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佩奇酱

14、来日方长

　　晚上八点半，随便在夜市找了家面馆。

　　明明下着雨，今天逛街的人格外多，看到鲜花店宣传语，才发现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有什么忌口。”他问。

　　“牛肉面就好。”

　　靳司郁和店员要了两碗一样的，刚拿出手机，身边姑娘已经抢先付账。

　　李烟学着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开口，“我请客。”

　　店员估计是打寒假工的学生，打趣道，“富婆呀。”

　　李烟忍俊不禁，靳司郁跟着笑，也没反驳，“走了，小富婆。”开着玩笑，牵住她去位置上。

　　餐桌靠门口，好像真的有事情，男人手机不时传来提示。

　　他一身黑衣，手肘搭在旁边椅子上，另一只手拎着手机回消息。

　　每一个动作都随意，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气质冰凉的，像阴天。

　　李烟想说点什么，违背心意道，“突然发现你没以前帅了。”

　　男人掀起眼皮，腔调懒散，“那刚好，万一有人追，女朋友会生气。”

　　就知道嘴贫。

　　面条上桌，她还没吃几口。

　　桌边来了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好多束颜色不一的玫瑰花，嗓音很甜，“今天情人节，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吗？”

　　话是对着靳司郁说的，男人看了几秒，“都...”

　　李烟急忙打断，“就挑一束吧，你帮我选。”

　　靳司郁随便她，视线重新回到花上面，忽然笑了下，“粉的。”

　　女孩走后，李烟捏着那朵玫瑰，眼眸亮晶晶的看他，“为什么会选粉色？”

　　她记得，粉玫瑰花语是，初恋。

　　“显白。”他说。

　　显白？李烟皱眉看着花，忽然眉心一跳，她最里面那件衣服也是粉色的。

　　抬眼对上男人玩味的目光，活脱脱有文化的流氓模样。

　　她感觉自己都习惯了，脸都没红，只是咬牙骂他，“色鬼。”

　　靳司郁笑意更深，坦然接受这个称呼，坐直些身子，“快吃吧。”

　　-

　　结束后，靳司郁去风口抽根烟，顺便接电话。

　　李烟知道他公司有事，没去打扰。

　　玫瑰花沾了水汽，她指尖拨动花瓣，试图将水汽试去。

　　对面是个游戏厅，门口有几个男生在交头接耳。

　　推推搡搡间，一个男生挠着后颈朝她走来。

　　李烟以为是问路的，没想到对方递过来一个手机，“你好，我朋友脸皮薄不好意思过来，要说的话都在上面。”

　　她垂眼，看到手机屏幕聊天框下的一行字，【姐姐你好，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能不能加个微信？】

　　瞬间感觉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她刚要还回去。

　　手机被人抽走。

　　靳司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身边，手里还夹着没燃尽的烟。

　　面色没什么变化，随意看眼屏幕，“谁要加。”

　　男生明显怔了下，抬手指了指对面，靳司郁没抬眼，扯唇将烟咬在嘴里，指尖在屏幕上点两下。

　　李烟全程没作声，他不会是把他自己的号码给人家了吧。

　　靳司郁输入完，眼底隐着不耐，“你回去说，姐姐就算了，倒是哥哥想和他交个朋友。”

　　“...”

　　男生脸色千变万化，看懂了什么似的，直接跑了。

　　李烟回想刚刚一幕笑出声，手指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臂，“你干嘛吓唬小孩啊。”

　　他将烟捻灭，牵起她的手，“小孩都他妈快骑老子头上来了。”

　　“...”

　　周围雨雾迷蒙，地面潮湿。

　　他们的第一个白色情人节。

　　没有过多甜言蜜语，却也快乐。

　　-

　　开学季，李烟忙，靳司郁更忙，昨天去了上海出差，没有具体归期，可能一星期，也可能一个月。

　　后来听唐宋说，她才知道公司名字叫灿晟风投。

　　目前主要持股人有三，除了唐宋和靳司郁，还有个人她不认识。

　　四月中旬了，春回大地，风也温柔。

　　他们几乎每天联系，有时她上课隔了一两个小时回复，有时候靳司郁开会，到下午才回复。

　　那朵粉色玫瑰早就枯萎，李烟每当看到都有些惆怅，也是这种时候，最想靳司郁。

　　这天，她终于把花扔掉，趁着室友洗澡，给那人打了个电话。

　　晚上十点，嘟了几声，就在她准备挂掉。

　　接通了。

　　是道女声。

　　“你好，司郁在忙，请问有什么事吗？”

