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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见儿子没什么大碍,徐丽盈的心安定下来,这才仔细观察前方的状况。

      她以前是半迷信,陈廷安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今天这一场彻底打破了他们的三观。

      这个世界有鬼,而且顾家的那位金贵的大少爷还会捉鬼,不愧是道泫大师的徒弟。

      众人眼中优秀的顾大少爷,正抬起一只手,他指尖的符纸自燃出蓝色火焰。火舌窜起来,沿着鬼气朝女鬼身上蔓延。

      对待陈沛时强势无比的邪祟,遇到顾亦璟则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她痛苦的哀嚎,除了疼痛,还为自己没有报的仇。

      那些将她绑来的人,那些冷漠抄着手,围观在两旁的村民,还有抛弃她的父母……每一个都是她做鬼也平不了的遗憾。

      她流下眼泪,开始苦苦哀求,对面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如屹立千年不化的冰山,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女鬼消失了,恢复本来面貌的张雄掉到了地上。

      解决完一切,顾亦璟转身朝汽车走去。

      他背后是深沉的夜色,焚烧女鬼所产生的青烟缠绕在他身上,气场冷厉而恐怖。

      陈沛有点不敢靠近,壮着胆子迎上去,正要开口问他有没有受伤,顾亦璟脚下突然顿住。

      还没来得及疑惑,陈沛就看见他两眼一闭,倒向地面。

      陈沛:“……”

      完,零点了。

      惊险时刻,他飞扑到地上当了肉垫,被男人高大的身躯砸得闷哼一声。

      顾亦璟的魂蹲在陈沛面前,强硬的把他从自己的身体下拖出去,然后抱住。

      捉鬼消耗的元气,在魂体身上加倍,他现在很饿。熟练地找到陈沛的肩膀,用牙齿扯开衣领。

      舌头舔|舐下方结痂的伤口,很快伤口就渗出血来。

      陈沛心累,这个伤口怕是好不了了。

      两人正好倒在汽车正前方,坐在后排的夫妻俩看不见前面的情况,急得团团转。陈沛看了眼埋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尴尬住了。

      他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徐丽盈看不懂,她问丈夫:“那是沛沛的手吗?”

      陈廷安:“是,好像是在说再见?”

      徐丽盈大惊失色,掐着丈夫的胳膊催他赶紧想办法。

      等陈沛从顾亦璟身上搜出车钥匙,扶着昏迷不醒的身体解锁上车时,陈廷安的胳膊已经被掐肿了。

      徐丽盈顶着哭红的眼睛,呆愣地看着毫发无损的儿子。

      陈沛问:“怎么了?”

      “没事。”徐丽盈瞪了眼胡乱翻译的丈夫,连忙下车帮忙将顾亦璟安置在副驾驶座上。

      “亦璟受伤了?”她问。

      “不是,就……睡着了而已。”陈沛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太累了。”

      “哦哦哦。”徐丽盈没有多问,“你去后座,让你爸开车。”

      几辆警车从前方开来,陈廷安隔着玻璃跟他们打了个手势。

      双方下车,陈廷安对其中一名警察说:“人救出来了。”

      陈沛急忙放下车窗:“警察叔叔,张家村发生了命案,凶手就是槐树下的那个人,我亲眼看见他杀的人。”

      逃跑时他经过了厨房,刚好看到孙小兰被溺死。

      ——

      张雄被拍醒时有些迷糊,他茫然地看着围在四周的警察:“你们是?”

      “我们在你家发现了两具尸体……”之后警察还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父母死亡的消息击垮了他,一路都在哭。

      他不记得自己杀过人,可木头盖子上的指纹,父亲和母亲手指甲里的衣服纤维……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故意杀人和绑架两罪并罚,大概过不了多久,就是他的死期。

      张雄被带走后,留下的警方根据陈沛提供的新线索,来到那片水塘。

      他们找来水泵抽干水,露出下方黑色的淤泥。十几个警员穿着下水裤,拎着工具在里面翻了三个小时,找到了一具白骨。

      性别为女。

      村子里因为这事儿一下子出名了,隔壁村来围观的人当场举报,说这个村前几年有人儿子横死,他家人就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姑娘。

