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七日（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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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上午，诸伏景光来到郊区一处偏远的仓库。
门是虚掩着的，无人看守，只有两个全方位的摄像头缀在门沿上担负起安保责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角落一扇水平位置比较低的门，虚掩着的缝里流露出了亮光。
显然，人在地下室里等着他。
仓库的地址来自莫扎特酒，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把诸伏景光约到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厅，等他到的时候，莫扎特酒正拿着餐牌准备点单。
桌上只放着一杯柠檬水，他落座后服务员才将他的那杯端上。
见他来，还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年只给他分了一个眼神，顺手将餐牌递给他后，便继续专注地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按键。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冷场，他又分出一点注意与来者搭话。
“我亲爱的朋友，这几天休息得如何？”
在跟着琴酒连轴转了多日，又在回来的当天被莫扎特酒喊去那家甜品店后，诸伏景光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接到任务安排了。现在看来，其中多少有些这位小上司的手笔。
他不禁想，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在作为莫扎特酒时权力范围究竟有多大，既然能够在组织向他下发的任务上动手脚，那在布置任务方面呢？
于是他就尝试了，以组织成员【绿川荆人】的身份进行询问。
“还不错。”绿川荆人回答说，“是有什么新的任务了吗？”
莫扎特酒点了点头，可是又很快否定了这个首肯。他从手机屏幕里抽出视线，抬眼看了下比自己年长的下属绿川，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首先我必须向你道歉。”一开口便是意外的内容，让绿川荆人微微睁大了双眼，“我很少在与人交谈的同时做别的事情，但我希望你知道，这并非是我对你不敬。”
……来了。书面化的对白，像是莎翁的戏剧或是19世纪的浪漫主义文学作品那样。好在有时会负责帮他应付学校老师的绿川荆人早已习惯，莫扎特酒在处理和组织有关的事情时总是这番语调，而在组织以外的世界才会洋溢着自己的色彩。
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张扬又恣意的模样。
但是，传闻中的莫扎特是这么礼貌的人吗？
在绿川荆人所接触过的组织成员里，大多都对他与莫扎特的相处感到好奇，也不泛有向他从旁侧击进行打探的人。
诸伏景光运用了一些话术，从这些人嘴里了解到的消息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甚至没有见过莫扎特本人，却能对和莫扎特有关的信息道出个所以然。
本着谨慎的态度，认为组织内部传递的信息即使不够准确也不至于完全是空穴来风，诸伏景光试着去了解这些人眼中的不同的哈姆雷特。
好家伙，那可真是一个百花齐放。
最不靠谱的说法有说他三头六臂、智力超人，掌握着组织内部多种核心技术，控制任务目标的状态全凭一张嘴，活了几百岁有余——怎么可能，且不说前面的，光是寿命这一说，组织存在的时间都没有那么长。
也有稍微有点靠谱的说法，说莫扎特是朗姆的爪牙，之所以那么神通广大是因为朗姆给了他一定的权力，还有实验室的一些项目他也有涉猎。
鉴于那几个成员对莫扎特酒“神通广大”的具体描述是他能一人同时单挑五个对立组织的老大，而这些组织甚至没有在一个国家……联想到他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莫扎特酒应该还在学校听课，诸伏景光对这个说法不予置评。
有时候，多数人的声音不一定是正确的。在听说过对莫扎特酒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印象后，诸伏景光不由得对此表示赞同。
