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蔷薇色（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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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有一个警察会想要以这种方式进行一次同学聚会。
至少，伊达航是不想的。
——这种方式指的是，同学聚会的同学正以未成年嫌疑人的监护人出场。
身为警官的素养让伊达航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动，在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自我介绍为“绿川”时他更是庆幸这一点。
看样子，他现在的工作和现在被指认为嫌疑人的高中生少年有关。是任务中吗？照顾什么大人物家里的小少爷之类的？——刚才那少年的样子可以说是胸有成竹，而几句反问的话可说是运筹帷幄了。
话说，这家伙是几天没睡了？还是没睡好？虽然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相熟的人可看得出来，眼底的疲惫都快要溢出来了。
……降谷都不管他的吗？还是这两人没被安排到一起？又或许是降谷自己也自顾不暇？
算了。粗眉毛的警官皱了皱眉。这些都不是伊达航现在要解决的问题。
人要往前看，路要往前走，案子要先解决搁在眼下的那一个，身为搜查一课的警察，他必须负起责任。
目暮警官和几名警察在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单刀直入地问：“那么，绿川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甜品店来呢？”
绿川荆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看来我是打扰大家的工作了……其实是大概半小时前我收到了这孩子给我打的电话，听起来很急躁的样子。”
“这孩子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我怕他遇见了自己不能处理的情况。”他解释道，“在问到地址之后我就马上赶过来了，我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我可以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得，人是来了，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目暮警官深呼吸了一下，他把目光转向刚才被侦探指着的少年。
老实说，他不觉得这个被好友护在身后的少年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尽管现在被害人的同伴一直使用各种证据指证，但少年对那些质疑都能应答如流，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他觉得这小子甚至有什么话还没说。
居海尤利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见警官们的注意力又重新投在他身上，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好吧，好吧，敬业的警官先生们。”也不知他究竟在褒还是在贬，延长的语气总让人想起某些场合中的老狐狸，“要知道，你们方才提出来的‘证据’我都一一解释啦，都是些无稽之谈，不是么？”
认为他言之未尽的人可不只有目暮，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少年身上分出注意力的伊达航也是这么认为。
至少，在他从业以来，还没见过有什么人在案发现场被警察问询时看起来如此淡定。不仅如此，在被害人的两个女伴举证时，这小子还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多少看起来有些嘲讽，翘起的嘴角又很快被他压了回去。
也即是说，至少在他的眼里，这些所谓的“证据”和“证词”都有那么点荒谬、可笑。
“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伊达航道。
居海尤利点点头，这随性的样子在这种场合有些叫人不爽，但也让护在他身前的两位同伴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对，对。确实如此，这位有着宝贵独立思维的警官先生。”话里带刺，但对着他脸上刚换上的真诚的表情，实在无法认为他是在讽刺什么人。
居海尤利站了起来，双手分别轻拍两下两名同伴的肩，往前走上了一步。
“我想，证据列举了那么多，你们总要给我一个提供线索的机会，不是吗？不然，哪怕是像我这么有耐心的人，也难以协助各位警官解决问题呀。”
在目暮十三的首肯下，少年温和地笑了笑。
“关于这个案件的始末呢，我这里有另外一个版本。”
*
向两位好友交代完后，居海尤利便起身离开。
也许是步伐略有匆忙，也或许是今天确实有着什么不专心走路就会撞到人的诅咒存在，在店门正要出去的他又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也是要出门的样子，他走得很快，又有些踉跄，像是醉了酒一样，惯性动作带动着肢体活动，左肩狠狠地撞到了尤利，害得他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看在菜单上没有出现过含酒精饮品的份上，尤利认为这人要么是腿受了伤，要么正在情绪波动，以至于这样一位青年男子走出了如此独领风骚的路线。
至于尤利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因为他很肯定刚才留意那位在店门口被他险些撞到的女士时，发现这人是那位女士的同伴之一。
“臭小子，没长眼睛啊？”
嘴里的道歉还没说出来，对方却先发制人地扑头盖脸给他来了一套。
“撞坏了我的手你想怎么办，我这双手可是很贵的！”
头发，没有好好打理呢。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尤利只是不明显地打量着他，这么想道。
身高目测一米七左右，年龄在三十岁上下，手指细长，没有太打理自己，指甲缝里藏着污垢，其间也许有颜料的成分，五彩斑斓，脏得挺有风格。不太符合大众品味的那种。
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洗过，刚才相撞的时候尤利可以闻到一点难以描述的气味，而且戴着的贝雷帽边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细碎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头皮屑吗？
