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红衣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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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慢慢行到君息身边，森然开口道：“君息。”
纯阳之王没理他，仍是伏案执笔，批阅文书。
大祭司眼神几番挣扎，过了会儿，身上黑气渐浓，眼中的阴森也越来越盛。终于，幽暗彻底占据了他的双眼。
他霍然抬手，猛力将君息按在宽大的座椅上，死死盯着掌下的人，一字一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而怨恨：“君息，你心里就当真没有一点位置，能容下我吗？”
君息冷冷看着他，漠然道：“少昀，你乃本部族大祭司，我乃本部族之王。
纯阳有传世律令，纯阳王与大祭司将身心献祭于天，以求庇护。你我今生今世，注定无缘。”
大祭司眼神已隐现疯狂之色：“不，我不管什么律令什么天道。我不做什么大祭司了，你也不做什么王了，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
君息依然冷冷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冷漠道：“你我之名，已经铭刻在祭坛之上，永生永世，不可磨灭。做不做，离不离开，结局都一样。”
红衣大祭司的疯狂中含上了怒意，咬着牙，面目都有些扭曲，厉声道：“我不管！我们年少相识，相伴，那么长的时光，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是我们先认识的，凭什么他们一句天选之人，就将我们作为祭品献与上天？凭什么他们一句天选之人，就拆散了我们？凭什么他们一句天选之人，就决定了我们的一生？凭什么？！”
君息面无表情，冷冰冰道：“凭我们是纯阳部族之人，凭我们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凭我们不能罔顾上天震怒，给族人带来灭族之祸。”
“不！”大祭司低吼，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无端让人觉出些血腥之气，红衣如血，无风自展，“我不甘心！我不管！什么绝无可能，什么注定无缘，我都不管了！”
他一把将掌下的人拖起来，死死拥在怀里，嘶哑道：“我们不要管那些了！我们不是什么天选之人，那都是当初他们骗我们的！我们都是被骗的！”
君息大怒，猛力将他推开，斥道：“你已经疯了！少昀，你疯了！”
大祭司目光狠戾，低低一笑，如同凶兽喉咙里发出的吞咽声，道：“我是疯了，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大祭司，我只想做你的少昀。”
他上前就要去拽君息，纯阳之王却退了一步，手一伸，“呛啷”拔出了旁边架子上的佩剑，指着他，怒道：“你冷静一点！事实已经无可更改，你还想怎样？”
红衣大祭司有片刻的凝滞，仿佛不可置信般，低声道：“你竟然对我刀剑相向？”
剑尖稳定而坚决，握剑的手没有分毫颤抖。君息声嗓淡漠，听不出半点温度：“你想要寻死，我不拦着你；但你若想给纯阳部族带来灭族之祸，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大祭司眸色深沉，有什么风云在聚集、翻涌，却低低笑了一声，慢慢道：“好，好的很，好的很……”
他一抬手，指尖已出现了一枚小小的白骨玩偶。
千钧一发之际，王宫中虚空突然裂开了一处，墨宸同重华并肩出现在二人面前。
大殿中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红衣大祭司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却只是看着君息，面目狰狞，咬牙道：“你竟这么想摆脱我？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君息反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找来的？”
重华：“……”
红衣大祭司这才略偏过头看着师徒二人，冷冷道：“你们到底是谁？连夜来此，有什么指教？”
“两位且慢动手，”重华也懒得同他们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两位就没发现，一直在重复过同样的一天吗？”
君息眼神震动，握剑的手缓缓垂下，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红衣大祭司像是怔了一瞬间，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冷冷道：“一派胡言，简直荒谬！”
一直安然看着他们的白衣神尊缓声道：“我听说凡人有些秘术，一种是将活人生生炼成半人半偶，称为活偶人，使其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一种是将人的心智困于某个时间，使之循环往复，不断重现那段过往。不知道二位是哪一种？”
红衣大祭司面色剧变，拈着白骨玩偶，盯着他，森冷道：“两位若是想将他带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墨宸眉目一贯的清冷淡漠，安然道：“非为其他。生死有别，特为渡化你而来。”
