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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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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一年二月,容华徐燕宜嚗出有孕,进为婕妤。这几年选秀都没有特别出挑的妃子,进宫的女人虽多。竹沥却没见什么有特点的女人进宫,之所以对徐燕宜有些印象,是因为她记得徐燕宜是乾元十六年十月进宫的妃子。
那时候是甄嬛狼狈离宫那日,刚刚巧是乾元十六年的选秀。其实也不算是巧合,是皇后宜修为了恶心甄嬛,故意挑的好日子。不过乾元十六年选秀中,出挑的秀女中选者极多,徐燕宜虽是其中佼佼者。
但从进宫后的表现来看,徐燕宜是个柔情似水、随遇而安的女子。虽然在宫里不甚得宠爱,也不曾害过谁,更是曾在玄凌被傅如吟引诱食过多五石散吐血,久病不愈时日夜跪在通明殿为玄凌祈福。从能为玄凌日夜祈福那时开始,竹沥对她就有些许好感了。
现在玄凌子嗣丰盈,六子八女承欢膝下。但身为帝王,谁会嫌孩子少呢?徐燕宜两个多月的身孕,玄凌对这胎倒是怀着欣喜的。自从胡蕴蓉去年生了和睦帝姬之后,宫中鲜有喜讯了。
二月里的天气渐渐回暖,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桃花初绽了。
桃花妖冶盛放,竹沥昨夜侍寝,今日起身却换了一身十祥锦挑花大袖深衣,下是雪灰色八答晕菱花纱质褶子裙。深衣纹式简单,只衣襟上疏疏的绣了一枝白玉兰花纹,别无装饰。
落花拿起白玉梳,为竹沥仔细挽了一个祥云髻,拣了枚累银丝嵌紫晶飞蝶押发别上,簪上几朵娇艳欲滴的粉色桃花。
玄凌见了,感慨道:“竹沥你平常总是一水的蓝衫,鲜少有这样偏粉的装扮,倒是新鲜!”
竹沥嘻笑道:“嗳嗳,都三十余岁的老女人还能得皇上如此夸赞,真真是不亏了!”
玄凌笑盈盈道:“你这丫头去岁才生了瀚儿,长的却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哪里显老了?倒是日前朕去昭阳殿,瞧着皇后眼角却是有些细纹横生了。”
宜修虽然保养得好,但三十六岁再如何保养,也挽留不住即将消逝的红颜,眼角有了不少细纹很是正常。
玄凌如此在意妃嫔美貌娇艳的容貌。竹沥有些惶恐:以色侍人,又能留住他几时?竹沥也已经三十三岁了,岁月可不会善待任何人。带到容貌衰败之际,她又该何去何从,不过像悫妃那样凋零落寞了吧……1
乾元二十一年三月余,玄清与正妃尤氏共游滇南。玄清自成了婚后,到处带着正妃尤氏四方游乐。尤静娴虽是懿旨钦定的正妃,但日久生情。水滴石穿之下,玄清与尤静娴也总有那么几分情意在的。
昼雨涟涟,随着雨雾而来的,是皇后宜修连日来头风病发作。每年到了雨季,宜修的头风便发得厉害,有些时侯甚至起不了床。予泽当年夭折在雨夜里,这已经成为宜修的心病。每每想起,总是痛不欲生。虽然病症依旧,宜修却仍不忘算计徐燕宜。
这大概是所有后宫女人的通病,时时多个心眼,满心都是算计。最终算计的目的却是皇上的那把龙椅。
皇后宜修重病,宫务是管不了。只能由协理六宫的端良夫人等人分担宫务。皇后宜修特特交代竹沥扫尾,然后由管容华服侍在身边日夜照料。皇上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拿宫里的琐事去打扰皇后,只叫安心养着。
徐婕妤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是满心欢喜的事。皇后宜修在雨季突发旧疾,缠缠绵绵病了半月。待到天晴,钦天监夜观星相,发现有二十八星宿北方玄武七宿中危月燕星尾带小星有冲月之兆。
宫中主月者一为太后,二为皇后。危月燕冲月之兆,玄凌不顾忌皇后,也不能不顾忌自己的生身母亲太后。玄凌详细问了何为危月燕。钦天监只说,这危月燕应是指后宫中某位小主。
玄凌暗暗思索,才发现徐婕妤徐燕宜闺名中有一个燕字,又住在北边的玉照宫殿阁,还那么巧有了身孕,正应了带小星之像。得了,事情水落石出。
为了太后皇后的安危,玄凌不得已将徐婕妤禁足在玉照宫。但玄凌也并未禁止妃嫔前去探望。宫里消息快,谁不知道徐婕妤有孕冲撞了皇后太后,多是嫌徐燕宜晦气。
太后常年卧病在床,可她心里是透亮的,知道错不在徐婕妤,便派人前去玉照宫。为首的老姑姑领着一行宫人,奉太后命令捧了补品衣料去传话。太后让人捎话道,天象不过是一时之兆,等厄运过去便好了,让徐婕妤好好安胎,为皇上顺利产下皇嗣。至于徐婕妤想不想的开,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竹沥今日在给皇后宜修请安后,便顺势在昭阳殿蹭了一顿午膳。宜修叹道:“如今新宠众多,光是那胡蕴蓉就升上了昭容之位。假日时日恐怕就要登上妃位了。”
竹沥心中不乐,脸上也带了几分,“没办法,后宫高位多悬。那些年轻的花儿朵朵开,自然是秒足了劲往上争的,一茬一茬的清理也不是办法啊!”
