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美人劫》双月玲珑

6、第六章 提亲

　　第二日清晨，华翟心早起在文华轩梳妆，只见沈慎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双眼下好似带着黑圈。

　　华翟心连忙说：“次父，都是女儿不孝，昨晚让你劳累了。”

　　沈慎一听，吓了一跳，先不知是什么意思，忙在华翟心的菱花铜镜里瞅了一眼，然后道：“没什么，没什么，次父我是兴奋的。孩子呀，更完衣你就去霍府吧。”

　　华翟心一脸迷茫：“去干嘛？”

　　“去提亲呀！”眼见华翟心在装糊涂，沈慎连忙跺跺脚，好不容易哄得她答应，煮熟的鸭子难道也能飞了不成？

　　华翟心笑笑：“次父，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嘛。”

　　“怎么不急。今儿就是十六了，各府公子见女客的日子，你今日不去，就要拖到三月。三月……三月霍家公子都二十四岁了，娶个年纪那么大的公子进门，哎呦，哎呦，给人看笑话……”看沈慎那着急的样子，好似自己嫁儿子一般。

　　华翟心哭笑不得，想是今日她不去霍府，沈慎就不准备让她耳根清静，便站起来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次父，你在这里等候女儿的好消息吧。”

　　华府位于西华大街的东面，霍府位于西华大街的西面，两下里一占，竟将整个西华大街占了一大半。明姜国自开国以来的三大世家，华家从武，萧家主文，霍家则是允文允武，人才辈出，连府邸都是壮丽与灵秀并举，一片峥嵘氤氲的富贵奢华气象。

　　今日是二月十六，各府拜佛还愿的日子，是以霍如笙早早地就外出了。她的生父霍卿正夫接待了华翟心。听闻华翟心有意来看霍如闻时，霍卿那一脸笑容的暧昧与满足，让身经百战的华翟心也着实胆寒了一回。

　　霍如闻从小养在深闺，很少外出，他的沉香阁在霍府西边的最深处，临着碧波湖水小巧玲珑的一座，阁边种满了修竹，即使是在隆冬，也是一片青翠欲滴。

　　跟着小厮，华翟心仪态闲散地拾级上了沉香阁，眼见临窗依着一个清淡如修竹的背影，乌发如墨，肤白似雪，不由地在心底生出几分喜悦之情：“如闻兄……”

　　“华大人……”霍如闻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衫，越发衬得他如雪堆出来的一般，黑宝石一般的眸子中微露欣喜之意。白玉似的脸颊稍稍泛起了红晕。自小的时候，他一直唤她“翟心妹妹”的，自她十二岁戴冠出征，大获全胜，一举歼敌万余，名满天下，承了她母亲的封号之后，他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称呼她为“华大人”。

　　“家妹今日去寺庙还愿，刚刚出去了。” 霍如闻从小见了华翟心，就有未语脸先红的毛病，如今大了，这个毛病还是不改。

　　“怎么，除了她之外，我就不能来见见别人了。”华翟心含笑着说道，清雅从容，今日她只穿了一件藕合色的长袍，外面披着米白色的长衫，却是细麻的料子，越发显得慧秀孤标，姿态高绝。

　　霍如闻好似有些承受不住华翟心明亮的目光，连忙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华大人先请坐。”

　　华翟心坐在霍如闻的右首，霍如闻亲自为她泡了一壶清茶，采自沉香阁特产的修竹，清雅异常，在碧绿的玉杯中，如螺旋一般的舒展着。泡好茶之后，霍如闻就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起来，好半天，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华翟心笑着说：“如闻兄，我们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吧。如今你可是生的越发清俊了，想来进两年前来提亲的媒婆都踏破门槛了吧？”

　　这一问，正好触中了霍如闻的心事，这两年他年事渐长，前来提亲的豪门公府确有不少，其中也不乏皇亲国戚，只是一来其父眼光甚高，其嫡妹又极是关爱他这个长兄，他心中又有自己的小九九，一来二去，就把终生大事给耽搁了。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华翟心还没有来提亲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那么多……婚姻大事，一切都由父母和妹妹作主，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霍如闻脸皮子薄，实在不好意思在华翟心的面前吹捧自己有多受欢迎，他知道华翟心从小就心气高傲，万一惹恼了她，可不是好玩的。

　　华翟心笑道：“如笙可是待你如珠如宝，无论哪个公府想娶你进门，都要小心谨慎，生怕一不留意，吏部尚书霍大人就要打上门来，呵呵……”

　　华翟心明眸善睐，显然是在开玩笑，霍如闻却紧张起来，生怕华翟心是有意暗指，连忙道：“妹妹是紧张我，但是如闻却不是恃宠而骄的人。总之，总之，我会好好孝顺公婆，侍奉妻子的……”

　　话说到这里，突然嘎然而止，霍如闻好似觉得自己多言了一番，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华翟心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绿的猫儿眼，闪着荧荧的亮光，放在霍如闻的面前道：“这是我从月氏带回来的特产，很衬你呢。”