      举报人:“她来的那天我们村有人刚好撞见,长得可漂亮了,后来就再没见过。”

      纸包不住火,警方锁定了一户人家。正收拾东西打算逃跑的夫妻,被当场抓捕。

      事情上了新闻,网络舆论和纸质媒体都在抨击冥婚这种封建陋习。

      陈沛深藏功与名,他今天要去罗君山拜师。

      徐丽盈和陈廷安陪着一起,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到了上次的山腰小院后,两人留在外面,小道童只带陈沛一个人进屋内。

      道真老神在在的给自己沏茶,指尖在桌上点了两下。

      陈沛仰头喝了:“谢谢师父。”

      “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我说要认下你了么。”道真上次被拒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习惯性的捋着胡须问,“怕了?”

      陈沛小鸡啄米:“怕了怕了。”

      “你以为身边的那些游魂伤不了你,就所有邪祟都伤不了你?”道真斜睨着他,“不说其他的,单顾亦璟那厮就能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陈沛:“您知道他……”

      “怎么不知道。”道真冷哼一声,一想到师弟的徒弟每天夜里都要抱着自家徒弟啃,他就心梗。

      “往后你跟着我好好学,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说得他跟顾亦璟有什么似的。

      陈沛:“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来找我,没遇到我之前怎么办?”

      “你身上又是阴气又是阳气,除了来找你吃自助,还能做什么?”道真想起顾亦璟,心头惋惜。

      顾亦璟的命是出生就带的,与普通人的离魂情况不同,道泫试过很多办法都没用。

      “遇到你之前,他……”道真摆摆手,“算了,你不会想知道。”

      “我想知道。”

      “遇到你之前,他夜里都去觅食了。”

      “觅食?”陈沛疑惑。

      “你没发现普通邪祟见了他都躲着走?”道真捋着胡子,“他是游魂,也是恶鬼,他身上的煞气和鬼气若是尽数爆发出来,得我和师弟联手才能压制。”

      陈沛震惊,好强。

      道真:“有他守着你也好,安全,你就当是养了条藏獒在身边。没能力的时候就顺着他的毛摸,等以后咱们有了本事,不耐烦了就一脚踹开。”

      陈沛:“这样不是过河拆桥吗,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道真虎着脸道,“他这种情况本来活不过三十岁,现在好了,天天晚上来找你滋养魂魄,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往后一辈子你都想过这种日子?你结了婚,跟你媳妇儿睡觉,中间还得给他留个位置?”

      “……”陈沛词穷。

      道真是打心眼里想收这个徒弟:“行了,赶紧拜师吧,拜完我还有事。”

      陈沛连忙站起来,对着道真鞠了一躬:“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小道童早就准备好了,奉上茶盏。陈沛接过来递到道真跟前,道真迟迟不伸手。

      他道:“我收你是看中你的天赋,如果你敢用所学去害人,我第一个收拾你。”

      “我发誓,我一定恪守本分,遵纪守法。”陈沛举得胳膊酸,“师父请喝茶。”

      道真看了眼青年头顶的小发旋,端着架子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小道童要留下来收拾,他眨巴几下眼睛,甜甜喊了一声:“师弟,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

      陈沛看着几岁大的孩子:“师兄。”

      小师兄点点头,跟他说:“师父只有我们两个徒弟,今后可得好好孝顺他老人家。对了,顾亦璟也算是师兄,你以后见了他记得叫人。”

      “啊?”陈沛仔细一想,道真是道泫的师兄,顾亦璟又是道泫的干儿子,之前抓鬼的术法肯定是道泫教的。

      处来处去,最后跟主角攻处成了兄弟。

      怪有缘分的,干脆抱大腿得了。

      只要不掺和攻受感情,应该不会被炮灰。

      两人说着话回到院子里,陈沛从爸妈手里接过礼物,递给小师兄:“这些都是给师父的,还有这个。”

      又从徐丽盈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上。

      小师兄短小的手很费劲的捏着:“这钱不是师父自己收,是给祖师爷的。”

      说起祖师爷,小师兄一脸骄傲:“他可是咱们罗君山的开山祖宗。”

      “开山祖宗?”陈沛一直以为,他们说的祖师爷是两千年前的那位道长,可他记得罗君山这间道观,距今只有三百多年。

      “对啊。”小师兄一脸向往,“祖师爷在罗君山开山立派,匡扶正义,以一己之力灭了地狱出逃的万千恶鬼。正是因为这样,他杀孽太重,杀心缠绕,最后落了个不得善终。我们罗君山历代住持都要为祖师爷积攒功德,功德箱里的钱都是用来做好事的,只求祖师爷能早日投胎转世。”

      陈沛听着有点玄幻:“万一他已经投胎了呢?”

