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第69号床位》柿子落

1、第 1 章

　　废弃的钢铁厂里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红色的，肮脏的，发动机张着大嘴，仿佛要把整个边陲小镇连片吞下。

　　造纸厂的浓烟滚滚，天又成了灰蒙蒙的颜色，杂货铺老板娘挽起袖套，开始往里搬塑料椅子。“妈的，八成又要下雨了。”她扶着腰低声咒骂。

　　破败的居民楼前停着一辆大货车，几个壮汉合力把几个大的家具什儿，几个洗的发白的军绿色大包往上抬。

　　东西的主人还坐在屋里，抽着廉价的卷烟发呆。

　　“操！”这人呸了一声。

　　这人叫郝伍，刚从前线赶回来的退伍士兵，退伍原因是受了重伤，右胳膊抬不起来。

　　宣读命令的时候，郝伍不服气，急着想向大家证明自己仍可以一打十的实力，被班长一句“服从命令”给堵了回去。

　　作为军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坚定服从上级安排。

　　郝伍当了五年兵，到头来不想被人说是连新兵蛋子都不如。

　　他不甘心，但也只能咬着牙接下了“是”。

　　在那张光荣退伍的照片上，只有郝伍面无表情。

　　班长让他笑一下，他扯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摄影师摆摆手，唉，就这样吧。

　　于是就这样，他作为军人的最后一张照片，成了唯一的败笔。

　　郝伍的思绪被拉回，他掐灭手里的烟，来到洗手池旁，看着肮脏的镜面上倒映着胡子拉渣的他的脸，他用力咬了下去，直到嘴里终于散开一股血腥味儿。

　　郝伍想洗把手，开了水龙头接了半天也没接到一滴水。这水龙头和这屋子一样年久失修，实在不适宜在用下去了。

　　他用力拍了拍出水管，终于有一股自来水喷涌而出。

　　郝伍把脑袋伸到洗脸台里，狠狠地搓了搓脸，凉意直灌脑门，郝伍终于清醒。

　　清醒之后的郝伍有些呆，打湿的碎发有几缕粘在脑门上，头上有几根翘起的呆毛，与平时凶厉的样子大相径庭，看起来怎么说，有些可爱。

　　一个大男人竟然觉得自己可爱，郝伍瞬间就被这个想法给恶寒到了。

　　在临上车的时候，郝伍回头看了一眼，爬山虎顺着长满长满青苔的墙垂下，上面够不着的地方繁茂，下面够得着的是一地碎泥。

　　身为房东的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怒斥她的儿子，怎么就考这么点儿分，骂他蠢得连猪都不如。三年级的小孩儿充耳不闻，呆望着电视里播的动画片，不停的往嘴里塞着薯片。

　　小孩发育得太好，肥胖的身体把棕黄色的沙发压得深深现下去一半，尽显的成年人大腹便便的样子来。

　　郝伍按了按眉骨，心里的暴躁立刻把仅存的那点不舍压下去。他挥挥手，让前面的人开车。

　　新住所离原来的公寓有点远，全部安顿下来，也是第二天的早上七八点。经过一夜，郝伍的样子变得更加邋遢。

　　一夜的颠簸让他睡不好觉，夹克上沾满了冷冽的寒气。
　　他眼底青黑，整个儿一个流浪汉。

　　郝伍的脾气不好，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领教过，不是大哭，大闹，就是只是那么盯着你，像一头霸占领地的狮子，盯得人发怵。以前在部队尚且收敛，偶尔还能与兄弟伙几个一起乐乐，图个气氛。现如今退了伍，那点儿不满一下子全部爆发。

　　舟车劳顿加上没吃饭，郝伍脸色沉下来，有点那什么，生人勿近的气质。

　　郝伍没管自己形象，只漱了把口就下去觅食。反正他又不靠脸吃饭，他们当兵的，从来不在乎这些。

　　即使已经退伍，郝伍仍愿意把自己划到当兵的那一片，仿佛这样就能改变点什么。

　　商城的大银幕早早开工，正往上播最近新火的几个练习生的照片，皮肤白净，妆容精致，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的一样，漂亮的像橱窗里的假娃娃。

　　郝伍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男人就该像他这样，皮肤黝黑，一身肌肉，最好再当个兵，保家卫国什么的多威风。而不是在这儿像个戏子似的卖弄风骚，一点儿男孩子的英气都没有。

　　郝伍的不屑换来了一群女孩子的白眼。

　　她们中间有人阴阳怪气：“不懂审美就别在这儿乱说话好吧？成天只会说也不见自己多厉害。”

　　“不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

　　“就是嘛，丑人多作怪。”

　　其实郝伍长得不丑，非但不丑，还挺帅，稍微收拾一下，就分分钟秒杀娱乐圈里的大部分顶流。即使脱下军装，一副兵痞子样儿，那也是很帅的兵痞子。

　　长年的部队训练不但没让他他的模样受损，反而多添了一份军人的沉稳和干练，平白多出几分性感。

　　真不知道这些姑娘没看上他哪点，郝伍耸耸肩。

　　他并不留恋于这帮他认为庸俗的女人里周旋，那样显得太掉价，他不至于到当街跟一帮妇女吵嘴。

　　毫无没理会，身后人的嘲讽，双手插兜，抬步向早餐店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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