他指尖聚起神力，轻轻一弹，神力如水波般荡开，瞬间铺满整个王宫。
就像是大风席卷过云霭，流水冲刷过尘沙，王宫的一切渐渐褪却，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眼前的王宫，雕栏玉砌，精致华美。
高耸的穹顶上镶嵌着硕大的、散发着柔和而澄澈光芒的明珠，一架水晶珠帘自穹顶逶迤倾泻，云白光洁的地面倒映着明珠和水晶珠帘，像是天空之泪，空灵虚幻，清冽剔透。
然而转眼之间，朱颜颓败，断壁残垣，穹顶破蔽不堪，明珠黯淡蒙尘。
水晶珠帘线已断，珠已碎，在砖石破裂、尘土遍布的地面上四下滚落。蛛网缠绕的案几上，文书纸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腐朽成灰。
神力漫过大殿中的人。君息尚且像是一切正常，大祭司却如同这王宫一般，揭下了辉煌精美的画皮。
红衣拂动，如霜如雪的英俊面容与年轻精壮的躯体，转瞬间就化为尘土，只剩下一架骷髅。
红颜枯骨，不过刹那。
——大祭司竟然早已身死，只不过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术，能维持肉|身不灭，又将自己和君息的心神困在了他最终入魔、囚禁君息的这一天。
已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是这一天，但这一天显然对他们两个人都很重要。若是没有外力相扰，他们会不断将这一天的一切经历重复下去。
那骷髅犹自屹立不倒，骨骼明显缺了些，指尖仍拈着一枚小小的白骨玩偶。
他“咔嚓咔嚓”转过头，用他那空洞的眼眶像是“看”了君息一眼，下颌骨动了几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
君息怔怔看着他，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半晌，不可置信般，低低的，木然唤了一句：“少昀？”
红衣的骷髅深深“看”着他，之后决然转头，全身骨骼“喀啦啦”一阵响，伴随着君息颤抖的嘶吼：“少昀！”突然碎裂成一个个小小的白骨玩偶，激飞而出。
那些玩偶甫一飞出，就瞬间次第化成一个个庞大的恶兽，如同在长街之时，咆哮着扑腾跳跃，霎时充斥了整个王宫大殿。
——激战长街之时，他尚且只出了十余个，而今全身骨骼尽碎，何止几十上百！
骷髅转头的刹那，师徒二人已飘身而起，拖着君息避开。
烈烈杀意遽然而出，锟铻剑寒光熠熠，罡猛剑气堪堪将迫到眼前的恶兽逼退。重华顺势一剑飞出，剑身化成十二条银光四射的银龙，利爪和尖牙闪着刺骨的冷意，翻腾盘旋着冲进恶兽群里。
刹那间，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怒吼、撞击声，一场几乎史无前例的搏杀在这个破败的王宫里开始了。
几乎是在同时，墨宸指尖拈出一叠符咒，瞬间化成一群异兽，也加入了战场。
一时间，整个王宫里几乎只能听到各种洪荒猛兽愤怒而震撼的吟啸嗥叫之声，像是要将空间都震碎。凶禽异兽们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用獠牙咬，用利爪撕，混战成一团。
满眼都是横飞的血肉，耳朵里充斥着鬼哭狼嚎，鼻子里只能闻到腥臭的气味，令人窒息呕吐。
重华以身突入战场边缘，护身仙泽磅礴涌出，操控着锟铻剑化成的十二条银龙。
这是个极耗修为的剑诀，每条银龙都是一截祖神的神骨化身。虽说比直接操控神骨好些，但也极为吃力。
冷汗沁满了他刀刻斧凿般的英俊面容，一滴滴流淌成线，顺着鬓角、脸颊一路往下，滑过劲悍的脖颈、凸出的喉结，没入玄色的衣领。
墨宸离凶兽群稍远，操控着异兽，同样倾泻出护身仙泽，阻隔了能震碎魂魄的怒嚎和攻击，护着自己和君息。
大祭司如今虽然碎裂成片，却因此前一直受天魔恶念影响，被天魔之力融入骨骼。这些恶兽的凶悍和攻击力同以前一般无二。
长街之时那十几个就已经令他们修为大耗，眼下这百十个，尚且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但师徒俩谁也没有半点退缩。
场上鏖战的兽群已经换过了一轮，空间却仿佛仍然拥挤如故，丝毫没有减少多少的感觉。
空旷而残破的王宫大殿摇摇晃晃，穹顶上的尘土簌簌而下，却因了七重梦境结界的关系，即使震动得再如何厉害，也无法倒下来，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稳固。
师徒二人全神贯注地对阵那一群几乎充塞了整个大殿的恶兽，谁也没注意到，君息的眼神慢慢变得晦暗幽深。
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突然一掌拍向了墨宸。
白衣的神尊一时不察，虽然尽力闪避，终究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身形斜斜飞出。
然而不等他落地，一道森寒猛烈的剑气已经当头向他斩下！
大殿内一群洪荒猛兽乱战一团，空间本已十分狭窄，难以闪避。墨宸挥手召出一只九尾狐抵挡。
谁知这实力强悍的远古异兽对上君息的剑气，竟然只坚持了电光石火的刹那就土崩瓦解。
一介凡人王者，修为不过低微，所用不过无名之剑，此刻的剑气竟比天神徒弟的锟铻剑还要凌厉、凶悍！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红衣祭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