当然，也有一些感觉较为正常的观点，对诸伏景光而言这也意味着更高的准确性。其中一个来自某次任务与他对接的后勤人员，对方得知他现在归于莫扎特手下后，上下打量了他好几轮才轻声提醒，说要是有机会能取得代号的话，任务方面尽量不要和莫扎特酒有牵扯。
而另一个则是与他一同潜入组织的好友，他的幼驯染，降谷零，如今化名为“安室透”的那个男人。
降谷零最近要比他忙得多，和莫扎特打交道的时候对方向他透露过一点消息，朗姆向boss举荐了这位新人，在经过一定的考验后就可以获得代号。
恰逢连着几天没有任务，诸伏景光私底下时不时会去对方的安全屋里帮点忙。两人最后一次情报交流便是在昨日，那时降谷零刚完成组织那边的任务，正在对自己的电脑进行保密操作，稍后还要与自己的下线联系。
谈到诸伏景光这几天的休息，又谈到了莫扎特，降谷零的眉头紧皱。
“除了最后一个应该都靠不住。”对诸伏景光陈列出来的这些说法，降谷零做出了和他一致的评价，“我还没有接触到他的机会，看来也要提上日程了。”
“我觉得这个不用着急，这边有我。”
“也是，不过只有hiro你一个人的话……”降谷零话锋一转，“倒是有消息说他和雪莉的关系不错，休息日去实验室有可能见到他。”
这么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松了口气，“算了，也不是只有去实验室才能见到，现在不是时候。”
……啊，果然打着这个主意呢，zero。
不过，伏特加对此似乎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任务连轴转的间歇，琴酒还在利用己方的火力和对面交涉，绿川荆人完成了自己部分的任务，回到车上等候另外两名成员。
那时车子还熄着火，车外还只有他和伏特加。伏特加刚抽完最后一根烟，气味还没散去，地上还零落着几个灭掉的烟头。
绿川荆人把装有武器的琴盒放进车尾箱，和伏特加一前一后地靠着车子一侧的门而站。
递过烟盒，抽出一根。收回烟盒，抽出一根。放进口袋，摸另一侧口袋。
拿出打火机，一手挡风，给自己点了，顺便也给对方点了。
烟雾缭绕之中，伏特加说了一声谢谢。
绿川荆人可什么都没做，先打开话匣子的人是伏特加。
“安排到莫扎特手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任务方面的吗？”
“我是说，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孩子吧。”
这句话迎来了伏特加震惊的表情。
“你在说莫扎特对吧？”
“对啊。”
“跟那个很有名的莫扎特同名的莫扎特酒对吧？？”
“……对呀？”绕口令吗。
伏特加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莫扎特果然偏爱喜欢音乐的人，你都不知道他有时候说话嘴有多毒。”伏特加抱怨说，“听说有不少人被他气哭过呢。”
接着他又鬼鬼祟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悄悄告诉你哦，不要和别人说，大哥以前也试过……”
绿川荆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想要提醒伏特加，不过见他说得这么起劲，也就没有开口。
“试过什么？”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伏特加冷不防一抖，连忙否认。
“报告大哥！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次得到有关莫扎特的消息的印象，就停留在这里戛然而止。
诸伏景光看好了自己想点的菜品，和面前那个总算不再盯着手机看的少年一起点了单。
如果要谈回诸伏景光自己对莫扎特的印象，他更熟悉的其实是居海尤利的那一面。正如现在，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表兄弟那样，还在念书的弟弟放学后约今天休息的哥哥出来共度晚餐。
可那终究还是不同的。真正的表兄弟之间的日常相处，不会像居海尤利这样，在服务员转身离去、周围没有人再观察到这里的时候，以一种十分自然的姿态从桌面上给他递了张纸条。
熟练得很。
纸条上的信息是手写的，看起来是他随手从某张草稿纸上撕下来的一部分。上面的信息只有时间和地点，时间就在明天早上。
这是笃定了他不会有其他任务冲突。和预想的一样，莫扎特酒对绿川荆人的安排是放在第一位的，之前会跟着琴酒外出任务或许也经过了他的同意。
行动被人掌控的感觉可不好，且不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任务方面都被在对方控制下的话，对诸伏景光来说十分不利。
得想个办法独立出去，那么首先，他需要尽快获得自己的代号，而作为行动组的成员，获得代号的最优途径便是在任务中更多地展现自己的实力。
他走进仓库，转身把仓库的门恢复到他进来前虚掩着的模样。
诸伏景光的放轻了脚步，即使在空旷封闭的仓库里也没有造成多余的声响。