　　霍如闻抬眼看看，将那小绿珠子捏在手中，有些喜不自胜，他从小就熟识华翟心，深知她的脾性，从来就不轻许人的。如今突然送他宝珠，必有缘故。

　　“这是……”霍如闻喃喃道。

　　“你的芳辰不是快要到了吗，送你的礼物。”华翟心非常自然地回道。

　　华翟心一提芳辰，霍如闻想起他下月就要二十有四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偏他在幽闺自怜，心上人却时时要远征疆场，这次错过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不知怎么的，霍如闻突然鼓起勇气，站起身来，从螺钿小柜子里面掏出一个绣工精细的粉色荷包，上面绣着一株青梅，几棵翠竹，郑重其事地托给华翟心说：“这是我年前绣的，手脚粗笨，华大人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带在身边吧。”

　　华翟心微睁凤目，有些诧异，霍如闻一向生的腼腆，未语脸先红是常有的事，此刻却如此主动，倒是在意料之外。见他粉面含春，美眸含情，不由地心生怜惜之意，便站起身来，轻轻吻上他的面颊，霍如闻心里一愣，明知于理不合，但是脚底下好似有千斤的重量一般，一点都挪动不得。

　　“哼哼……”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悦的轻哼，华翟心回头一望，原来是她的好友，霍如闻的嫡妹，当朝的吏部尚书霍如笙霍大人。

　　霍如笙柳眉倒竖，星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华翟心毫无瑕疵的俏脸：好哇，华翟心，把你在称心馆中惯用的那种风月手段竟然拿到我家来了！如闻可是冰清玉洁的大家公子，你不娶他也就算了，还要调戏他，想找死是不是？

　　霍如闻知道妹妹的脾气火爆，此时面颊潮红，看来气得不轻，连忙来到霍如笙的身后，扯扯她的袖管道：“如笙，你别生气，华大人她没有恶意的。反正，都是我不好……”

　　唉，你这个脾气，我怎么放心你嫁到华府去。去了，你还不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霍如笙一边暗叹，用杏目死死盯着华翟心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华翟心一亲芳泽被打扰之后，意态从容，毫无愧疚之意，只是说：“如笙，你不要误会。在下对你的哥哥，向来是十分尊重。”

　　霍如笙轻轻哼了一声：如闻的身份家世摆在那里，你倒是不尊重他一下试试，看我不在你身上戳两个透明窟窿。不过，你若是一旦出事，如闻说不定会恨死我这个妹妹，唉，好人难做。

　　“你跟我下来，我有话问你。” 霍如笙冷冷地说道，不愿在霍如闻面前，和多年的好友撕破脸皮，免得她生性温柔的大哥受刺激。

　　跟着霍如笙下了沉香阁，霍如笙开门见山的就问：“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提亲，要么决裂，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跟霍如笙十几年的好友，她的直肠子，华翟心自然是知晓，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这句话，连个转场都没有。

　　华翟心便道：“如笙，我俩多年好友，这样的大事，你却信不过我吗？下月十六，如闻二十四岁芳辰的时候，我就正式向贵府下聘礼。”

　　听华翟心这么说，霍如笙怒气稍平：“你若是有心，怎么不早提亲？如闻今年都二十三岁了，为了等你，拒绝了多少豪门贵女。连他十六岁那年进宫选秀，我都让他蒙混过关，再等下去，都要变成丹阳城的一大笑话了。”

　　华翟心淡淡道：“女儿在世，自当先建功，后成家。你也不希望你的宝贝哥哥嫁给一个窝囊废吧？”

　　“世代出绝世名将的华府继承人怎么会是窝囊废呢？我就是怕你太出色了，惯会沾花惹草的。那个称心馆的花魁宿柳，怎么就趁你出征的时候跑到你的府上去了呢？”霍如笙身为朝廷的吏部尚书，消息自然灵通。

　　华翟心满不在乎地说：“花魁虽说表面风光，日后年老色衰，也保不住晚景凄凉。人家想从良，总要给人家一个机会吧。别把如闻和他相提并论，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我不管，反正要是如闻日后在你府上受了一点委屈，我就打上凌霄宝殿。”霍如笙说完还撩了撩袖子，虽然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话语里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华翟心脸露微笑，亲热地揽着好友的肩膀道：“我打我我不介意，大不了让你三招。只是万一将我打伤，你哥哥到时候领不领你的情，那可就是两说了。”

　　“哼，哼……养了这么多年，冰清玉洁的一只白天鹅，就这么给你的，哼，哼……”霍如笙咬牙切齿。

　　“可惜呀，我没有哥哥弟弟可以配你的。要不等我有了孩子，和你的孩子来个娃娃亲？”

　　“嗯，这主意不错，我考虑一下。”

　　衣衫飘逸，青丝飞瀑的两人渐渐走远，霍如闻倚在沉香阁的窗前，含笑观望，心内对于日后的“幸福”生活，充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