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生存指南》一个雾

4、第一次见

　　安澜看见少年转身快步离开花店。

　　他走的方向沿着这条街，快步离开的时候正好从停靠的安家汽车旁边路过。

　　似乎对这个小地方出现这样的豪车觉得很神奇，少年转身快步沿着街道走时，抬头眼神随意扫了一眼这辆车…以及坐在后座的安澜。

　　少年往车尾的方向走去，刚才还只能看到侧面的安澜此刻却看到了他的全脸。

　　擦身而过目光隔空交汇的瞬间，除了他清润透亮的眸子，安澜还看到了他左脸的伤痕。

　　可能因为刚才和花店老板的对话，此刻他的眼眸中还残留着些温暖柔和的生命力。

　　区别于右侧脸的洁白光滑，他左侧脸很明显是被人打过。

　　颧骨处淤青浮了上来，被打破的嘴角也已经结痂，深红色的血痂算是脸上除了黑白两色之外唯二的颜色。

　　少年只是淡淡一眼很快便挪开了眼，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掀起他眼底的情绪。

　　安澜把头伸出窗外，只看到了快步向前少年的背影，他逐渐跑了起来。

　　“哎！”自己家找的人就是他，安澜张嘴想要开口叫住他，但被系统制止了，半口的呼喊被吞下。

　　【不要叫他。】

　　安澜没问为什么，想想也是，自己现在最开始的任务是刷厌恶值，可不能叫住他。

　　声音随风飘散，少年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留，倒是一旁在忙工作的安妈侧过头来，“怎么了安安？”

　　“没事，刚才突然看到一个人很像我同学，叫出口才意识到我同学应该不可能在这里。”

　　安妈笑了笑，“是不是想快些去学校啦？不过也快开学了。”

　　俩人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了“砰”的一声，耳边响起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汽车很快被发动。

　　安澜看向副驾驶的安爸，等待着他说话。

　　“只有网吧老板知道远星的事，但是他有事暂时不在，所以我们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却说远星回家了，我们现在得再去远星舅舅李为肯家。”

　　“远星去网吧干嘛？”安妈还是问了出来。

　　“网吧老板还说他和远星挺熟悉，电脑每次有些小问题都是远星帮他修，收费便宜，而远星就用这个钱补贴家用，最近好像在挣学费。”

　　车上四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时远星可能比他们想象地过得还要不好。

　　车还是停在了之前来过的位置，一些被粗粝砂石零星铺着的杂草路。

　　不过和之前有些不同的是，刚才还一片寂静的道路，此时在延伸到里面阴暗拥挤的房屋尽头处聚集了大约十来个人。

　　应该有不少人在说话，隔了这么些距离都能听到声音。

　　但事件中心则被人群包裹严实，看不清楚。

　　安澜拒绝了安爸安妈想要把她留在车上的想法，跟在他们身后向通往李为肯家唯一的道路走去。

　　越是靠近那团被人围起来的地方，安澜越觉得不对劲。

　　“这钱就是这小子偷的我的，就是我的！他一小孩还能挣钱？就是从我家里偷着拿出去用的！”

　　中年男人含含糊糊地话大声从人群中响起，像是喝醉了酒般口齿不清晰。

　　安家人只以为这是简单的家庭纠纷，家长在教育孩子，他们没打算停住脚步，现在重要的是找到时远星。

　　可男人接下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他们向前走的脚步有了犹豫。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勉为其难养你，你就没人养，你就是个累赘。”

　　“白眼狼啊白眼狼，你的就是我的，就算你挣的那又怎么样，都是我的！我的！”

　　“还敢不拿出来给我？我告诉你，不光你挣的钱是我的，就连你爸妈留的钱都是我的，我把他们留的钱花了又怎样，你还能像你妈一样，当牛当狗给我挣，哈哈哈哈。”男人的笑带着癫狂，语气中满是侮辱。

　　安家人停住了脚步，想要去人群中看看，耳边却突然响起有人倒地的声音。

　　“砰”的一声响起，站在人群外围的安澜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脚边飞扬的尘土。

　　少年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响起，带着恨意和厌恶，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般，压抑被冲破，咬牙切齿的怒吼中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击感。

　　“你闭嘴！”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声音的主人此时浑身的戾气。

　　尾音带着点悲怆的颤抖，像是冲破临界点之后无法控制的情绪。

　　安澜看着空隙处露出来的场景，少年似乎冲上前把男人推倒在地了。

　　此时修长的双手正揪着男人的领子，围观的人垂下来的手正好遮住了少年的脸，安澜看不真切。

　　这个位置能看隐约清楚中年男子的脸，他红透了的脸上一脸无所畏惧的笑意，浑浊的眼珠压抑不住他眼神中的恶意。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愿意养你，你能离开这里自己生活？还不是得靠我，呵呵。”