      “那也要继续攒,可以佑他一世平安。”小师兄目光真挚,从衣服里掏出一本《罗君山传》递给陈沛,然后打开手机支付,“小师弟,18.8,谢谢惠顾。”

      陈沛:“……”

      待小师兄走远,不敢出声的徐丽盈小声道:“所以祖师爷的事迹到底是真是假,怎么感觉像为了卖书专门编的故事。”

      “不管真假,咱们都得当真。”陈廷安说完便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揽着儿子下了山。

      上车后,徐丽盈关心起陈沛的身体情况:“现在还有感觉不舒服吗?”

      “应该没事了。”陈沛身体里的药物残留,回家第二天才彻底代谢出去。

      徐丽盈不放心:“再去验个血吧。”

      她抿了抿嘴唇,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丈夫:“你爷爷说你在外面受苦了,想看看你,让我们带你回家一趟。你如果不想去,我就回绝他。”

      “当然要去。”老爷子想看他死,陈沛偏要去他面前活蹦乱跳。

      气死他个老逼登。

      陈家宅子跟上次一样热闹,所有人聚在一起,看似很和睦。

      大厅里,囡囡正捧着平板刷wb,她指尖一顿,把平板递到她妈眼前:“这说的是堂哥吗?”

      那是一条视频,一名警员正在接受关于张家案子的采访,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案子里另一位受害者。

      视屏里用的是化名,警员夸奖青年很聪明,知道趁乱逃跑,还说青年主动向他们提起水塘里可能有女尸,之后也全力配合积极接受药物检测,帮他们提供了重要线索。

      二伯母面色青黑,想不通好好的丧事,怎么就变成了喜事。

      陈沛失踪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有人盯上陈家,把人绑架了。结果闹来闹去,陈沛因祸得福,成了提供线索的好市民,被官方人士在采访中公开夸奖。

      “真晦气,拿远一点。”二伯母推开女儿手,“你也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哦。”囡囡拿着平板去了沙发另一头。

      她对陈沛的坏印象来自于母亲,排除这些,她对陈沛很好奇。

      娇生惯养的她,无法想象陈沛要如何在孤儿院中挣扎长大,他又是怎么靠自己考上的大学,并且有钱交学费。

      根据妈妈的调查,陈沛在校期间成绩竟然不错。

      平心而论,换做是她,她肯定做不到这种地步。

      “大少爷回来了。”管家前来通报,二伯母翻了个白眼,把玩着新做好的指甲说,“劳烦您也上去跟爸爸说一声,咱们家的大英雄回来了。”

      “大英雄”三个字抑扬顿挫,七拐八拐。

      囡囡忍不住看了她妈妈一眼,真奇怪,为什么以前没觉得她妈把阴阳怪气玩得这么溜。

      陈沛跟在爸妈身后进门,客厅里除了老大和老二去外地分公司考察了,其他人都在。

      陈老爷子下来后,两手放在龙头拐杖上,不动声色地观察。

      陈沛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被掳走一趟,竟然一点伤也没受。

      奇了怪了。

      陈沛被抱走那天刚满一百天,在这之前,家里很不顺利。

      他出生那天,刚谈好,马上要签约的订单,突然被放了鸽子。第二天,老爷子好好的从楼下滚了下来,有惊无险只腰扭了。

      第十天,二房开车出门,出了小车祸。

      老爷子隔天就找人来看了,他们家刚出生的这个是灾星。

      长久相处,陈家后患无穷。

      老爷子起初不信,没想到第十五天的时候,他供奉的白玉观音突然摔下来,碎了。

      那一刻,他脸都吓白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他也不会狠心,仍由陈家的第一个亲孙子被人抱走。

