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爸妈年少时》冬时叙

15、心理

　　走廊装潢华丽，有醉酒者踩在瓷砖地上凌乱的脚步声，有中年男人微醺红脸在名利场上的商业吹捧。

　　顾洵站在门口，白衣黑裤，气质清冷，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目光不自知就被他黑白分明的眉眼吸引，林陌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听见他轻声回答：“嗯，我找林燚。”

　　有些惊讶这俩人竟然认识，而且不像第一天认识，林陌往一旁迈了一步，转身对林燚招手：“林燚，顾洵找你。”

　　林燚磨磨蹭蹭从椅子起来，吊儿郎当地迈步走过来，看着顾洵，态度不算多友好：“什么事？”

　　顾洵表情未变：“你父亲让你去一楼找他。”

　　“我不去。”林燚故意为难他一样，模样很混球。

　　林陌都看不过去了，小声问：“你跟顾洵有什么矛盾啊？”

　　林燚瞥了眼她，嘴角笑意未名：“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跟这小子什么关系？”

　　林陌说：“朋友。”

　　林燚挑了下眉，表示他不相信。

　　林陌刚要说什么，忽然发觉校服衣袖被人拽住。
　　转头，对上顾洵的视线。

　　少年低声说：“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出来一趟。”

　　然后，在林燚和冯辉的注视下，林陌被顾洵拉走了。
　　林燚果然急了，跟着两人就走出包厢。

　　此时顾洵已经松开林陌，她跟在顾洵身边，也没问，直到走到二楼楼梯口，又慢慢往楼下去。

　　余光之中，林燚就在身后，一边走还一边喊：“喂你小子把我闺女牵走做什么？”

　　顾洵偏头看了眼林陌，眼神难得在平静之外又添几分疑惑：“他在辈分上占你便宜？”

　　看少年认真的模样，林陌没忍住，轻笑出声：“没，就是一个玩笑。”
　　顾洵了然，点点头，附和道：“挺有趣的。”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一楼，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性，发福，穿正装衬衫，大腹便便。

　　他笑呵呵的，一看见顾洵就开口：“小洵啊，我家那混小子是不是不肯下来？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顾洵说：“没有。林燚下楼了，就在后面。”

　　话音刚落，林燚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在听见顾洵声音的同时，他对上了亲爹的视线，并恍然大悟。
　　顾洵你大爷的。
　　把他当鱼钓呢？！

　　漂亮的桃花眼顿时浮上一层不耐烦，眼眸微眯，他慢悠悠地走到三人这边，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爸。”

　　林建勇笑意收敛几分，不经意看了顾洵和林陌一眼，没在外人面前训儿子，耐着性子语重心长道：“你今天过生日，总要跟你叔叔伯伯们打个招呼吧，别一过来就跑楼上闷着不出来。”

　　林燚点点头：“嗯知道了。”

　　……

　　林燚能说会道，只要他愿意，千年干尸都能被他夸成绝色美人。

　　或许是因为满肚子怒气暂时无处发泄，他便把怒气换了个途径往外发，今晚的吹捧格外热情。
　　林建勇非常满意，也趁着机会扩展生意。

　　而林陌是林燚带来的，林燚一离开，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在这个满是富二代的宴会上待下去。

　　原地只剩二人，她看了眼门口方向，对顾洵说：“我先回家了，拜拜。”

　　顾洵抬眼看向她：“是有事情吗？”

　　林陌笑笑：“倒是没有事情，只是我原本来生日宴就是被林燚拉过来斗地主的，现在……”她看了眼林燚的方向。

　　“那你还想玩斗地主吗？”顾洵却突然问。
　　“啊？”林陌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洵认真解释：“我可以顶替林燚的位置，凑个数。”

　　林陌想了想，说：“其实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想补上上周的两节绘画课。”

　　顾洵弯了弯嘴角：“那也好。”
　　说完，他从运动外套衣兜里掏出一支铅笔，“可以画素描，去二楼。”

　　“嗯。”

　　刚走回二楼楼梯口，门口包厢里就传出来啤酒瓶砸碎到地上的声音。下一秒，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服务生从包厢里冲出来，直接从两人身边擦过，飞奔下楼。

　　对方跑步速度很快，林陌的校服下摆都被那阵风带的动了动。

　　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又看见从包厢里追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左手捂着头，嘴角因为疼痛一嘶一嘶的，嚷着咒骂：“艹这个婊子……”

　　他看着楼梯口的方向，刚骂了半句就看见了顾洵。双方显然之前认识，他面上狰狞褪下去些，转身回包厢，同时对身边狗腿子说：“给我去查刚刚那个女的是谁！”

　　“是，大少爷。”狗腿子煞有介事地抱了个拳，看那架势就差弯腰低头喊“喳”了。

　　林陌站在原地，脑海里循环播放那个几近模糊的身影。
　　怎么感觉那个身影和陆淼有点像？

　　回头，女生早已不见踪影。
　　林陌有自知之明，如果对方是陆淼，她一定追不上。
　　只能等明天去学校再问了。

　　思绪收回，重点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她看向顾洵，神情一言难尽：“大少爷这种称呼……”
　　顾大少爷什么的，很中二啊。

　　顾洵知道她要问什么，第一次打断她说话：“没有。”

　　林陌笑：“这么避之不及？”
　　顾洵诚实答：“嗯，无法接受。”

