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97月月

50、原生人

　　炙城的白天，阳光正好。
　　穿着蓝白相间的临月公会制服，游荡于这座超现代化的大都市里。
　　或许，重回认识7之前的，那个平平淡淡的自己会好得多。我不断加深这个想法，心里的痛楚并没缓解多少。
　　天上时时有形状迥异的飞行器掠过，路边是各色饮食店。望着橱窗里的蛋糕巴菲小笼包，甚至川菜粤菜大蒸饺，不禁可惜自己不是一个吃货，那样便能以进食来淹没这股抽痛了。
　　深入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搬出了微生家，以后会不会渐渐不会再来这个莫名其妙的虚拟世界了。
　　思绪纷乱，脚步也跟着凌乱不知踏足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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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人声稀少的小巷，却忽然传来求救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
　　这求救的是个女声，十分微弱，似已经喊不出力气了。
　　我下意识地朝那声音走去，拐过一个弯，果然见到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孩，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用一只大手捏紧女孩的脖子，女孩面色通红，看样子快不行了。
　　“你们干什么……。”
　　我的语气平静，情绪不高，感官像被麻木一般。
　　男人们一齐回头，打量我片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魁梧男人笑着放开了女孩，那大手改为捂着肚子了。
　　“临月的？哈哈哈哈哈，大公会真了不起啊，让这么个瘦鸡来行侠仗义？哈哈哈哈！”
　　男人们如震雷般的笑声，我竟并不害怕，可能是心中早已无所谓RE的生死了。
　　不，是那随着7的转身离去而来带的，陌生的疼痛甚至让我想立刻失去意识，无论RE还是VI。
　　心动是第一次，心痛也是第一次。
　　我在心里诧异片刻，我竟也称呼现实为VI了。
　　“怎么着，你也想跟大爷们玩玩啊？”魁梧男人晃着膀子走到我身侧，用轻浮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就抬起那糙手捏了我的下巴，不屑道：“嘶……你这不行，太瘦了点，我兄弟们喜欢的可是那种翘的啊！”男人一根手指指向了刚刚被掐住脖子的女孩。
　　我未动一分，也没做任何表情，这是长期习惯了压抑的结果，还是因为7的决绝使我陷入对周遭事物的茫然之中。
　　“大哥！她有RE装备！她，她是降临者啊！”另一个高瘦男人凑上来，有些惊慌。
　　魁梧男人歪头望了一眼我的RE腕带，道：“这什么啊，就一个圆片，哪里是什么RE装备。一个瘦鸡都把你吓成那样，真它娘的没用！”男人向他的跟班啐了一口，又转头向我：“敢来打扰爷爷们的雅兴，今天就要你好看！”他说着，一把揪起我的领口，向那女孩所在的墙边摔去。
　　“呃……。”
　　后背摔得生疼，竟是一阵委屈。已经很努力地在压抑那心中之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增加其他痛苦。
　　“哈哈，看吧，这小妞都吓傻了！”魁梧男人两手拽住我的腰带，用力一扯便松掉了，我眼看着那刻有萱字的金属搭扣一面朝上掉在了地上……。
　　心间好，倾萱草。字犹在，人已了。
　　7，为什么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就让一切戛然而止，偏偏在我知晓自己已然对她心动之后。
　　在心中默念之时，那魁梧男人已经开始解我的里件衬衫。
　　一侧头，身旁那女孩的眼神是那么无助。甚至，比我还要弱小。
　　……咔嚓。
　　“啊啊啊啊啊！放手！！！放手！！！”
　　魁梧男人的嚎叫。
　　那粗糙的手即将在接触到我颈下皮肤的一刻，我的左手瞬间扼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感觉到了筋骨的扭曲。
　　在被男人挣扎的力道拖拽摔倒之前，我放了手。
　　“啊…啊啊啊，疼，疼……！”男人脱离开去，扶着伤臂像跳舞一样来回踩着地面。
　　“大，大哥……。”