      可就是这么一个倒霉鬼,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陈老爷子想不通,不自觉间露出困惑的表情。

      “爸。”

      听到陈廷安叫自己,陈老爷子回过神,挤出一丝笑对陈沛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在那破地方受苦了吧,爷爷让厨房给你做了好吃的,待会儿你多吃点。”

      “爷爷您才该多吃点,毕竟年纪大了。”陈沛的话乍听没什么,可就是令陈老爷子不舒服,认为他在暗指自己活不了几天。

      没错,陈沛就是这个意思。

      孤儿院里长大的,对周围的视线和情绪非常敏感,进门起,陈沛就察觉到了老爷子的失望和不悦。

      他的这位爷爷,是真的很希望他早点嗝屁。

      陈老爷子笑了笑,捏着拐杖的手指发紧:“沛沛这是在关心我呢。”

      旁边的二伯母连连点头,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对管家交代:“可以开饭了。”

      饭桌上,大伯母变得很沉默,除了落座时问了陈沛几句,便再也没说过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老爷子叫她也没听见。

      “啪”的一声,老爷子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老大媳妇,岁数上来了,该有的礼节就不要了?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大伯母怔了怔,脸色涨红:“对不起爸,我刚刚走神了。”

      陈沛夹菜,目不斜视,实则余光落在大伯母的肩膀上,那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烟,浅淡得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把菜放进嘴里,他低头给道真发短信。

      道真回复来一个正在吃饭的表情包。

      “啪”,老爷子再次把筷子拍到桌上,他不满地盯着陈沛:“吃饭别玩手机。”

      陈沛乖乖收好,继续用餐。

      徐丽盈却皱了皱眉,刚刚那一下,他分明从公公眼睛里看到了厌烦。可是怎么会呢,这些年找孩子,老爷子出钱又出力。

      紧跟着,她又想起到陈沛回来后,老爷子送的一套被草草装修过,很有争议的小区的房子。

      徐丽盈抿了下唇,收敛了心思。

      陈廷安在闷头吃饭,没关注旁的,一门心思想自己小家的事情。陈家向来是老爷子的一言堂,但是今天,他想违逆一次。

      饭后,其余人坐在大厅里拉家常,二伯母拍拍大伯母的手背,状似关心,实则八卦。

      “大嫂今天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大伯母用牙签戳了块水果放进嘴里,别开了视线。

      二伯母不肯放过她,笑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一家人,我们肯定帮你。”

      大伯母本就心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说了,没什么,你耳朵聋了?”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老二家的,挥了挥手,不太诚意的道歉:“抱歉,我心情不好。”

      二伯母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笑着接受她的道歉:“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囡囡眼珠子一转,一溜烟跑上楼,找到大伯母的儿子。

      他本来有个双胞胎哥哥,两个月大时夭折了。或许是娘胎里营养不足,他长得很瘦弱,学习成绩也不太好,胆子很小。

      看到堂姐上来,陈韵然停下手中的作业:“姐姐有事吗?”

      “你妈妈今天怎么回事?看着怪怪的。”囡囡霸道的侧坐到陈韵然的书桌上,一手按住他的作业本,“你不说我就把你作业撕了。”

      “别!我说。”陈韵然嚅嗫,怯怯的伸出两只手,想把作业本拿回去。

      “别碰!”囡囡拍开他的手,“赶紧说。”

      陈韵然:“我外婆家好像闹鬼了。”

      “闹鬼?!”囡囡意识到自己声音很大,连忙捂住嘴巴。她从桌子上下来,走到堂弟面前,揪着他的胳膊问,“说具体点。”

      陈韵然:“我昨天跟妈妈去外婆家不是没回来么,晚上的时候……”

      十几分钟后,囡囡两眼失神地晃荡到楼下。

      大伯母看到她的样子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冲上了楼,很快,二楼就传来陈韵然的哭声。

      囡囡是个大嘴巴,根本忍不到回房。屁股挨到沙发后,便一字不落的将陈韵然告诉她的事说了。

      “大伯母娘家闹鬼了,先是听到半夜有脚步声,然后,院子里的狗死了,他们半夜还听到有人在哭,吓死人了。”

      她说着说着,鸡皮疙瘩起来了,两手抱住自己,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妈,你说世界上真有鬼吗?”

