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苦弱，机械飞升（预收）》闻人落歌

21、二十：未知的答案

　　二十?未知的答案

　　赤轮从来没有听过伊安说话的声音。
　　那一夜的交锋中，伊安听见过赤轮说话的声音，但是赤轮只听见伊安与他打斗时互相交交换的喘息声。
　　所以这是赤轮第一次听伊安说话。
　　赤轮觉得在自己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就如同他对伊安的印象一样，苍白但锋利。
　　带着些沙哑嗓音里混合了轻微的气音，像是冬夜的风，干燥而冰冷。
　　——你见过真正的黑暗吗……
　　这句话从内容上判断应该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在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中却并没有疑问的语气。
　　仿佛笃定了他不曾见过真正的黑暗。
　　赤轮不知道为什么伊安的声音会出现在自己耳边，在进入完全的黑暗之前，他们两个使用各自的武器分别将对方锁住。从他手中的锁链传来的感觉并没有改变，那么伊安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在思考出答案以前，赤轮的身体已经根据感知到的异常而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另一根一直被他隐藏着的锁链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席卷而去，却似乎扑了个空。
　　缠在赤轮身上的属于伊安的链拷以及赤轮之前用来锁住伊安的锁链也在同一时间松脱，就像是在同一时间伊安整个人融化在黑暗中一样。
　　赤轮完全感觉不到伊安的气息。
　　一直被他隐藏着的第二根锁链是他的杀手锏，即使第一根锁链被困住，也能够通过他隐藏起来的第二根锁链反败为胜。第二根锁链中安装了能够自动检测生命体的追踪设备，锁链能够根据检测到的生命体征自动进行攻击。
　　但是这一次，他不只是被轻易逼出了第二根锁链，甚至他的第二根锁链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赤轮不觉得伊安能够在一瞬间就逃离到自己所隐藏的第二根锁链的攻击范围之外，但是他的第二根锁链确实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自己所面对的敌人……
　　……没有生命？
　　这个想法在赤轮的脑海中出现的瞬间就被他笑着否认，但是他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艾斯特隆一直就是一个人与机械人共生的地方。
　　仅仅拥有人类外貌的机械人为低级机械人。这种机械人只是拥有一个与人类相似的拟态外貌，行为动作仍然是拥有完全机械特征，一般被应用于一些对机械造型要求较高的行业。
　　拥有人类外貌并和人类行为的机械人为中级机械人。这种机械人能够依靠自身高级精密的设计做出与人类相同的行为，但是只能够依靠既有的行为指令活动，一般被应用于一些对机械行为有高级要求的行业。
　　拥有人类外貌并和人类行为并且能够产生自我情感意识的机械人为高级机械人。这种机械人能够根据既定目标自我控制行为与做出判断，与人类几乎没有差异，一般被应用于不适宜选用人类的高危行业和特殊行业。
　　帝国探员会是需要用到高级机械人的行业吗？
　　但是他的第二根锁链又确实没有追踪到任何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生命体。
　　如果这个名为伊安的男人真的是机械人的话，那么上次朝光两次使用匕首攻击他却全部失灵这件事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朝光的匕首是能够瞬间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匕首。
　　朝光的匕首确实从来没有失灵过。
　　但那是对“人”从来没有失灵过。
　　如果对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高级机械人呢？
　　首领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个“探员”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高级机械人……
　　冷汗渐渐爬满赤轮的身体。
　　他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也面对过非常多的对手，但是他所面对的对手都是人类，从来没有机械人。
　　更何况还是最高等级的高级机械人。
　　圣斯托里缇学院从来就不允许机械人的进入，即使学院中存在机械人，也只能是老师在教授相关课程时所使用到的教具，并且那些机械人还不被允许私自激活。
　　从来没有走出过圣斯托里缇学院的赤轮，当然没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机械人，更不用说是在圣斯托里缇学院外都很难见到的高级机械人。
　　此时赤轮所感知到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已经远超过对于黑暗的恐惧，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拒绝晷景交给他的夜视仪，而选择在黑暗中与对手“平等”一战。
　　他从来就没想过，他们之间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平等”。
　　赤轮的第二根锁链突然动了。
　　不再有任何犹豫，赤轮向着第二根锁链瞄准的方向挥出了他手中的锁链。
　　他不要再陷入这片分不清敌人是否存在的黑暗中，不要再被困在这片不知道是否根本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黑暗中。人类也好，高级机器人也好，他只想赶快完成任务，带伊安去见首领，之后再也不想再见到伊安。之前那种能够再次与伊安一战的兴奋心情已经完全被恐惧冷却，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赤轮的锁链什么也没有触及到。
　　伊安好像只是短暂地存在于他所看不到的地方，随后又再次融化到黑暗中。
　　他像是根本不在，又像是无处不在。
　　赤轮不只是身体被困于眼前的黑暗中，他的心也被困于名为“伊安”的黑暗中。
　　这就是“真正的黑暗”吗？
　　“你还在这里对吧！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你到底是人类，还是……还是机械人……”
　　被困在黑暗中的赤轮已经失去了冷静，甚至失去了理智。他对着困住他的这片“黑暗”吼怒吼，企图得到一个回答。
　　他忽略了，得到回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从没有走出过圣斯托里缇学院的他，根本就不曾了解过圣斯托里缇学院之外的地方有着怎样残酷的现实。
　　赤轮最后听到的是风的声音。
　　如同冬夜的风一样，干燥而冰冷的声音。
　　“你不需要知道——”