宜修叹道:“我费尽心思的阻止她们晋位,却无甚成效呢。”
竹沥盛了碗金丝红枣小米粥,“如此倒不如把高位都让旧人填上,堵了她们的路,省时省心来的痛快!”
宜修愣了一愣,方转神过来,笑道:“也是呀!端良夫人早年被灌了红药再无有孕之机,悫妃虽有子但失宠己久,敬妃早些年在慕容世兰宫里头住着,已无生育的机会。他们三个倒可以填上四妃之位!”
竹沥有些跟不上宜修思路,天知道,她真只是随口一说,怎么姐姐还当真了?竹沥试图提出疑问,“可一般晋封不都需要个由头吗?”
宜修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悫妃也得皇上宠爱,予漓越来越大。面子上,皇上能给的也会给的。至于端良夫人和敬妃,皇上本就有愧疚,操作一番也容易的很!”
五月初的天气甚是晴朗,连天空也凝成了一湾碧蓝澄澈的秋水。五月榴花开,在这时节,宫外的乐懿叫仆人进来传话:她已经有孕了!
竹沥和宜修相携去仪元殿报喜。玄凌正坐在西室桌案前看一本杂书,见她们来了,笑说:“宜修、竹沥,今儿都不歇午觉,怎么一块来这了?”
竹沥和宜修含笑福了一福,算是请安。宜修含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便等不及来与皇上报喜。”
玄凌以为是后宫哪个妃子又有孕,笑道:“是什么样的喜事?”
竹沥满脸堆笑,直直说道:“那可不是寻常后宫的喜事,这在咱们这可是头一个了!”
玄凌信手合上书,闲适笑道:“到底怎么了?再不说,朕可要问你们旁边的宫女了!”
宜修笑道:“那还是让臣妾来做这头一个报喜的人吧。公主府传来消息,乐懿有喜了!”
玄凌愣了愣,反应过来则笑道:“好!好!好!朕可要当祖父了啊!”
玄凌趁此想要放了徐燕宜出来。皇后宜修并未反对,只道:“也是,徐婕妤还有孕。皇上放他出来也好宽宽她的心。不过一提到乐懿,臣妾不免也想到予漓,他今年也十四了。”
玄凌亦有些感怀,“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
打铁要趁热,宜修又道 :“皇子渐渐都大了。说起来悫妃还是予漓将近周岁时封的妃位,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皇上可有想过再晋一晋悫妃的位份?”多年不曾晋位的嫔妃可多了,宜修提起一位,玄凌便想起后宫里旧人中也是一群人许久未晋过位份了。
玄凌负手而立,沉吟良久,道:“汤氏她到底是皇长子之母,熬了这么些年了,就先封为悫怀夫人吧。”
玄凌想:后宫从不大曾封过,年底放一次吧!
竹沥在一旁道:“是,那臣妾可要去问悫妹妹讨赏了~”
玄凌笑道:“出息了!这么多年,朕给你的赏赐还少吗?”
乐懿骤然有孕,算是玄凌头一个孙子。总算是冲散了宫里因危月燕冲月而起的晦气,太后听闻明年便可见到重孙子,病一下子好了大半。1
昭阳殿的牡丹每年都盛开如同繁锦般绚丽多彩,反射着清亮露光,姹紫嫣红一片,十分好看。寻常牡丹的花期是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宫中花房的花匠却是极能耐的,二月催得花开,一直能开到六月。
徐燕宜禁足两月多,已许久不来请安了。徐燕宜进了皇后宜修的昭阳殿,便闻得一丝扑面而来的果香。
凤仪宫中照例是从不焚香的。青金瑞兽雕漆凤椅边有一架海口青瓷大缸,里头湃着新鲜的香橼,甜丝丝的果香沁人心脾。
各宫妃嫔一一到齐了,竹沥与端良夫人分坐皇后宜修东西下首,悫妃与敬妃紧跟着坐下,再是惠妃与顺妃相对而坐。之后便是刚进了昭仪和昭容的欣贵嫔吕盈风与昌贵嫔胡蕴容,依次坐下。
嫔妃间互相见过礼,皇后宜修道:“前几日衡阳公主府传来喜讯,说是太后明年就可以抱上重孙子了。既有喜讯传来,便是解了危月燕之恶兆。但是,这几日里却仍有一些不该听到的传进本宫耳中,各位妹妹也管束管束好宫人才是。”
嫔妃们大多恭谨答应,唯有胡昭容不屑一顾,转眼看向了别处。嘱咐了嫔妃们不要乱说话,皇后宜修又向悫妃道:“眼见着衡阳公主都要有孩子了,予漓也快十五了吧!”