      二伯母翻了白眼:“有个屁的鬼,我看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吧。”

      陈沛坐在旁边安静吃瓜,又想起大伯母肩上的东西。

      掌心的里手机震动起来,道真给他回消息了:【?】

      陈沛:【作揖.jpg,师父晚上好。】

      道真:【有话直说,别整这些虚的。】

      陈沛:【我在我大伯母的左肩上看到了黑烟,是什么?】

      道真:【她脸色怎么样?】

      陈沛仔细回想:【还不错,精神也好。】

      道真:【那就是普通的晦气,顶多倒霉几天,死不了人。倘若她印堂发黑,黑烟变得浓郁,那就有血光之灾。你仔细观察。】

      恰好二伯母从楼上下来,陈沛随意抬眼,愣住了。

      短短十几分钟,大伯母的额头与两眉之间的位置泛着灰。

      二伯母拉着囡囡上楼。

      大伯母坐到陈沛对面,喝茶平复情绪,打完孩子的她心烦意乱,耳边儿子的哭声萦绕不去,让她想起昨晚在娘家听到的哭声。

      像婴儿啼哭,又像是猫在叫春。

      徐丽盈看了眼时间,陈廷安还没从楼上下来,低头给丈夫发去一条短信。

      书房里,收到短信的陈廷安低头看了一眼,他扣下手机,继续对书桌对面的父亲道:“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您别迁怒到丽盈和沛沛身上。”

      “不是她撺掇你,你怎么会这样忤逆我!”陈老爷子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地瞪着小儿子,“廷安,三兄弟里你的性格最温和,也最听我的话。怎么,如今自己儿子回来了,你就不要我这个老子了?”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早就说过,只要我活着,我们陈家就不能分家。你要搬出去单过可以,那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儿子!”陈老爷子放了狠话。

      他心里焦急。

      小儿子要搬去那个闹鬼的小区,跟陈沛一起生活,这怎么行!

      陈沛从出生就没跟他生活在一起过,命格又差,他对他没有感情。可是陈廷安不一样,这可是他的亲儿子。

      “爸,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大家住在一起。大哥二哥常年不在家,大嫂二嫂倒是天天在,但她们白天不是出去逛街就是找朋友,根本不着家。我和丽盈忙着找孩子,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跑……这跟大家各过个的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陈老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家和万事兴,这个家里人气若是不旺,财运也不会好!”

      “你这是封建迷信!”陈廷安也生气了,他一直以为老爷子是因为希望家人团团圆圆,才把大家绑在一起,结果是因为这个!

      “沛沛这次突然把我吓坏了,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住。要么,把他接回家住,要么你就同意我们搬出去!”

      陈老爷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廷安是个张两条腿的成年人,如果真要搬走,没人能拦得住。可那地方风水不好,陈廷安去了是找死!

      “不行,你们不能搬去江源居……”

      “怎么不能,因为闹鬼吗?”陈廷安越想越来气,“你亲孙子能住,我就不能住?还是说,您是故意让沛沛去住的!”

      “我没有!”陈老爷子眼里爆出血丝,紧咬的腮帮子鼓鼓的。

      他竭力忍耐:“你要去就去,往后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亲情是斩不断的,对陈廷安来说,目前儿子更重要。至于陈老爷子,等他气消了他再回来哄。

      “谢谢爸体谅,我跟丽盈今晚就搬走。”陈廷安没说,他其实已经把陈沛对面那户买下来了。

      因为小区闹鬼,只花了低于原价一半的价钱。

      陈老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眼前一黑,一拐杖扔了过去:“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接下来两个小时,三楼一直有动静。

      陈廷安叫来搬家公司,将自己屋子清空,一件不落。陈沛这才知道,夫妻俩要住自己家对面。

      “我们小区不是闹鬼吗,不能住。”他想,要不然他也搬走算了。

      “没事。”徐丽盈说,“妈今天上午去了一趟罗君山,道真大师说了,那小区只要有你这样有福气的小子住,就不会有问题,而且还会越来越好。”

