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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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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长哨营车站怎么走?”
“哦,前面的车站坐八路汽车到倒数第二站。”
他向我道了谢转身离开。“等一下,不是八路,是九三六。
路……”当我发现自己说错了车号时,那人已经消失在拥挤着上车
的人群中了。对,这十年,也不是浑然不变,那个车站,我所熟知
的哪一个,早已经翻了新,也改了名字。
母亲是教师,九五年毕业后就去怀柔长哨营的一所学校支教
了。确实,那里的学生似乎比我们更渴望知识,母亲喜欢看到学生
眼中充盈着的满足。为此,二十出头的她甘愿每天五点出发,赶着
头一班八路汽车奔波两个多小时,她甘愿只有周末腾出一天陪伴她
的女儿,她甘愿领着那份微弱的工资一如既往地甘愿下去。
懂事开始,我就不让她轻易的离开去上班了。当她翻开屋门的
一刻,我便弹起来扑过去,紧紧拉住她的衣角。而母亲每次都似乎
很不留情面地,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头也不回地冲下楼。转过
拐角,眼里还噙着泪。望着汽车带着她远去,我总觉得是车站生生
分开了我们。这车站,似乎成了我的仇人。
如此一别,又是半个月。期间母亲打回来问候我们,每次都
是奶奶接,我为此还一直嫌奶奶急性子,总不等我接她就挂了"。
我不明白母亲其实也不敢听到我的声音,不明白执着的母亲也会想
家。我在这车站,等母亲归来已经等了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
就是这样漫长的等待着。也就是这个岗位,她待了十年,仅如一
日。
终于,我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也终于被调回了我身边。然而自
从她回来,我对她的思念便烟消云散,再无往日的翘首,剩下的便
是不耐烦了。家门口的车站,因为少有乘客,座位上已落了灰。
伴着母亲,却不自在。“哎呀,您别管了,还不如您在山里来的清静。”我每每发着牢骚。
直到我上了中学。社区一次送温暖活动,我作为代表去山区看
望贫困儿童,目的地竟是长哨营。我带着困意坐车摇曳了近三个钟
头,停车猛的一惊。如今已是什么年代,那所中学依然是破砖破
瓦,石灰磨的主席台,扬尘的土操场,我不禁怔住了。母亲是把青
春留在这里了。我对自己的所谓突然觉得耻辱可笑。
返程走在既陌生又熟悉的路上,一段段回忆涌上心来,突然感
到母亲她身上散发着我无法媲美的那种魅力,我仅有的那点骄傲在
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十年,她是无私的,对我们的家,对她的
学生。
车站翻新,那段记忆如今也淡然了吧。母亲支教十年,回到我
身边又已十年。如今她在美丽的雁栖镇,依然坚守在教育的一线。
只是每天乘着九三六路坐上三站,就到了家。我感慨她的不易,她
却不以为然。
她说,我的人生,已经度过了好几个十年,每一段,都是一个故事,都有一丝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