　　吴侬软语，婉转好听。

　　默了几秒，李烟拿下手机确定没拨错，嗓子有些堵，“他在忙什么？”

　　“应酬喝了不少酒，你...”女人话没说完，被打断，隐隐约约听到了靳司郁以及其他男人的声音。

　　确实是应酬，有很多人。

　　李烟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依然不舒服，一分一秒等待。

　　终于，靳司郁找了安静的地方，才开口问她，“烟烟，怎么了。”

　　她盯着垃圾桶里枯萎的鲜花，“你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嗓音含倦，也有醉意，“想我了？”

　　李烟捂着手机，没说话。

　　“就这几天，回去我来找你。”

　　“谷雨那天是我生日，赶得上吗？”

　　“谷雨是几号？”

　　“二十号。”她答。

　　话落，那一边又传来嘈杂，有人在催他回去。

　　李烟怕他没听见，想重复一遍。

　　“烟烟，我这有点事，等会打给你。”

　　电话挂断，孙晴晴也洗完了澡，没注意她的脸色，“排练真累，宝贝到时候别忘了来给我捧场。”

　　学校有一场话剧表演，孙晴晴参加了。

　　刚好就是二十号，她生日那天。

　　没多久，云诗回来了。

　　李烟从床上探出头，“你还知道回来。”

　　冷不丁的轻声把云诗下了一跳，“卧槽，烟烟，你还没睡。”

　　李烟就这样趴在床沿，“你和周锦还在吵架吗？”

　　说到这云诗笑了起来，“和好啦。”悄咪咪继续道，“他明晚约我看电影。”

　　周锦终于开窍了，李烟发自内心为他俩开心。

　　“对了，过两天你生日打算和靳司郁怎么过？”

　　李烟一顿，下意识看手机，没有任何来电，“还不知道呢。”

　　云诗又开了几句玩笑，卫生间传来沙沙水声。

　　李烟重新躲进被子里，始终做不到心无波澜。

　　她就谈过一次恋爱，而且没有刻骨铭心，此刻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心境压得快要喘不上气。

　　十一点了，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是视频通话。

　　镜头晃动几秒，闪过的背景是在酒店里。

　　他穿了西装，镜头自下而上，明明是个死亡角度，屏幕上男人依然下颌线利落，五官立体。

　　靳司郁敞腿坐到沙发上，终于把摄像头摆正，还往周围扫了一圈。

　　李烟看懂了他意思，“干嘛。”

　　他挑了挑眉，身上领带松散，邪气慵懒，“怕你乱想。”

　　前一秒压抑的思绪，这一秒又烟消云散，李烟盯着他的脸，“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同事？”

　　“投资商。”

　　想起唐宋说的灿晟三主要持股人，瞬间就明白了。

　　“几点了，快去洗澡。”

　　“没办法，女朋友想我啊，一回来就急着打电话给你了。”他笑着说。

　　李烟任由脸颊发热，嘟囔道，“自恋。”

　　靳司郁没继续调笑，皱眉将领带扯掉，“你先睡。”

　　“好。”下一秒，她话锋一转，“我等你吧，我还不困。”

　　两边都很安静，李烟说完才觉得窘迫。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

　　“烟烟，来日方长。”