      想起自己那一屋子的鬼,陈沛扯了扯唇角。

      可不是么,全跑他家蹦迪去了,能不好么。

      既然道真都发话了,陈沛没有再劝,抢在零点到来前,帮爸妈归置好物品。

      对面的格局和陈沛家一样,只是装修更好,如果不是闹鬼,这里的房子早就涨价了。以陈廷安的价格,连四分之一都买不到。

      陈沛回了自己家,前脚刚踏进门,后脚顾亦璟就来了。

      陈沛捧着道真给的理论书本翻看,而顾亦璟的下巴一如以往压在他的肩头,舔掉结痂的伤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吮|吸。

      书本知识很枯燥,陈沛看了没多久开始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向自己的两米大床,刚躺下,手机响了。

      有人在班级大群里@他,说过两天班级聚餐,问他去不去。大家刚毕业不久,班级情谊还在,隔三差五就要聚餐。

      陈沛以前是边缘人物,每次去了只顾着吃,不太跟他们聊天。

      想了想,他回复“好”。

      放下手机,脚底下的被子被人掀起,风往里灌。陈沛掀开胸口的被子,往里面看去,顾亦璟蛇一样,贴着他的身体蹭上来。

      陈沛:“……”

      “你能不能别钻来钻去的。”想起每回白天见到顾亦璟,他都又冷又拽,陈沛“啧”了一声,仗着对方没有意识,轻轻朝男人的肩头踹了一脚,“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顾亦璟动作顿住,突然坐起,两条腿分别压在陈沛腰身两边,居高临下看着青年。

      男人的眼睛漆黑无光,陈沛被他看怂了,音量小了点:“你蹭着我不舒服。那什么,你先躺下,我们好好聊。”

      顾亦璟眨了下眼,侧躺到陈沛身边,依旧直勾勾望着他。

      陈沛翻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你在我家,就得守我的规矩,而且你还拿了我的好处,得听话懂吗?”

      道真说当顾亦璟是大狗狗,陈沛便学着对宠物该有的语气教育。

      “你可以上床,但是得乖一点,不能乱动,就老实躺着就行。哎,不能抱,你老实点……”

      陈沛拍开顾亦璟的胳膊,对方很快又缠上来。他再次拍开,那双胳膊又缠上来。

      陈沛最终放弃:“好吧,但你不能抱得太紧,要不然身上又得青。”

      顾亦璟的胳膊粗壮有力,肩膀宽厚,从后方抱住上去的时候,能将小两号的陈沛整个罩在怀里。

      等青年睡着,男人撑起上身。

      他仔细观察起陈沛的五官,鼻尖抵着他的脸嗅,然后是脖子和锁骨。皮肤所散发出的温度吸引着他,于是将嘴唇贴上去,静止不动。

      陈沛身上散发着奇特的味道,能平复他的躁动和暴戾,本能的喜欢跟他贴在一起。

      不知贴了多久,顾亦璟躺了回去。

      ——

      聚餐点和往常一样,学校旁的川菜酒楼。

      陈沛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

      曾经的室友热情的对他招手,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说:“陈沛,你跟我坐吧。”

      不多时,又来了几个人,进门就看到面对包厢大门的陈沛。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一脸讪讪。

      陈沛没有把被张家人带走的事告诉别人,但这几人因为张志的原因,跟陈沛比较熟悉。新闻一出,他们就猜到警方口中的人是谁。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走到陈沛身旁。

      对他旁边的同学说:“你让一让,我有话跟陈沛说。”

      同学不情不愿的起身,坐去其他地方。

      眼镜坐下后喝了几口水,打好腹稿:“陈沛,真的很抱歉,你的电话是我告诉张志妈妈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如果我被他们家弄死了,你这话就该对着我的坟头说了吧。”陈沛本不愿意搭理,没想到这人会自己撞上来。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家的人会那么恶毒。”眼镜焦急道。

      一桌子人全凑了上来,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

      陈沛没有回答他们,他冷笑地看着眼镜:“虽然你把我的私人号码随便给人很没有素质,但我原谅你。”

      眼镜:“……”

      眼镜心头不爽,却不敢反驳,灰溜溜的把换位置的同学叫回来,走了。

      吃饭免不了喝酒,之前那几人喝高后,声音奇大无比,说起张志的葬礼。

      “我是没见过那么凄凉的葬礼,什么玩意儿啊,就一口棺材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眼镜旁边的瘦子道。

      眼镜也喝高了,嚷嚷着:“他家里人?都被抓走了,你们没看新闻吗?”