提到自己的孩子,悫妃神色中不由欢快的些,道:“大皇子明年就十五了,而且最近读书很是用功呢!”
宜修微微一笑,“再过两年,予漓就该娶妻生子了。本宫记得,悫妃你的妃位依稀还是八年时封的,如今也有十三年,合该晋一晋位了。”
悫妃面色欣喜无比,喜极而泣道:“娘娘,真的吗?臣妾真的能晋位了?”
皇后宜修淡淡一笑,“这还能有假,皇上的旨意估计就会在这几日到,悫妃便好生准备着吧!”只要你不犯浑,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3
亁元二十一年六月,悫妃汤氏晋为悫怀夫人。
自徐燕宜解了禁足后,虽然玄凌有心让人好生照料她,太后也格外上心,不时挑了些衣料吃食送去;可徐燕宜初初有孕就禁足了那么久,心气消沉又兼孕中敏感多思,她的身子一向不好,胡思乱想之际便伤了自己身子,损伤了胎气。
太医院负责给徐婕妤安胎的太医大概也知道了徐婕妤的脉像不安,却不敢声张,讳莫如深,生怕皇上知道了怪罪。
徐婕妤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为了禁足一事耿耿于怀,寝食难安,影响了胎气。太医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心,玄凌一副花花肠子怎能体会到徐燕宜对他的用心之诚。徐燕宜郁郁寡欢,在秋风瑟瑟之际,早产了。
乾元二十一年九月十四,秋风瑟瑟之时,黄叶覆落,似织金锦毯一般铺满了上林苑。徐燕宜历经一天一夜暗无天日的产阵折磨后,才在宫里生下七皇子,所幸母子平安。
太后听闻宫里又有了一位新生的皇子,高兴不已。翌日,太后召皇上皇后说话。
玄凌与太后笑道:“燕宜早产,本以为七皇子和他母妃一样身子弱些,不成想却长得极白净可爱,并无什么先天不足的样子。”
皇后宜修在一旁嘴唇微抿,衔了淡薄而端庄的笑容,缓缓道:“臣妾也看了徐婕妤和七皇子,徐婕妤难产伤身,少不得要好好调理了身子。倒是七皇子…”
皇后宜修微微沉吟,“七皇子现看着甚好,只是太医说七皇子是在母胎中积弱,一定要好好抚养,只怕一个不小心…”
玄凌微微蹙眉,“这话太医却不和朕说…”
皇后宜修露出几分体贴的神色,道:“皇上正在兴头上,太医如何敢来泼皇上的冷水。臣妾也不过是求个小心,想要伺候二皇子的人更谨慎些才是。”
皇后轻轻叹息,甚是贤良,这些年宫中子嗣一直不算多,多少也要有些喜事冲冲。”
太后心知宜修恐怕又有什么打算,转了话头道:“徐婕妤生育七皇子极为辛苦,听闻又落了产后失调,皇上可给七皇子定了名字?”
玄凌笑道:“已定了沛字为名,燕宜很喜欢这个沛字。”
皇后宜修含笑道:“丰足为沛,是很好的意思。如此想来,五皇子和七皇子倒是一对天生的兄弟了。”
太后有些不悦,道:“徐婕妤千辛万苦才生下七皇子,劳苦功高,该晋封她为贵嫔好好嘉赏才是!”
玄凌颔首,“母后说的是,朕会好好替她择一个封号的。另外,朕寻思着后宫里的老人许久不曾进封。不若在年底,来一场大封后宫,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略带惊讶的望着皇后宜修,“哦?”
皇后宜修笑道:“后宫高位多悬。宫中有的是资历深厚德行贵重的妃嫔许久未曾晋封了。不说别人,端良夫人与悫怀夫人是进宫最早的一批,封敬妃也是五年前的事。惠妃顺妃也都是好的……宫中是许久没有大封一次了,这样的喜事想来也可以为太后添些福气。”
太后道:“好是好,只是这样的大封,也要有个由头才好啊。名不正言不顺的,后宫大封,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皇后宜修委婉笑道:“太后放心,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就晋封的。臣妾与皇上是商议这次晋封先尽着资历深的宫妃,这几年新进的暂且放着熬个资历。”
听到这里太后也算是明白了:这哪是请封啊?分明就是拿起萝卜填坑——填的多少是多少,不想便宜年轻的妃嫔们罢了。难得宜修没去动歪心思害人,太后也不阻止她,点点头道:“皇帝和皇后商量着便是。无事就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