　　人群中似乎有人反应过来了，有个围在外边的男人走了进去，蹲下身强力把少年揪住男人衣领的手给掰开了。

　　“远星，要不和你舅舅道个歉，他喝了酒不清醒，他说得对，以后你还得住他家。”

　　“别傻，你一个小孩没办法独自生活的，想想以后，上学了就好了。”

　　听见这话，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被鼓励到，没了束缚，男人狞笑着从地上起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少管闲事，我现在就是时远星唯一的亲人，我教育下我外甥怎么了？”

　　劝说的男人走进去之后那块有很大一块的空缺，安澜顺着这个空缺往里看去。

　　只见刚才还见过的少年此时双眼通红地死死盯着从地上起身的男人。

　　他年轻稚嫩的脸上凌厉之气四溢，凶狠显漏无疑，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左脸的淤青更加明显，刚才看见的嘴角已经结痂的伤疤也被撕裂开了，鲜红色出现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少年因为激动通红的眼尾扫过刚才把他手指掰开的男人，带着淡漠。

　　安澜狠狠皱了皱眉，刚想走进去，就见男人俯身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

　　少年脸上顿时浮现一种惊讶和无力交织的神情。

　　他的动作很快，看见少年因为他的话愣神的间隙一股脑把他狠狠推翻，少年重重摔到地上的沙包上。

　　比刚才更响的声音响起，更多的沙尘扬起。

　　早在围观男子劝告少年服软道歉的时候，安家人就听到了时远星的名字。

　　安爸和小魏同时反应过来冲破人群进去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男人动作很快，已经起身说完话又把时远星摔倒在地了。

　　安爸和小魏慢了一步，看见的是被摔到地上的时远星。

　　安澜看见他们进去，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顺着被安爸和小魏破开的人群口子往里看，只见时远星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被摔时修长白皙的双手擦过地面，留下一片若隐若现的红，沙石和灰尘覆盖在伤口表面，混沌一片。

　　他被摔到了地面上堆放的沙包上。

　　上半身和沙包表面接触时瞬间把干净的白色单衣染上灰色，而下半身则是结结实实坐到了地上。

　　沙包里面的灰和表面的灰扬起让他面部轮廓变得朦胧。

　　他此时就在一灰蒙蒙的尘土中安静地看向李为肯。

　　不知道刚才李为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不复刚才充满年轻的戾气般，而是带着一股的无力感。

　　安澜很难形容这种无力感，像是知道什么无法挽救又或者是无力挽救之后显露出来的感觉。

　　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好似下一秒随时会远走的感觉。

　　他眼里悲伤和难以抑制的痛苦好像在被干净漆黑的眸子吞噬，涣散的眸子像是不想留下任何情绪。

　　仿佛耗尽所有力气般，他的头靠在了沙包上。

　　黑色碎发丝丝缕缕搭在了黄绿色的沙包袋子上，对比鲜明又好像已经互相融合，他眉头因为难以自控的悲伤而轻轻皱起。

　　少年漆黑的眸子此时被涌动的泪水包裹，角度变化之间像宝石般闪耀。

　　他眼角处微微湿润，泪珠没有滑下，而是让眼眶到眼下部分皮肤湿润。

　　尽管今天天气不算好，但是安澜也可以很容易看出来他脸上的那片水光。

　　刚才因为激动而红的眸子此时仍然没有丝毫的消减，甚至悲怆的情绪让一种窒息的红色从他鼻部和唇部皮肤中透出来。

　　眼前他的面孔和下午听见的话浅浅重叠起来。

　　“远星，这钱…要是可以你就别告诉你舅舅了，不然又会给你抢了去吃喝赌，你得为自己想想。”
　　“快开学了，这学费要是你没有存够到时候你就来找吴姨，吴姨可以帮帮你。”
　　“吴姨，够了，加上修电脑这两百学费已经够了。”
　　“我舅舅那边…我再想办法打工给他点钱。”

　　不值得，不值得你再给他钱。

　　安澜看见少年很轻的笑了一下，却给人一种处于悬崖边缘又或是深海之中带给人的破碎感。

　　他眼神悲怆，精致的面容被淤青和伤痕覆盖，安澜觉得有些心疼。

　　“系统，我能不在他这里刷厌恶值吗，刷厌恶值应该一定得对他不好吧，我有些不忍心。”

　　【当然可以。】
　　【如果你不想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