      室友靠过去问陈沛:“新闻里说被绑架的人是你啊?”

      “是我。”

      班级聚餐一共三桌,坐的是个超级大包厢,陈沛被张家人坑害的事一桌传一桌,大家都知道了,纷纷来给他敬酒,让他一定要尽快走出来,别有心理阴影。

      陈沛从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之前不明情况说陈沛故意吊张志的人不敢吭声了,低下头躲避对方的视线。

      饭吃到一半,陈沛径直越过,连个眼神都没给这些人。

      外面的空气比包厢内清新多了,他一手压在护栏上,另只手将额头的头发捋上去散热。

      在酒气的熏蒸下,他的眼睛水润泛着莹光,像两颗黑润的葡萄。

      顾亦璟一上楼,就看到青年勾着唇角冲自己傻笑。他收了视线,两手插在兜里继续上楼。

      发小袁不换瞄了眼趴在上方护栏上的人:“你认识啊?”

      “算是。”顾亦璟有些头痛,道泫是铁了心要给他跟陈沛牵线,否则不会突然要这家酒楼的麻婆豆腐。

      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袁不换嘿嘿两声:“长得挺帅的,给我介绍一下呗。”

      顾亦璟:“滚。”

      “我可以为他从良啊。”袁不换盯着陈沛又看了几眼,长得是真不错,湿润的眼睛就像藏着夜空繁星,亮得人心头发痒。

      “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老爷子很看重他。”

      自从那天救了陈沛回去,顾老爷子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陈沛如何如何,非要他把人叫到家里去,说是给人摆桌席,压压惊。

      顾亦璟被他说烦了,答应过几天去请。

      想到这儿,他脚下犹豫两秒,转了个方向。

      袁不换“哎”了一声,追上去。

      今晚的酒是同学带来的自酿酒,度数不高但很上头。陈沛之前不觉得,现在头脑开始发闷发沉,晕乎乎的。

      他眯着眼睛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困惑的“咦”了一声。

      是顾亦璟没错。

      他歪着脑袋喃喃:“完,又来。”

      待顾亦璟靠近,陈沛突然抬手指向前方,指尖正好顶住男人的胸口:“我昨晚不是说过让你听话么,还没到点怎么提前来了。”

      袁不换惊掉了下巴,有瓜。

      顾亦璟拍开怼到胸口的手指,青年眼睛里蒙着一层雾,两颊泛红,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主人的不满。

      他仔细闻了下,陈沛身上果然有酒味。

      袁不换凑上来:“老顾,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你那啥吧。”

      顾亦璟扭头看他:“想说什么就大胆说,不用含糊其辞。”

      “……”袁不换给自己封嘴,“我什么也不想说。”

      陈沛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挺直的身体放松下来,按亮手机。

      屏幕上的数字有点模糊,他高高举起,终于看清了,才八点半。

      然后掰手指头计算。

      “八点到十二点是三个,不,四个小时。十二点到六点是……是六个小时……”可是他并不知道顾亦璟每天早上什么时候离开,“你每天早上几点离开我家的?”

      喝醉的人说话没有逻辑,顾亦璟想走人了:“我有事先走。”

      陈沛拽他的袖子:“你别乱走,会吓到我爸妈。”

      一声酒嗝落下,顾亦璟嫌弃的甩开青年的手,第一时间摘下沉香珠放在手里拨弄,以稳住神魂。

      袁不换跟着发小前往包厢,不住回头看:“他好像没跟上来。”

      “嗯。”顾亦璟声音沉沉,脸色很差。

      他将沉香珠戴回手腕上,突然停了下来。

      最近每天早上醒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戾气,心烦意乱。原来,原因在陈沛身上。

      他的魂魄每天夜里都去同一个地方,而这件事,他爷爷和义父都知道。

      酒楼是仿古风格的装修,走廊里灯火不算明亮,两边墙壁上的灯笼散发出的光,在他脸上留下暗色的阴影。

      袁不换屏住呼吸,他知道,顾亦璟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怎么了?”不自觉的,他放低了声音。