棕灰色格子衫，版型和材质不是很好，从肩上被里面衣服拱起的褶皱可以推测出内搭是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动作幅度大起来时有些空荡，消瘦，像是发生了什么让身体亏空一样，脸颊甚至有些凹陷，颧骨显得高，怒目而视的双眼像是镶嵌在高尔夫球洞里的过于肥胖的高尔夫球。
稍微有些吓人。还好撞到他的不是弘明或者爱奈，感觉不管是谁都会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居海尤利无意纠缠，道歉之后便想离开。谁知对方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嘴里继续吐着污人耳朵的话语，抓他胳膊的力道还不小，重得让尤利直直皱眉。
真是无礼。
衣服的袖子都沾上点来路不明的色彩，让尤利心里有些厌烦。
真糟糕。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要知道他很少发怒，而现在，在场的可不只有他一个人，店面不是很大，这里和他们的位置都不是很远，弘明和爱奈生气起来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道歉就能打发的哦？
吵吵嚷嚷的，会打扰到店长做生意和其他在店里的客人的。而且，旁边打算来规劝客人的服务员小姐姐也被吓得不轻吧？
现在不仅是弘明和爱奈，连那位白裙女士和另一位女伴也关注到这里了哦？
“差不多可以了吧，先生。”尤利打断了男人无礼的持续输出，“这个小插曲我们都有责任，但不管怎么样，瞧瞧这大门的位置，肯定是您的责任居多。”
男人被打断了话，还没反应过来，尤利就接着输出了下去。
“若是您的精力旺盛，可以尝试去搭乘现在最近那个车站，站牌上第二路公共汽车抵达终点站。我想动物园里初来乍到的山地大猩猩一定十分想念它们的同伴，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去献一份爱心，饲养员们肯定会千万般感谢您的慷慨的。”
这一通话下来，就算是昏昏欲睡的人恐怕也被激得清醒，可这就跟街机游戏一样，连招一旦连上了，怎么会有人断开连招等着对方打过来，把对战游戏变成回合制嘛！
尤利就是这么想的。他在男人反击之前挥了挥手，“过了路口右转两百米处就是警署，算我拜托您了，在我走出十步以前麻烦您闭上嘴巴，不要用您用刺人的言语寻欢作乐的时间来耽误别人宝贵的生命~”
*
“如果硬要说我和死者之间的冲突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小摩擦了吧。”
毕竟他们从未认识，能够存在的冲突顶多也就是对彼此的出言不逊，再升级一点的话，也不过是这出争执建立在了一方先招惹另一方的基础上。
简单复盘了一下之前发生过的事，居海尤利的目光从警官和侦探的身上转移到其身后的两位女士那边。
“接下来我所经历的事，就不是在店里发生的了。”
尤利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手机的一角，在手里转了两圈之后解锁，从中打开了短信和通话的界面。
到底是为什么呢，要往他头上扣上那么大的帽子，明明时间就已经是他最大的不在场证明了。
“现在才给大家说明时间上的问题，我很抱歉。”居海尤利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伊达航，不需要多仔细的观察，伊达航就发现了这两只手机长得一摸一样，除了被装进证物袋里的那只在左侧屏幕下方有一道划痕。
屏幕没有锁，是少年为了方便警官查看手机记录而为。
众多短信和通话历史中，很容易就能看到今天的寥寥几条记录。
17:04
篮球部活动结束，居海尤利接到了弓道部仓吉爱奈的电话，羽贺弘明所在的田径部今天提早解散，二人都在门口等他出发。
17:51
一条来自羽贺弘明的短信。
[情况如何？急事，快回来。——弘明]
17:52
一条来自仓吉爱奈的短信。
[尤利，快回来！出事情了，那个姐姐他们那桌有人倒了！——爱奈]
17:54
一条通话记录，通话对象是绿川荆人，通话时间长达一分钟有余。
伊达航询问绿川荆人，结果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这次的通话就是让他赶来店里的那一通。
甜品店因为地段的关系，外面的交通监控可以拍到店门口。
先前目暮十三吩咐警员与交警对接调监控，恰巧刚查找到他们相应的出入时间，警员在示意下将通话手机转交给佐藤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结束了与交警的通话，巴掌大的便签本上写下了满满当当的时间。
[交通查询
17:23 居海尤利三人抵达甜品店门口，画面中同时出现了山城月桂。
17:37 死者宗江大介与居海尤利出现在店门口，发生争执。
17:39 居海尤利离开。
17:55 店员撤走门外招牌，暂停营业。
18:10 居海尤利进入。]
时间对上后，居海尤利看向山城月桂——之前向警官阐述事件经过时，他知道了那位穿白裙的女士的姓名——以及她的女伴，一位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士，春泽野蔷薇。
不过也只是一眼罢了，如果事事都要深究到底，那他晚上可睡不好觉。
山城月桂和春泽野蔷薇都在盯着尤利看，她们之中有一个充满恶意的视线存在。
但对他还有恶意的人太多了，居海尤利实在懒得追究。
他转向了之前指证他的侦探。
“所以，侦探先生。”他有些无奈道，“发生了争执的人可不一定有时间犯案哦。”
目暮十三也无语地看向了毛利小五郎，“真是的……”
“啊、啊哈哈哈……”看着有些不太靠谱的侦探摸摸后脑勺，尴尬地干笑了几声，“真是抱歉啊这位小哥……”
唔，他其实不是很介意就是了。生活偶尔来点调剂项目也是有趣的。
……好吧，如果没有出人命的话。
“不必道歉，侦探先生。出于对侦探职业的尊重，我并不介意。”居海尤利说，“但确实也有我比较介意的东西，当然，和死者也是有关联的。”
“比如，那只刚才用来指证我的手机。”他说，“这只手机确实是我的，而我丢失的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而我很肯定，它现在还在这个店里。”
伊达航问：“是什么？”
“是一个徽章。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东西的价值，不过，在一个多世纪以前，我的祖辈为了拍下它，花费了两千万法郎。”
一个多世纪前？
……法郎？
已经当了两年警察的伊达航难得有些茫然。
十九世纪的两千万法郎是个什么概念？
基督山伯爵吗？？
目暮十三开始头疼了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蔷薇色（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