　　-

　　一夜无梦，李烟记得昨晚靳司郁去洗澡后，她没多久便睡着了，可手机上视频通话显示却足
　　足有一个多小时。

　　孙晴晴第一次上台，还是主角戏份，时间越近越紧张。

　　终于在她念叨中，到了话剧演出那天，李烟也提前一个小时到了会场。

　　手机上，上午发出去的消息，现在还没有回复。

　　他应该在开会。

　　周围座位人数渐满。

　　一场三小时的话剧，讲述了钟无艳一生。

　　孙晴晴演的很好，最后钟无艳从战场归来，满心欢喜去找齐宣王，迎接她的却是丈夫眼里的满不在乎，她缓缓落下一滴泪。

　　李烟自诩不是特别感性的人，看到这也眼眶一热，突然就想到靳司郁说的那句来日方长。

　　确实来日方长，可在一点一滴的细节里，总会磨灭一些东西。

　　已经晚上六点，手机上收到许多朋友以及姑姑的生日祝福，唯独没有他的。

　　是忘了吧。

　　李烟跟着大家一起为话剧落幕鼓掌，眼眶也越来越红。

　　直到观众散尽，她依然坐在原地。

　　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失落，却也理解，他创业初期，事情多，忘记些小事很正常。

　　她这样安慰自己。

　　孙晴晴一脸兴奋的过来，“烟烟，生日快乐！靳男神不在，我请你吃饭。”

　　李烟扯出笑容，“不用了，我们买点东西回宿舍吃吧。”

　　孙晴晴点头，观察她几秒，“是不是我演的太好了，你还没走出来？笑的比哭还难看。”

　　“...”

　　晚上，云诗这个半只脚踏入恋爱甜甜圈的女人破天荒回来很早。

　　在地上铺了毯子，摆上桌子，三个女生开了四五罐啤酒。

　　李烟听着她们喝酒吹牛，有点头疼。

　　满室暖意，笑声。

　　她们碰杯，说以后要做演员，说以后要做画家，说以后要开心。

　　接近零点，一天就快过去了，李烟脸上泛上酡红，手机轻不可闻震动，她还是感觉到了。

　　孙晴晴喝大了，玩笑问是不是男朋友查岗。

　　李烟没搭理，点开屏幕。

　　他说，明天回来。

　　再无下文。

　　她应该高兴的，也真的笑了起来，回复，好。

　　远隔一千多公里的上海，夜晚并没有让人停歇。

　　一周的高强度工作，开会，谈判，应酬，几乎占据全部时间。

　　此刻盯着合同上的合作商签字，只是松了口气，并没有多欢喜。

　　拎着文件翻看几秒，莫名又点开手机看着她发的这个‘好’字。

　　总感觉差点什么，刚要拨电话。

　　门被敲了两下。

　　盛薇一身职业装，卷发粉唇，身上早有不同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媚感。

　　“司郁，陈总在隔壁说手里有个新项目，想和你谈谈。”她看着男人略显疲惫的眉宇，体贴
　　道，“不然我让他改天吧，今晚你早点休息。”

　　靳司郁起身，“不用，我明天回去。”

　　盛薇靠办公桌站着，身材曲线一览无遗，他们是高中同学，说话也随意些，挑眉，“这么急
　　啊，赶回去见女朋友？上次电话里的那个？”

　　他没否认，难得笑了下，绕过她离开，“走吧。”

　　不是什么大项目，废人力，废时间，靳司郁听对方说完便下了结论。

　　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在南城落地已经是傍晚。

　　他去公司取车，顺便把文件给唐宋，“让律师另准备拨款合同，发我邮箱。”

　　唐宋拿文件颠了两下，“还得是靳哥，盛薇帮了不少忙吧。”

　　靳司郁不可置否，盛薇的加入，给他们减了不少压力。

　　看眼时间，“你忙，我去找李烟。”

　　唐宋哦了一声，坏笑着叹气，“搞完事业哄女人，果真富贵出情种啊。”

　　“...”靳司郁没空跟他扯闲，笑骂了句，开门上车。

　　信息没人回，没赶上绿灯，他皱眉踩下刹车，想到昨晚盛薇问的那句是不是着急回去见女朋
　　友。

　　确实有点急。

　　记忆回溯。

　　去年深冬，他被逼着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谈恋爱。

　　他照做了，那天他和韩慧说创业，被阻止，心情烦闷，又要去美院接所谓的女朋友，意外看
　　到钢琴，几年没碰，便弹了会。

　　也是那时候遇见的李烟，她自以为别人看发现不了，猫着身子躲在椅子后，笨的可以。

　　身后传来尖锐的喇叭声，靳司郁黑眸也跟着动了下。

　　想到什么，他烦躁锤了下方向盘，“操。”直接启动引擎。

　　晚高峰，车流拥堵。

　　不耐的拨通李烟的电话，提示已关机。

　　他扔下手机，目光随意看向街道，却看到熟悉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