　　两个跟班完全没料到刚发生的事情不知所措了起来，魁梧男人恶狠狠地吼了一声：“拿刀！给我砍了她！！！！”
　　“是…是！”
　　那两个人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具，二人脸上虽是略有畏惧，却也面目狰狞。
　　我捡起随着腰带一起掉落在地面的柒之剑，握于左手。剑身透红，剑柄红纹流动，那柒字，依然静好。
　　在那二人冲上来前的一刻，我摘了眼镜，双目刺痛眼前清晰。
　　这两个人，太慢了，不及7出刃速度的百分之一。
　　两声清脆，二人武器尽断，又欲以拳头攻击。
　　“不想失了手臂，就离开这吧。”我轻声说。
　　快离开吧，不要再吵闹，别再为我所见的世界，增加任何一丝不堪了。
　　两个跟班踌躇片刻，赶紧架起魁梧男人踉跄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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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救命之恩。”女孩绕到我身前。
　　我只微微摇头，拾起腰带，便往那些男人逃走的反方向前行。
　　“请等一下！”
　　女孩又一次绕到我身前。15、6岁，娃娃脸，五官小巧，不算太长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那脖子上除了刚刚被掐过的痕迹，竟还有一道横向伤疤。
　　“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女孩眼神坚定，仿佛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开去路。
　　“为什么。”我问。
　　女孩攥紧两个拳头，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清扫，跑腿，做饭，交易，什么都行！”
　　“可我……我不需要做这些。”
　　很快，我也该回到那平凡无奇的大学生活里了，这个世界该是与我无关了。
　　“拜托你了……。”女孩无助的双眸泛起泪花，那双膝弯曲，似要跪下。
　　“别这样。”我阻止道：“发生什么，你…家在哪里。”
　　“我……。”她忽然哽咽起来，接着就哭成了泪人，一个字都说不清了。
　　“……先跟我走吧。”我虽这样说了，却也不知该去哪里，仅仅是想改变眼前这个‘她在哭，我在看’的窘境。
　　女孩一听我这样说，眼泪总算止住了，那娃娃似的脸瞬间透出了喜悦。她用袖子抹了抹泪痕，跟我一起出了小巷。
　　“我叫杜年糕，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女孩扯着已经破掉的衣服捂着前身，小心翼翼地问我。
　　这情形我颇不习惯，长久以来，我才是那个弱小的，我才是会小心翼翼的那个。
　　“…尹倾萱。”我声音干涩，无法自然应对。
　　“倾萱大人！”杜年糕猛然一叫，我是吓了一跳的。
　　“别这样叫。”
　　那对于社交的排斥之感又袭来了，我开始思考如何脱身。
　　“不行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救我。”杜年糕可怜的眼神并不是装的。
　　我低了头，没有言语。
　　“倾萱大人真的好厉害！刷刷两下就把两把刀都砍断了！”杜年糕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我刚刚挥剑的动作。
　　“那个……我其实……。”欲和她解释，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倾萱大人……，你一定要带我走。”
　　刚刚比划挥剑的势头瞬间淡去，杜年糕脸上又蒙上了阴影。
　　“……我家人都不在了，也没什么本事，只有依靠搬晶石赚钱养活自己。可刚才那个大个儿，是老板的儿子，经常抢我的工钱，还欺负我……。”
　　我听着这小说一般的苦情戏，再朝她的手看去，那确实是一双长期搬搬抬抬，已经粗糙变色的手。
　　原生人，究竟是不是有意识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呢。如果我们这些所谓降临者，已经把RE世界当成真正的生活，那么这些原生人，相对于我们也可说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了。
　　“我死过，可是没死成，我太没用了，肯定是下手不够狠。晶石园的工人及时救了我，老板说给我垫付了药费，往后我只能加倍工作来还债了。”
