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记》桥洞里说书的

2、春华（一）

　　两位白衣御剑前往梨雨镇，及至梨雨镇上空时发现黑气冲天，往下定睛一看，便见梨雨镇整个都被笼罩在黑黢黢的魔气里死气沉沉。
　　年龄看起来略小的那位白衣开口道：“师尊，梨雨镇魔气这么重，先落在镇子外面观察一下吧。”
　　另一位白衣点点头，两人便御剑落在了梨雨镇镇口。
　　这两位白衣，皆为女子，披着白斗篷戴着白兜帽，眼睛上覆着白布条的名鹤云，另一位名为晴筠。
　　待两人落地，再看梨雨镇，却又没有了那漫天魔气的景象，竟是一丝魔气也感受不到了。从外看，镇子里也是死气沉沉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早点铺里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道路边还有小孩子的蹴鞠，就像是刚刚还有人在吃早点，还有小孩子在玩耍，只是他们走开了而已。
　　有一种诡异的寂静感。
　　晴筠一惊，一旁的鹤云倒是镇定，捻了一缕头发往前一吹，头发在空中幻化成了一只洁白的小纸鹤的模样。纸鹤飞入镇子里，片刻之后带着半身黑气回来了。鹤云捏着纸鹤闻了闻，微不可查的皱了下鼻子。
　　“纸鹤能探魔气，已经黑了一半了……所幸，还有救，剩下一半说明镇子里还有活人。”鹤云解释道，“进去之后万事小心，跟紧我。”说罢鹤云捏碎了纸鹤。
　　晴筠点点头跟着鹤云进了梨雨镇。

　　一进入镇里，鹤云便微不可查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镇子里很冷，明明白日当空，却如深秋入冬一般。鹤云虽然蒙着眼却好似根本不受影响，回头“看”了一眼晴筠，晴筠只警惕地打量着镇子里的情况，并无其他异常。
　　两人在镇子里搜寻了两个多时辰，发现梨雨镇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鬼镇，一切生活的痕迹都还保留着，但桌椅物品上却已经覆上了灰尘，镇子里一个活物都没有。
　　“师尊，怎么会这样？”晴筠问道。
　　鹤云带着晴筠走到镇子的中心，镇子中心有一片广场，立着镇子的告示牌，中央种了一棵大梨树。鹤云走上前去摸了梨树的树干，双指释出法力小心翼翼地探查梨树内部。鹤云的脸色倏地凝重起来。
　　“阿筠，把护灵咒捏在手里，离远些。”
　　晴筠点点头，从随身锦囊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符纸捏在手中，退到了广场的边缘。
　　广场上很空荡，鹤云运转法力凝于指尖。随着法力的运转，广场上狂风骤起，把鹤云的兜帽吹开，卷起发丝，衣袂飞舞。晴筠把手挡在眼前，眯眼注视着鹤云的背影。而梨树却仿若无风干扰，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被吹扰。
　　“啵”
　　狂风声中，晴筠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像是泡泡被戳破了的那一刹那，周围霎时寂静下来。再睁眼，周围已经黑了下来，梨树下站了一位着粉裙的女子，手里提着一盏灯。晴筠隐隐看到女子肩膀上闪过了一个法术印记，但看得不太真切。
　　“你居然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女子说。
　　“我叫鹤云，你叫……春华？”鹤云没有回答女子，“你没有都杀死他们，为什么。”
　　春华沉默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鹤云，也不知道鹤云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她感受到鹤云的“视线”想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和她对视，但却只看到鹤云眼睛上蒙着的白布，那白布上有些银丝织就的暗纹，仿佛是什么符咒一样，她看不懂。片刻，她挪开了目光。
　　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就像石碑上的铭文被阅读。
　　“能告诉我剩下的镇民都在哪吗？”鹤云语气平静且真挚。
　　春华有些被眼前人近乎直白的话语惊到，微微瞪大了眼睛，指向自己，又看向了鹤云。
　　鹤云欣慰地冲春华点点头，春华的脸色凝固了一瞬，顿感到某种荒谬。
　　哪有直接问盗贼你把赃物藏哪了的。
　　远处的晴筠虽然听不太真切这两人在说什么，但她看到那梨树下的女子脸色几经变幻，便知定是被鹤云“震住”了。遂不太担心。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封死梨雨镇？”春华道。
　　“你愿意说吗？”
　　“……”
　　“可以把手给我吗？”鹤云说着向春华伸出了手，那双手很白，白得近乎透明，不像人，像魂。
　　春华看着这双手，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刹那间，春华看到自己短暂的一生在眼前闪过，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闪过。
　　从前家中如何幸福，又如何遭难迫不得已举家逃跑，又是如何失散被拐，如何枉死。直到遇上了“它”。画面闪到“它”时，春华突然被抽离出来，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春华突然甩开鹤云的手怒道：“你究竟是谁？”
　　晴筠见势不对立马冲上前来想要挡在鹤云身前，被鹤云拦住了。
　　“春华，你以为你死了，对吗？”鹤云轻声道。
　　“我被抓回去那天，那些镇民差点打断我的腿，我婆婆用烧红了的木炭烙在我身上，把我扔在柴房里自生自灭，要不是‘它’，我如何能在死后报仇？”春华说话时，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它’说只要让它借我的肉身，就能保我魂魄不散，帮我报仇。”
　　“可是春华，你并没有死。”
　　“什么？”春华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并没有死，”鹤云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它’保你魂魄不散，是你根本就没有死，魂魄自然不会散。”
　　广场上一片寂静。
　　“和你做交易的，是一只狐狸，它已经死了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