人削尖了脑袋参加一场又一场选拔才去的火箭班，他要到普通班来刷成就感？”
　　覃喆话里微微带着恨铁不成钢，想到自己当初考火箭班第一轮选拔就被刷下来了，还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考进了火箭班，还要转出来？这是什么骚操作，火箭班花钱走后门都进不去，结合中考成绩和学校的三轮选拔，历时两个月魔鬼集训，考进去的都是天之骄子，一只脚已经跨进清北大门了的，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糟蹋？简直暴殄天物！

　　“听说就是那个中考状元，免试直接进入火箭班的！”桑幂托着腮，眼神空洞地浮想联翩，嘴里嘟囔：“状元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心里想着——要是分到我们班就好了x花痴脸.jpg

　　“好啦好啦，哈喇子收收，能不能有点班花的自觉，好歹咱们班这么多男生都垂涎你的美色呢，高冷女神人设不能崩啊！”覃喆口无遮拦的本性暴露无遗，气的桑幂作势要揪她的辫子。手停在空中，才反应过来，班长的两个小羊角早就换成了干练的波波头。

　　“班长大人，你再这样，下次班委选举，我可不投你票了！”桑幂脸都涨红了，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这届状元谁人不肖想？

　　历届中考和高考状元的照片都贴在他们学校大门左侧的光荣榜上，一溜的小平头加酒瓶底厚眼镜，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即视感，像是活字印刷的模子，复刻一张又一张。直到最新一届中考状元照片挂上去，引起学校好一阵骚动——利落的短发，半斜的流海下一对青春洋溢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梁上没有眼镜，上扬的嘴角牵扯出灿烂的笑容，满满的阳光恣意。瓷玉一样白皙的肤色生生映得旁边的人黑了好几个度，严重怀疑摄影师唯独给这张照片加了高倍美白滤镜。
　　都是穿校服，有人就是能把土里土气穿出潮牌感。

　　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忍不住会跟着笑起来。

　　笑是会传染的。

　　每逢大考小考月考，这里也成了学校一个知名的打卡点，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堆女生在这排队打卡求合影，求帅哥学神保佑！

　　桑幂排了好几次队都没排上，还是褚思涛翘了半节课，提前帮桑幂占了个好位置，让她如愿以偿跟男神的照片合影了。

　　新一届的火箭班门口也总是有人来来回回张望，就想瞻仰一下新科状元的逆天颜值。奈何火箭班在七楼，是教学楼顶层，普通班的学生每次上去都莫名有股压力，感觉自己不配踏上这神圣的云端，那是学霸们才配拥有的遗世独立的净土，是遥遥在上高不可攀的特殊存在，所以亲眼看一眼状元真人倒成了极其奢侈的执念。

　　学姐们都在感叹，这届学妹老惨了，这么一个实力与颜值并存的千年祸害，要俘虏多少少女的春心啊！

　　啧啧啧，更多的是羡慕，可以跟这位神仙同窗三年。

　　学长们也都在感叹，自己和这届学弟们都老惨了，来了这么一位实力与颜值并存的千年王者，把漂亮学妹们都俘虏了，没活路啊！

　　顾奈儿竖着耳朵在隔壁小组听了半天，满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想，学习好的都是书呆子，我哥才是集有趣的灵魂、帅气的外表、优越的家境于一身的优质男票。

　　优质男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卢玉庭寒假作业压根没写，找班上同学代笔太容易被老师发现了，他花了大价钱去马路对面三中找了个抢手，现在正在急切切地交接中。
　　“谢了哈！”卢玉庭核对好作业本数，一把抓塞进书包，看了眼手表，起身就跑。
　　一中不比三中，是省重点，掐点关门，迟到的一律送往教务处让班主任来领人。卢玉庭远远就瞅见了在门口尽忠职守站岗的教务处史老师日渐稀薄的后脑勺，甩手把书包搭在肩上，拐个弯消失在墙角。

　　“老师来啦！”16 班门口放哨的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三五成群的小人堆立即作鸟兽散，规规矩矩地迅速回到座位上。

　　美仙子出现在了 16 班教室门口。

　　美仙子是 16 班班主任。

　　之所以叫她美仙子，不是因为她长的貌若天仙，毕竟她已经五十好几了；也不是因为她性格温和像仙女下凡，毕竟做了省重点高中 20 多年的班主任，没两把刷子怎么镇的住这帮小兔崽子。

　　大家都叫她美仙子，因为她全名就是鄢美仙，那个年代的父母取名字，不是美啊就是艳的，上学期开学第一天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班上同学憋笑憋得肚子都快长出腹肌了，美仙子的外号不胫而走。

　　过了个寒假，美仙子烫头啦，弄了个小羊羔卷，还染了红棕色。后排几个男生瞎起哄：“哇哦，鄢老师，越变越漂亮啦！”

　　不知谁吹了两声口哨，全班哄堂大笑。

　　美仙子今天心情不错，没拿黑板擦砸人，用左手笼了笼自己的发尾，笑眯眯地说要给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年晞把座位上一摞一摞的书全部装进拉杆箱，又从抽屉里零零散散的抓着笔和本子塞进书包，下巴夹起个午睡枕，肩膀上半搭着校服外套，利落地收拾着自己的个人物品，叮叮咚咚动静不小，周围同学却没一个抬眼。

