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细雨》归尘志兮

3、第三章

　　念安宗里的人果然如青禾说的一般，热情且友好，来宗门后的第二日起，就老有人在门口放了吃的就偷偷离开了。

　　如果不是住在院子里，我以为他们都是来探监的。

　　可能也要归结于我一直没出门的缘故。

　　其实也并不是我不想出门，只是知道易年那个家伙就在我隔壁的时候，我觉得我的食欲都下降了许多。

　　为此我向青禾求证，青禾刚抱着门外好心人送来的吃的进来。

　　她犹犹豫豫的，“那…我拿走了？”

　　“别啊。”

　　但一直吃别人的，连好心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跟青禾商量，她在门口守着，我蹲在围墙拐角，一定要把好心人抓到。

　　青禾问我为什么要抓人，我忍不住敲了她脑壳一下，“当然是要感谢啊。”

　　青禾一如既往地似懂非懂。

　　计划执行的第二天，我腿都快蹲麻了，终于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靠近院门。

　　“还请留步！”我一跃而下，就是脚麻得没知觉，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

　　抬头对上好几双眼睛，全都充满惊奇。

　　“她就是宗主带回来的女子啊！”

　　“可真漂亮啊！”

　　“对啊对啊，宗主也到适婚的年龄了！”

　　这是重点吗？你们不考虑拉我一把吗？

　　还是一个脸上有老长一道疤的大叔把我扶起来了，见我站稳又连忙退后几步。

　　“谢谢啊。”我拍拍衣服，还好墙不高，不是很痛。

　　这个大叔粗眉凶眼的，听我道谢后竟让我瞧出了几分羞涩。

　　试想一下，一个身高能有九尺的壮汉站在你面前，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你们这几天给我送东西给我的吧。”我看向他们手里还提着的食盒。

　　“姑娘是觉得我们做的不好吃，亲自来拦住我们的吗？”

　　“不是不是。”

　　“姑娘是觉得不合口味吗？我们可以改的。”

　　“…真不是。”

　　他们你一嘴他一句的，我莫名有些同情易年，身为宗主要管这么多人可真痛苦。

　　“我是特意等你们向你们表达感谢的。”见他们有停顿的空隙，我迅速插话。

　　“姑娘这话可就客气了。”

　　“进了宗门，那就是一家人了。”

　　“就是就是。”

　　我只能附和的笑着，心里想着该怎么感谢才好，眼神扫到大叔腰间别的短刀时，我灵光一闪：
　　“既然来了，要不然留下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下他们齐齐呆住，互相看着彼此：“姑娘这是？”

　　“不如我们吃烤肉吧！”我一拍手，替他们先做决定了。

　　反正院子也大，坐院子里吃东西时还能抬头看星星，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他们也都是爽快人，时间就定在今晚了。

　　腰间别短刀的大叔说他去捕点野味，系着红色发绳的婶婶去准备菜，还有那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那对男女，说他们准备炭火和烤炉。

　　我和青禾自然也不能闲着，青禾跟我把屋里的桌椅搬出来。我比划了下有些高，让青禾找些工具我把桌子腿锯掉点。

　　“小姐，这套桌椅…”

　　“哧哧—”我握着手里的锯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青禾默默叹气，反正宗主一向对小姐很好，虽说这套桌椅是宗主特意吩咐给小姐的。

　　但给小姐的自然是小姐说了算。

　　青禾重新拾起笑脸，“小姐，这个再锯一点，不太对称。”

　　我侧身看了看，是不太对称。

　　等那对男女把烤炉抬进来生上炭，大叔和婶婶也到了。

　　烤炉分上下两层，底部有条形镂孔。上层用来盛炭火，下层可接炭灰。

　　大叔一手拎了两只鸡，一手提了三只兔，背上还背了个篓，里面还蹦着几条鱼。

　　大家围着烤炉坐下来，谈话间，我得知大叔姓成，婶婶姓曲。

　　那对男女，男的叫姜离，女的叫林染。

　　他们都是宗门的“老人”了，而且我没有看错，姜离和林染还真是一对。

　　林染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相较于姜离一直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跟林染很快就打成一片。

　　就是姜离的目光要么一直落在我跟林染握在一起的手上，要么就停在我搭在林染腰间的胳膊上。

　　噫，该死的爱情酸臭味。

　　成叔发现我一直在盯着兔子，他有些紧张地开口：“易姑娘这是？”

　　“兔兔这么可爱。”我假装很痛心，看见成叔有些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道：“一会儿多撒点辣椒啊。”

　　“好嘞。”成叔将兔子串在铁签上，支到烤炉上。

　　青禾去后厨又抱了两坛酒过来，成叔性格和外貌一样豪迈，大声喊着：“来吃肉，喝酒！”

　　曲婶让我们荤素搭配，不要挑食。

　　兴许是我们几个的声音着实大了些，易年突然出现在一旁，还抢走了我的酒碗。

　　他立在月辉下宛若仙人一般，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深沉，他皱眉道：“你喝酒了？”

　　成叔他们看见易年出现，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都坐。”

　　宗主毕竟是宗主，他来了大家都拘谨了不少，即使他也端着碗喝酒。

　　那酒碗好像还是我的，我支着头嘿嘿笑着。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易年深沉的一面仿佛只是我的错觉，转眼还是温和谦逊的样子。

　　你还有两面啊伪君子，我嘿嘿笑着。

　　“没…不打扰。”成叔见到易年，说话都不大顺畅。

　　有这么可怕吗？我靠近易年几分，嘿嘿笑着。

　　易年无奈地看着我，“你醉了。”

　　“胡说，我可是千杯不倒。”我要夺他手里的碗，却扑到他怀里。

　　对面坐的曲婶，她别开眼咳了两声，“也吃的差不多了，易姑娘有些醉了，不如宗主抱她回去吧。”

　　成叔挠着头，“可易姑娘不是才喝了一碗吗？怎的…”

　　然后被旁边的曲婶掐着胳膊，他吃痛点着头，“是醉了，醉了。”

　　“既如此，都早些回去吧。”易年单手将我托起，我头正好挨在他下巴。

　　“恭送宗主。”

　　我被易年抱回了屋里，关门前还能听到成叔他们在交流。

　　成叔：“这易姑娘心思单纯，宗主这…”

　　曲婶：“你个粗汉能看出什么，宗主看易姑娘的眼神可不一般。”

　　“这一看就是喜欢，你说对不对啊离离。”林染问姜离。

　　姜离：“…对。”

　　易年将被子给我盖好，我却捉住他的手摩挲了两下：“你听见没，他们都说我单纯。”

　　“单纯的人可不会一直想跑。”易年将手抽出来，把我的胳膊塞回被里。

　　“那是因为你非把我抓来。”我瘪瘪嘴，这个人无故抓我还这么有理。

　　我真的好委屈，我哭给你看。

　　他更无奈了，给我擦眼泪，“乖。”

　　“易年。”

　　“我在。”

　　“你为什么非要抓我回来。”

　　他不吭声，只是一直用手轻轻抚着我的脸，眼底忽然涌上的纠结与愧疚，我头有些发沉。

　　“算了，你走吧，反正在这里我也没吃什么苦。”我翻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好。”他没再吭声了，走时还将门轻轻合上。

　　我咬着唇，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别扭什么。

　　论理来说我可是个“囚犯”，享受待遇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没意思，睡觉。

　　注：（文章所描写的烤炉参考1969陕西西安延兴门村出土的一件方形铜炉，现收藏在陕西省历史博物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