　　与陷入黑暗的赤轮不同，看似黑暗的地下空间对于晷景来说却比在太阳下所看到的景象还要更加清晰。
　　晷景的目标是莱依。
　　是那个只会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让黑发男人一个人保护他的白发青年。
　　在竞技场开展的那场私下械斗中，也许别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以无等级新人的身份挑战A级学生的白发女人身上。但是混在人群中在竞技场周围围观了全程的他一直看着的人却是这个被人称为莱利的白发青年。
　　那一夜他与那个黑发男人和这个白发青年都只见了一面，赤轮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擅自掀开被子，却让所有人都在瞬间受到了攻击。擅长远程攻击的他同样有着绝佳的动态视力和反应力，同时他为了自保所以站得距离目标更远，也有了更多的应对突发状况的时间。因此在场的四个人全都被黑发男人攻击，但是他却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从黑发男人以自己一人对抗四个人的能力来看，他们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既然早就看出来这一战必输，他当然也没有必要跟那个黑发男人继续纠缠下去。他带受了枪伤的乌焰迅速离开，根据与黑发男人交手之后逃回来的赤轮和朝光的下场判断，他当时立刻离开的决定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首领交代给他的任务，只是这一次他要换一种方法去完成任务。
　　他的目标是完全被黑发男人保护着的白发青年。
　　那个青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样子，从那晚双方交手时的情况来看，青年是被动的等待黑发男人保护的一方。
　　他并没有从青年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杀意。
　　但是他也有一丝顾虑。
　　因为那一晚，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青年的眼中似乎少了一些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的时候所该有的慌乱。
　　也说不定当时青年被吓懵了？
　　晷景一向谨慎，他不会放过这一丝违和感。
　　于是他便趁着围观比赛躲在人群之中，暗中一直注意着青年。
　　他听到白发女人叫青年“莱利”，他听到青年喊那个白发女人“姐”。
　　名为莱利的青年似乎总是在依靠其他人，不是那个黑发男人，就是他的姐姐。
　　这次莱利的表现没有让晷景觉得有什么异常。
　　整个比赛全都是依靠莱依一个人在战斗，莱利只有在场边发呆的份。最后莱依惊险落地，从驾驶舱爬出来，莱利也只有躲在莱依的背后瑟瑟发抖的份。
　　看来确实是他自己多虑了，莱利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只会依靠别人的青年。
　　但是当他认定自己的想法之后，莱利的表现又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莱利会主动离开莱依。
　　本来他预料在赤轮带走黑发男人之后，莱利会转而一直粘着莱依。他还准备等曦和先带走莱依再一个人对付落单的莱利，却没想到莱利会主动离开莱依。
　　曾经他在面对莱利的时候察觉到的那一丝违和感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