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盛世华衣》谢沉颜

3、[番外]遗事之《请喝一口翡翠》

　　遗事之《请喝一口翡翠》

　　有一种茶叫翡翠。
　　翡是红色，翠是绿色。
　　收集冬天第一场雪埋在曼荼罗的根下，等来年夏天重见天日时已经浸透了满骨子的冰澈。
　　把雪水放在雨过天青的 用小火慢慢煮沸，然后在白瓷的茶碗里放上七生莲的莲心，一冲，在氤氲的白雾中便弥漫起莲的清香，茶水开始浅浅地碧着，饮时再洒上一捧新开的曼荼罗，在水里载浮载沉，于是嫣红和浅碧便纠葛在一起，不死不休的缠绵。

　　她始终未能开始剥那一盘七生莲。
　　她绕出庭院，去问给远远支在一旁的侍女她等的人可曾归来。
　　一次又一次。
　　“我可以帮妈妈剥吗？”
　　等她完全失望的时候，年幼的女儿走过来问她。
　　“不可以，”她告诉女儿：“七生莲特别的硬，会弄伤了你的手，你的手不属于你自己，它们属于你以后必须用琴侍奉的天帝陛下。”
　　“但妈妈可以煮茶给你喝。”看出女儿小小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她微笑着坐下来开始剥那满满一盘的七生莲。
　　她斜倚在舒适柔软的锦垫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地手一粒粒地掂起乳白的莲子。
　　七生莲对女儿来说之所以难剥，只是因为它硬，等她长大了就会发现其实很容易。
　　大拇指在莲子的裂口处一用力，坚硬的莲子便裂开成了两半，而莲心便安静地躺在其中的一半上，掂起那一半，扣起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莲心便温顺地落在面前细腻洁白的瓷盘上。
　　青青的翠绿着，同时有着一股清雅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想含上一点。
　　味道不是很好，苦之外是淡淡地涩，但是清新如雨后水晶般的空气，或者是少女羞涩的初恋。
　　她的心开始平缓下来，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一粒又一粒的七生莲上。
　　掂起，按住，一弹，再掂起，按住，一弹……
　　很快，瓷盘里的七生莲心堆了小半堆，砌一个小小的尖。
　　夕阳下，雪底翠痕，分外悦目。
　　这时，一边一直小火加热的雪水已经沸腾。
　　她伸手拿一只杯子，往里加一点莲心，拿水一冲，递给女儿。
　　“苦吗？”她笑吟吟地看着拼命点着女儿皱成一团的小脸，然后往她杯子里洒一捧曼荼罗：“现在呢？”
　　女儿甜甜地笑，她也笑。
　　曼荼罗与七生莲，一个是翡，一个是翠，交织在一起后的翡翠比优钵罗的花蜜还要香甜。
　　“父亲！”女儿突然放下茶盏向她身后扑去。
　　她一怔，迟疑着回头，看见她等了一个下午的丈夫弯腰抱起女儿说：“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有的迟疑的确定，她恍惚的笑，“要不要喝一口翡翠？”
　　“能不能请我喝一口你独创的翡翠？”一身盔甲的丈夫急急地说，一边似为了掩饰窘迫的神色般转身把女儿交给侍女，示意她们带她去休息，“一直就想尝尝，可总是不是你没时间就是我没人。”
　　她地张大了眼，有点讶异丈夫素来严肃冷淡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羞涩，然后无言的点点头，垂下眼，开始专心煮茶。
　　浅碧的水冲倾入白瓷的杯里，白雾浅升，袅袅地扬起，在眼前遮一幅白纱，渺茫地遮住了丈夫的身影。
　　注入七分满，她端起茶盏递给丈夫，丈夫伸手来接。
　　远远的，征号又起，低沉的呜咽声催促着战士。
　　她的手凝在了半空，丈夫的手也凝在了半空。
　　两只手只隔了一寸的距离，但丈夫没有接，他只是沉默地收回手，沉默地起身，沉默地离开。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这么多年来，直到最后，他终是没有喝一口翡翠。
　　茶盏从她手上倾翻，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她却一无所觉，仍是微笑着。
　　女儿在一旁看了惊叫：“妈妈！手！”
　　她垂头看了看，漫不经心：“没事。”
　　“要赶快包扎！”女儿比她严肃，“不然会伤了手，妈妈的手不属于妈妈自己，它们属于妈妈必须用琴侍奉的天帝陛下。”说着跑去叫侍女来帮忙。
　　她看着女儿的背影笑，笑的是莲的心，青翠馨香，缓缓浮沉，在水里寂寞地飘，染一室的清幽。
　　苦苦的莲心茶，一口一口的啜饮，苦便入了口，上了心头。
　　不知什么时候走近身的女儿一伸手，一大捧曼荼罗洒在她的茶碗里，对着她笑颜如花：“妈妈，翡与翠在一起才叫翡翠。”
　　她拍拍女儿的头，看一眼水中失神摊开伸展的翠莲红花，对着丈夫离去的方向轻轻地说了一句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请喝一口翡翠。”

　　请喝一口翡翠，比优钵罗的花蜜还要香甜的翡翠。
　　无论你多忙。

　　后记：在这个也算盛世外传的故事里，为了争宠也为了生存，部族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其实无论是否盛世，总有一些黑暗中的事物发生。圣香的妈妈嫁给持国天是为了给没有武力支持的乾闼婆族找一个有力的支持者，而持国天也是因为乾闼婆王的圣眷优渥而迎娶了她，于是两个人为了各自部族的利益举行了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一起对抗着针对各自部族的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后来，圣香的妈妈学着爱上了那个冷淡严肃的男人，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婚后，也总是一个住是千陀罗音，一个驻守东方边境，难得有相聚的日子。然后，圣战之时，持国天回师勤王，而她也察觉到即将倾倒的盛世，于是在善见最后一战前夕，她想借着翡翠表达自己的心声，但如上文，他们最终还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