　　杜年糕转向我，眼中再次点燃希望：“所以倾萱大人，请一定带我走吧，不然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次没有及时阻止，杜年糕竟扑通一声朝我跪下，完全无视了炙城街道匆匆来往的人群，而她也很自然地吸引了那些路人的视线。
　　焦灼，惊慌，在那些视线的着落点由她转向我时，我几乎不能思考。
　　“快起来……，我答应你。”
　　只有这句话能让她停止这令我无措的行为，她果然起了身，娃娃脸上泛起纯粹的笑容。
　　“谢谢倾萱大人！”
　　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与杜年糕二人到了更加繁华的商业区。
　　点开界面，2000万RE币。上次在矩阵得了3000万，交于薛嗣海1000万换了VI的纸币之后，便一直没有使用过。
　　既与7已形同陌路，往后即便再来RE，也不好再在她房中苏醒，购买一处住所作为苏醒点也好。
　　繁华区有许多高级商铺，像是我们来到的这座大楼，可说就是一个通体透明的巨大玻璃罩，来的人可以乘坐同样透明的升降平台，到各个楼层去。
　　向门口看似向导的人问了售卖房屋的位置，便乘升降平台到了42层。透明楼体让视野开阔，一瞬升高实在吓人，却也不禁为俯视到这座城的华丽而感叹。
　　原来这大楼，只能见到同楼层的人，是否是特殊的设计，以免楼内人太多阻挡了视野。
　　下了透明平台，面前是一个圆形光圈，光圈里有浮动的画面，都是一些房屋设计的介绍。正当我好奇一个光圈如何售卖房屋时，那光圈已经漂浮到我面前，变成了一个界面。我抬手试着点了一下‘定制’，光圈瞬间倾倒，上面立刻凭空显示出一圈房子，离我最近的一个最大。
　　这简直就像超高级的全息投影，并且我的手指触上那小房子的门时，竟能将它打开，而所有房屋部件都可以随意挪动，像是玩拼装玩具一般。
　　柒之家，是不是7用这套系统设计的呢。她竟会玩这种搭配房子的游戏，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光景。
　　“倾萱大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杜年糕朴质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竟是忘了杜年糕的存在。
　　收起了不自觉泛起的笑，才又想起7已经不想再与我来往。那痛感又一次在心中蔓延。
　　“你来选吧。”我轻声说罢，就让开了位置。
　　“我，我？！”杜年糕满脸惊喜：“我不行我不行，我只会用晶石垒个窝而已！”
　　可她这么说着，却已经站在了那些漂亮房子的光影面前，大概也是第一次，玩得不亦乐乎。
　　“倾萱大人，你看这个好吗？”
　　“倾萱大人！快看这个好可爱！”
　　“倾萱大人…哈哈哈这个好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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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些定下。”我轻声催促，已是再听不得这般吵闹了。
　　最后，杜年糕选了炙城边缘较便宜的一块地方，房子设计我没有多看，她说是像她小时候的居所。
　　我本就无心流连RE，居所在哪，什么样子，自然没有异议。
　　房子订好，付了450万RE币，我便匆匆带着杜年糕去了那居所。
　　本想是立刻将杜年糕安排在那，我便可以脱身，谁想那房子并不是现有的，而是要等到建好才行。
　　“建好之前，你先住旅店吧。”我嘀嘀点出10万RE币，将界面里的钱币数字实体化，它落到手里变成10张淡色的纸票，细看纸票底纹，竟像是点形能量组成的圆点，不过它们的排列要简单得多。
　　杜年糕接过去的一刻，整个人都呆了一样：“…倾，倾萱大人……真的…给我吗……？”
　　“嗯。”
　　“谢谢倾萱大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杜年糕像捧着宝贝一样将纸票护在胸口，几乎要哭出来。
　　“我要走了。”
　　我想逃走，谁都不想见。
　　“等等！”杜年糕赶紧腾出一只手扯住我的袖口说：“倾萱大人，你，你得……。”
　　“什么。”
　　“得给我……通讯器呀。”杜年糕说得不是特别自信：“降临者之间是不是可以用……那个，直接联系的。”她指了指我的腕带。“可是我又不是降临者，下次要怎么找倾萱大人呢。”
　　杜年糕是问住了我，我从未与原生人有来往，如何联络的问题从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