推开角落里那扇流露着灯光的门，进入，反手把门恢复，松开手。
就在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莫名感到了前方有一丝寒意。
这里是一处训练室，内部规格似乎比他以往去过的训练室都要高级。如果真是归在莫扎特名下的话，也能算是可以直观体现出莫扎特在组织地位的客观事物。
里面有人在训练，周围没有其他声响。诸伏景光现在正站在死角的位置，他看不见正在训练的那个人，对方也看不见他。从这个角度观察，也许现在整个仓库里只有他们两人。
对方也是一名狙击手，训练室现在被他模拟成了狙击情境，正在语音调节模拟射击环境的距离和方位。
声音听起来是一名年纪不会太大的男子，又或者是……少年？
不是莫扎特。但他听过这个声音。
诸伏景光没有贸然往前，转而观察对方究竟在做什么。
虚拟画面的距离在对方的调节下不断变换，他只能见到大大小小的不同枪口凌乱又有序地排布着，随着距离的调节，枪口的大小不同，原有的痕迹也没有被刷新，比起射击训练更像是在……
画画？
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寒意来到了身后，很快让他指尖有些发麻。
最后一枪。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枪声的主人把画面调节回默认的大小。这时候诸伏景光才认得出对方究竟在做什么。
这是一张由大大小小的枪眼组成的半身画，画中的主角是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少女，她有着一头蓬松的中短发，脸被一只苹果遮挡。
他认出了这幅画，这幅画模仿的是勒内·马格利特的《人类之子》。
他为什么会认出这幅画？
因为组织里的莫扎特也总与音乐挂钩，他对此做了不少功课，而那天无心记下的一句话又让他去了解了一下绘画方面的知识。
【说来很巧，我稍微学过一点画画，所以对颜色很敏感。】
他没有动，因为他听见了对方从训练台上下来的声音，对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就像本来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会在此处停留一样。
确实是个少年。
他也确实曾经听见过对方的声音。
“早上好，绿川先生。”少年和那天见到的没什么差别，“我是赫雷斯。在外面的话可以和上次见面一样，叫我的名字就行。”
那股寒意直接从诸伏景光的后背顺着脖颈向头颅蔓延。
他当然记得这个少年的名字，他还想起了自己以为最不靠谱的对莫扎特的评价，说他控制任务目标的状态全凭一张嘴。
他想起了自己被调到莫扎特手下后对方的表现。
想起了他和朗姆的关系，他和降谷零意料之外的会面。
想起了那天突兀地让他过去甜品店。
想起了中途居海尤利举荐自己的朋友去破案。
还有上次交换情报时降谷零提到过的雪莉。潜入以前的训练让他们对酒的种类多少有些了解。雪莉酒产自赫雷斯，而赫雷斯白兰地必须经过陈酿过雪莉酒的橡木桶进行熟成。恰好有两位以这两种酒名为代号的组织成员，也恰好，他们和莫扎特都有相对良好的关系。
巧合吗？
目光错过赫雷斯，看见他身后还没关闭的模拟场景，少女的身影在他脑中浮现出这些念头后也变得熟悉了起来。
这是一个下马威。
他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早在甜品店的时候就想过莫扎特酒在上学日会交什么样的朋友，只是无论如何，对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暴露己方成员的身份——这跟他大大咧咧地掏出警察证告诉琴酒自己是公安有什么区别？
……不。
如果他会这么做，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功摧毁了组织，又或者是在摧毁组织的过程中，放到现在的话，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鱼篓，是莫扎特，或是隐藏在莫扎特身后的什么人在钓鱼！
诸伏景光肯定会知道这是个陷阱，因为只有潜伏其中的人才会意识到这一点，没有二心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但是，会被钓到的是诸伏景光，和他绿川荆人有什么关系？
绿川荆人十分冷静。
上司的各种消息嘛，职场八卦，正常现象而已。
所以，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这次是你来给我讲解任务需要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七日（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