　　10 分钟前，全年级所有普通班班主任都聚集在一起，16 个人头屏住呼吸，盯着选班系统的大屏幕不敢眨眼，都希望年晞这个香饽饽能选中自己班。

　　状元光环，带领大家一起努力学习提高班级氛围不说，光凭学霸一己之力都可以提升班级均分前进好几名了。

　　年晞也不纠结，爽快地一拍按钮，选班系统大屏闪烁滚动，最终赫然跳出“16 班”几个大字。

　　15 个人头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去，美仙子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跳起来，拉着年晞依依不舍地嘱咐他回去收拾东西然后赶紧搬过来，自己则忙不迭地回班上给他安排座位去了！

　　路逅从 15 班后门门缝瞄了半天，看到班主任老刘走过来了，立马假装肚子疼跟班长请假去医务室。老刘瞪了他一眼，奈何他跑得飞快，从后门一下子溜走了。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不到老刘了，突然一个急后拐弯，噔噔噔一口气爬到七楼，在楼梯口正好撞见年晞大包小包往外走。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搬啊？韩司令也不找个同学帮你一下。”路逅哈赤喘着气，接过年晞手里的拉杆箱。
　　年晞从窗缝里瞥了一眼火箭班班主任老韩，撇撇嘴：“嗯呢！”
　　年晞当然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学期要退出火箭班，韩司令面子挂不住，现在正郁闷着呢。
　　“啧啧啧，太可怜了吧，看吧，只有哥们惦记着你，感动不？”路逅扛着箱子转身就顺着楼梯往下走，年晞“哎”一声欲拦，路逅挥手一档：“别跟哥们客气呀，就一个箱子嘛，不沉，没事，哥一个寒假俯卧撑白做的呀！

　　年晞：“......”

　　“稀罕儿呀，你到底分到哪个班了呀？我跟你说，普通版呐跟火箭班可真不一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以后可得好好跟着我混，知道不？......啧，回话呀，你不会在火箭班呆得舌头又退化了吧？”
　　得，几天不见，路逅叨叨逼逼的功力又见长！他一个劲自顾自往前走，回头才发现年晞根本没跟在他后头。
　　“靠，这有个电梯你怎么不早说？老子一口气爬了七楼，累死我了......唉，别关门呐，等我一下........md，年晞，你有种.......“

　　电梯是这学期刚装的，年晞手里又是抱枕又是书包的，一时不查按错了关门键。

　　路逅在门外拍得歇斯底里：”几楼啊？你还没说你分到几班了呀？”

　　年晞忍住想把路逅一棍子敲晕的冲动，按了一楼。

　　这家伙怎么这么吵？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路逅是年晞最好的朋友，当然还有韩子君，他们是无敌铁三角，从小一起在油田大院长大。挤一张床睡觉，穿同一条裤子，黑料捣蛋史罄竹难书，那些年一起犯过的浑彼此都拿小本本记下了，一辈子都做好基友，谁想脱离铁三角，就公开处刑！

　　路逅和韩子君一直想不通，明明年晞天天跟他俩厮混在一起，为什么他回回都能考第一，而自己只能在及格线边缘反复徘徊？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俩九年之久，就这样义务教育就结束了。

　　结束的时候还爆了大 boom！

　　年晞一不小心考了个全市中考状元。虽说年晞一直是全班第一，但他们那个学校在全市压根排不上名，这最后一战把校长都炸懵了！油田子弟学校多少年没出过中考状元了，这下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校长把校办工厂盛灰的响锣唢呐大鼓都拖出来，租了个车队敲敲打打喊了三天，整整两个月说话声调都高了八度。

　　路逅和韩子君更是没反应过来，这还是我们能追赶上的好基友么？说好了做一辈子好基友，好基友都要去读省重点高中了，奈何自己考不上啊！

　　年晞也很无奈，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成绩好，一个不小心超常发挥了哈，真没想到！

　　“闭嘴吧你，普普通通的成绩好！”路逅和韩子君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小 p 孩还是低估了小城市的游戏规则，省重点高中一年一度的校庆在全市统一中考之后紧锣密鼓的进行，除了考上的几百名掐尖的生源，剩下的名额都按校庆赞助金额排名分配了。

　　还好路逅和韩子君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社会成功人士。

　　路逅去了 15 班，韩子君 13 班。

　　年晞没有参加三轮选拔，直通进了火箭班。中考后的那个暑假一天也没有休，空降为火箭班班长，带领一众尖子生接受暗无天日的集训，两个月完成了高中第一学年的所有数理化标准课程。

　　出了电梯，路逅骂骂咧咧扛着拉杆箱跟着年晞一直走，口里还在絮叨：
　　“稀罕儿呀，你到底分到哪个班了嘛？要是到 15 班就好了，有哥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啊！你不知道，普通班里面小霸王二世祖多着呢！还有，不管怎么样，千万别去 13 班，不然韩子君那个小妖精肯定要在我面前得瑟......”

　　莫名一阵风乍起，廊外树叶稀簌，一朵埋头的杜鹃花陡然绽了，灰绿的暮冬校园煞时被春意点亮了开关。

　　年晞嘴角微微一提，顿步停住了，抬手一指：“喏，就这里，16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