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密》鲸鱼A

2、第 2 章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他刚下班，跨上那辆骑了五年的老爷车，突突乱响地踩了好几下油门，搞得整个车子乱颤，手机响了好久才发现，手忙脚乱地接起来，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喂？喂你哪位？不好意思我这边太吵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是我，哥。
　　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他好像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把血液从大脑里抽干。
　　在反应过来之前，本来就摇摇晃晃的摩托车突然失去了重心，他连人带车翻在地上，幸好还没开动，只是右手撑着地面，瞬间被细碎的砂石划破了手心。左手还紧紧拽着手机，来不及扶起摩托车，就把话筒贴到自己耳边：
　　“啊……你，你好……”
　　但是那边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语速也加快起来：刚才怎么了？
　　他支吾了一会儿，说了些类似手机信号不太好之类的话。刚好有个女同事也路过，看见他的手就惊叫起来：
　　“啊，老夏！你……”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心湿漉漉地一片血，心里突然就慌张起来，好像电话那边的人也会看见似的，连忙在工服上擦了擦，匆匆忙忙对着手机说：“我，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再见。”
　　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就想起来，少年的时候在工地上做，笨手笨脚地经常被砖瓦石头砸到，但是每次都不敢直接回家，偷偷摸摸地拿毛巾裹了伤，把痕迹都洗干净，用衣服小心遮好，才敢回去，因为万一要是被夏密发现了，他可以又哭又闹半天不吃饭。
　　抬手揉了揉眼，夕阳绯红一片，亮得晃眼。

　　电话第二天又打过来了，还是同样的时间，还好他这次也没那么慌张，夏密淡淡地和他寒暄了几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土黄色的工服，刚想说还是不用了，夏密突然说了一句，我明天回美国。
　　然后那句话就再也吐不出来，他低声应了个好字，约了一个小时后他家门口见。
　　他这十几年，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着装，这次看着自己贫乏得可怜的衣橱，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呆坐了半天，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干脆捡了一件最新的就出门了。
　　说是最新的，其实也是一年前买的了，所幸是很干净的，也收得很好，并没有一个单身男人的邋遢。
　　出了小区的门才想起来，他搬了家了，夏密可不知道，连忙找电话打给他，问他在哪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个高新区的地址，他就绞尽脑汁开始想这路应该怎么走。
　　……从沙南路下来，啊不行，这时候车太多，容易出车祸的，你从沙北路绕，小心单行道啊……
　　夏密静静听了他一番颠三倒四的指路，然后说：我有GPS，你说地址就行了。
　　他讪讪地哦了一声，放下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在他面前稳稳停下，他有点疑惑，那个高新区到这里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也许这种名车就是比较快一些吧。
　　他坐进车里，局促地保持目不斜视的状态，偶尔向旁边瞟上一眼，惊讶于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夏密，脱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平和，现在的夏密像他的车一样，名贵而闪耀着骄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