　　……

　　经过这么一场变故，林陌早就没了画画的心思，听课状态不好。

　　空包厢里，两人分别坐在椅子上，拿过一个纸盒垫在白纸下面当画板。

　　“有心事？”顾洵手指动作暂停，抬头看她。
　　“嗯。”林陌点头。

　　包厢里的窗户半开着，冷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
　　顾洵把纸笔放到桌面上，而后走到窗边，推上窗户，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满月。

　　“和三花猫有关系吗？”他轻声问。

　　虽然三花猫与林陌此时的心事无关，但毕竟也是曾经的短暂烦恼，“现在的心事不是这个。”

　　顾洵走回来，“为什么不画成橘色的猫？如果不想回答，可以把话题转移到今晚的月色上。”

　　林陌单手托腮：“你竟然认出来了？”

　　顾洵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之间是一个大圆桌的距离，像是要在身体感官上也给足林陌拒绝回答的空间。

　　“心理老师看过那副画之后，说你内心过于孤独与沉重，或许需要谈话。”说完，又补充：“比赛是匿名制，在公布名次之前她不会来找你，我也没有提前说明那副画的作者是谁。”

　　和那双冷静的眼睛对视，林陌突然觉得，如果她再继续这个话题，对方说不定真的会顺藤摸瓜推测出她不属于这个时空。

　　虽然可能性较小，但对方是顾洵啊。
　　他太敏锐了。

　　想着，视线移到窗外：“今晚月色不错，农历是不是要到十五了？”

　　“是。”顾洵很自然地把话题带向另一个方向，“运动会准备报名什么项目吗？”

　　“打算报名个趣味项目吧，我看飞镖就不错。”想了想，又问：“所以小顾老师能不能提前给我透漏点消息，我那张画拿奖了吗？”

　　顾洵说：“不能。”
　　“好吧……”

　　.

　　在班服发下来的那天，林陌知道了自己绘画比赛的名次。

　　高一七班教室里，因为发班服而显得乱哄哄的。

　　其实现在是上课时间，自习课。偏偏体委和生活委员午睡一醒就跑去领回了班服，堆放在前面讲台上。

　　十分惹眼，整个班都能看到。

　　赵尹知道，如果不把班服发下去，这群孩子是没心思学习的。他坐在讲桌前，笑了笑：“五分钟时间，大家看个样子就好好学习，下课后再试穿。”

　　“赵老师我爱你！”班里有调皮的男生喊了一句。

　　班里哄笑声一片。

　　赵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淡定，然后起身走到教室外。

　　林陌坐在座位上，接过生活委员发下来的班服。她没着急去看，目光落在走廊里。

　　从她的座位，能看见赵尹拿着保温杯站在走廊一个窗台前，面朝窗外，只余一个侧脸。
　　他在给班级里的学生留下足够的空间。

　　不能不说，从当老师的角度来讲，赵尹是很优秀的。
　　他尊重学生，和学生亦师亦友。
　　没有过于苛刻的班规，让学生在繁忙学业之余能享受到中学生难得的自由，班级里却依然井然有序。

　　但是林陌还是偶尔能看见，这位年轻老师露出迷茫的神色。
　　比如此时此刻。
　　就像曾经在学校里任课的她一般。

　　身边的陆淼也拿到了自己的班服，此时正用两根手指拎起短裙，叹了声气。
　　所以，她为什么要辛苦兼职买这么个东西？

　　这话她没说出口，那天林陌向她询问时她也演技在线地直接否认。

　　五分钟后，赵尹抬手看了看腕表，转身走回教室，“同学们开始自习吧。”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取代讨论声，随后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赵尹走到林陌和冯辉座位边，低声说：“林陌，冯辉，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趟。”

　　林陌放下笔，起身跟着他出了教室，一路来到办公室。

　　赵尹的办公位在办公室最里面的角落里，靠窗，阳光好，视野佳。
　　两份奖状和礼品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坐在椅子上，转过来，看向林陌：“又是第一名。”

　　奖品是一个画板。

　　“谢谢老师。”

　　赵尹把另一个奖品递给冯辉：“第三名，也很优秀。”

　　冯辉有点不服气，回忆那天林陌和顾洵相熟，而后者又是评委……
　　某人又开始阴暗起来。
　　他问赵尹：“老师我想问问，这个比赛是怎么确定名次的？”

　　赵尹说：“绘画班入学成绩前两名的学生，和学校里六位美术老师，以及一位心理老师，每人五票，匿名投票。”

　　冯辉疑惑另一个点：“心理老师为什么会参加绘画比赛的投票？”

　　赵尹刚想说真实原因，又考虑到心理老师说林陌或许需要谈话疏导，于是话锋一转说：“这个不太清楚。对了，你上次那个数学成绩怎么考的？”

　　冯辉挠挠头：“……老师我先走了。”

　　赵尹挥手：“拜拜。”
　　又对林陌说：“你留下帮我干点活。”

　　数学课代表被数学老师留在办公室，这件事情再平常不过，十万个为什么的冯辉同学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上课时间，又是下午第一堂课，班主任都在坐班，没课的科任老师中午回家都还没回来。

　　办公室里只有赵尹和林陌，很安静。

　　微凉的风沿着窗户吹进来。
　　树影在白墙上摇曳，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赵尹友善地笑了笑：“坐吧，小林同学，我和你聊聊天。”

　　林陌搬过凳子坐在他对面，看着对面的青年，礼貌浅笑，语调有些玩笑：“该不会是和心理老师参加绘画比赛投票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