      “你先进去,我去打个电话。”顾亦璟摸出手机,走了没两步又倒回来。

      有些脾气得当面发,隔着电话发火,效力减半。

      “先吃饭。”

      顾亦璟一声令下,袁不换如蒙大赦,又走了一截推开包厢大门。

      两人用餐快结束时,顾亦璟叫来服务员点餐和打包。等待的这段时间,袁不换出去抽了一根烟。

      好巧不巧,又遇到刚刚的青年。

      陈沛上头得更厉害了,正独自坐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吹风。

      他享受的微眯起眼,仰着下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袁不换眼珠子一转,坐到他旁边。

      “你认识老顾啊?”

      见陈沛不搭理自己,袁不换换了个称呼:“你认识顾亦璟?”

      陈沛还是不吱声。

      袁不换:“你们今晚约好了要见面?”

      可刚刚发小的脸色实在不怎么样,难道是……袁不换震惊地瞪大眼,正常的交往关系,意外见到应该要高兴才对,绝对不可能是顾亦璟那种司马脸。

      靠。

      看不出老顾平时正正经经,冷冷淡淡,结果是个玩地下情的渣男!

      “他是不是对你很差啊?”袁不换碰了下陈沛的手背。

      呆滞的青年有了反应,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

      良久,陈沛挽起袖子,给他展示胳膊上的淤青:“他干的。”

      接下来,他抓着T恤领口往旁边扯,露出肩上的创口贴,“他咬的。”

      袁不换早不是一张白纸了,但他觉得顾亦璟玩得比他凶多了:“啊?他太过分了吧,居然对你动粗!”

      有特殊爱好可以,前提条件是你情我愿。

      看青年的委屈程度,顾亦璟明显在强迫他。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袁不换愤愤的握拳,“那也不能不把人当人看吧。”

      “对,他不是人。”陈沛说完这句就哑火了。

      袁不换蹲到地上,扬起脑袋看他的脸,居然睡着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是顾亦璟打来的。想起发小干的糟心事儿,这电话他不太想接。

      “你在哪儿?该走了。”包厢里,顾亦璟拎上餐盒朝外走。

      袁不换语气僵硬:“在阳台,你自己来看看吧。”

      顾亦璟到的时候,陈沛已经自发的蜷缩在长椅上,袁不换站在旁边抽烟。见发小走来,他一言难尽地掐掉烟头。

      “你送他回家吧。”

      “我为什么要送他回去?”顾亦璟直接给陈廷安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袁不换惊讶:“他是陈叔叔的儿子?”

      “刚找回来不久。”

      “既然是熟人,你就对人好一点呗。”袁不换瞄他两眼,压低了声音,“你能有人要是奇迹,珍惜眼前人。”

      “你今晚有什么毛病?”顾亦璟不耐的蹙眉,“有话就说清楚。”

      “那我可说了。”袁不换道,“他看着应该比我们小几岁,那做哥哥的是不是应该照顾弟弟?老顾,不是我说你,年纪一大把的好不容易找个伴儿,咱就好好对他,别干那些不尊重人的事,折寿。”

      玩球,说错话了。

      袁不换知道顾亦璟午夜离魂的事,朝地上呸了三声:“不能折寿,你得跟我当一辈子兄弟。”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顾亦璟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真不是啊?”袁不换愣了愣。

      “不是。”夜里凉风习习,顾亦璟扫了眼缩着身子发抖的青年,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了他身上。

      袁不换挑了下眉,态度如此随意,看来真不是。

      陈廷安来得很快,接到他电话后顾亦璟蹙眉犹豫两秒,将人打横抱起。

      陈沛个子有一米八,不算矮,体重却很轻。他的脑袋随着姿势往后仰,纤细白皙的脖颈显露出漂亮的弧线。

      顾亦璟没有半点怜惜,步子跨得很大,仍由青年的脑袋在半空左右晃动。

      袁不换都看不下去了,怕陈沛的脑袋晃掉咯,“你慢点吧,再晃下去他该吐了。”

      “……”顾亦璟,“不如你来?”

      袁不换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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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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