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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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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之时,霍瑶告别了郑英同晚香上了马车准备回府。没走多久,霍瑶便听见街边嘈杂的喧哗传来,有人痛骂还有小儿啼哭。
霍瑶掀开车帘看去,街上竟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正排成一行行队伍挨个领粮,方才的喧哗便是在这些人中发生了暴乱,厮打了起来。
车外钟楚领着一路人骑着马紧紧跟随着,见此情况他并未袖手旁观,吩咐了一位手下,让他过去制止暴乱,维持秩序。
“钟将军,怎么突然有这么多流民?”霍瑶疑惑问道。
钟楚皱着眉头,叹息一声,“前几日暴雨,黄河暴涨,泛滥成灾,沿河的村镇都被淹没了,离得近的百姓便接连涌入城中。”
天灾无情,可怜了沿岸百姓。霍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痛心,不禁担忧问道:“如今怎样了?”
“听说已经在筑堤拦水,只是水势太大,效果不佳。”
“主公近日便是在处理此事?”
“正是。”
难怪近日似乎连燕青的影子也从未见过,原来是洪灾导致大批流民涌入。这可不是小事,如今又连年战乱,百姓生活不易,一个处理不好,便容易发生暴乱。
之后一路上霍瑶思虑沉沉,一言不发。待回到府上,霍瑶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中间她还托钟楚找了份河道地图,买了一类书籍回来,足足有数十本之多。
霍瑶坐在书桌前在铺好的纸上奋笔疾书,还画着一些草图。说来奇怪,回程的路上他又向钟楚打听了黄河决堤的相关情况,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画面,也许是从前的她对此有所了解,因而会在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感觉莫名熟悉。
就像她在面对燕青时,似乎总是会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她不喜欢欠人情,上次他救了她,这次换她帮他。他一方面希望这些法子能够解他如今的烦忧,一方面也盼望着能够帮到那些流落的灾民。
等到霍瑶准备好治水的方策后,已是第四日傍晚,三日三夜她废寝忘食,又是看书又是书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琢磨,也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又是跑到临近的永昌河观察河道,总算是写出一个大致的想法。
等到霍瑶再揽镜自看,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下一团乌青,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憔悴不堪。
霍瑶继续打起精神,事情紧急她一刻也不想耽搁,又估摸着人这会儿还没歇息,便独身前往燕青所在的院子。
路上遇见把守的人见来人是她,便一路放行。霍瑶头一次来,不识得燕青在哪个房间,院子里的侍卫得知后派出一个人在前面为她带路。
几人走到一座屋前,霍瑶便看见燕青的贴身侍卫林一和林二守在门外。
林一走下几步,朝霍瑶作了一揖道:“主公正和诸位大人商议事情,不便见人,不知姑娘有何事?待之后我回禀主公。”
“只是有一些关于治水的粗浅对策想告知主公,既然如此,还请将军待会儿将这几张草纸交给主公,他一看便知。”
霍瑶拿出折好的图纸正要交给林一,房间内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让她进来。”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即便是许巍也忍不住看向坐在上首的燕青。
自他跟随主公之后,他一直是公私分明的人,从未出现过在这种时刻放任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打搅。
刚才霍瑶的一番话众人在房间内也听的一清二楚,包括许巍在内的一干人等没人真的相信一个内宅里的女子能够有什么治水的良策,甚至此时有人担忧自己效忠的明主是否也有些沉迷于美色了。
可燕青除外,他相信她的话,这不是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爱宠溺,不分场合随意决定。而是他了解她,相信她,他知道若是没有九成的把握,她不会就这样冒然来找他,何况她本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总是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林一推开门,朝霍瑶做出请的手势。霍瑶走进屋内,只见许巍,汤不患等一干属下都在场。其中汤不患并另外几位她不大认识的人面露不悦地看着她。
霍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她看向上首的燕青,他也正看向她,两人相对相视,燕青冲她微微颌首,似乎在给予她肯定和鼓励。
且今日的他与往常有些不同,温润的白玉冠束着一头如缎的黑发,一袭鸦青色的袍衫,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垂下,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上,俊朗的长相不复往日里的凌厉,反而透着几分儒雅和慵懒。
霍瑶迎着他的视线缓缓向前走进,随后朝众人行了一礼。
“无意叨扰主公与诸位大人,只是我手中有一些治水的法子,想着事关两岸各州县百姓,遂不敢耽搁,还请诸位见谅。”
“无妨,说来听听。”燕青道。
霍瑶先是将手中画的图纸递给燕青,随后道:“不久前我随主公返回太原府的途中便经过如今决堤的恒渠一带。它流经几地最终汇入海河入海。横渠过去多次小范围决堤,致使河道周围遍布水泽。横渠决堤乃是积久之祸,若仍是沿用过去沿河筑堤的法子是挡不住如今的水势的。若想彻底解决水患,唯有更改横渠的出水口。”
霍瑶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只是待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人忍不住嗤笑。
一人出声道:“更改水道的难度恐怕姑娘并未预料到吧?”
霍瑶也没有因被人突然打断露出愠色,她只是笑着说:“我自知更改出水道并非易事,先生不妨再听我说说下解。”
“这是我托钟将军找寻的的地图,诸位请看。”一边服侍的人接过地图高高举起。
“我打算让河道从丘山流经然后入海。自鹰扬此处为分流点,并在此设立水闸控至千辰百余里,凿山高,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觉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专制水量,保持河水平稳……另外于河弯处建石堤,河道淤塞处清淤泥,设支流以灌田……如此无复河决之患。”1
“当然,这还只是纸上谈兵,治水一事还需勘察地势后再行细细商榷。另外此法还需同昭义商议,据我所知昭义此次受灾亦重,相信府中人才济济,若是派出人同他们细细商谈,断无拒绝之理。何况治水耗资不菲,两道相分,也能减轻负担。”
待霍瑶说完,屋中依旧静默片刻,许巍同燕青看向彼此,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燕青嘴角轻扬,眸间含着笑意看向她。
是了,过去她就极欢喜看那些偏门的书籍,同付寒生谈天说地,说着他们其余人听不懂的话。
稍后许巍拍掌赞叹:“姑娘思虑周全,于治水之事涉入颇深,难能可贵,老夫自叹不如。”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份信件,道:“这是今日我师兄崖筠寄回的书信,他是治水的行家,信中提到的治水法子同小姐所说之法大致相同。”
许巍随后解释着那位崖筠先生的止水策论,条条入理,逻辑紧密,又联系决堤河道处的详细情况,将修建之事也细细言明,还告知了各处需要的银钱人力。
霍瑶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同她思虑的一般无二。不过这位先生大概是亲赴黄河之地,比之她的法子要更加详细高明。
随后许巍道:“师兄信中亦言,愿亲身前往,竭力相助。”
说罢,许巍看向上首的燕青道:“臣以为河决肆虐,毁田伤民,宜早修治,根除祸患,以安百姓。”
汤不患却不赞成,“横渠修整近二十年,方不拥塞,如今两岸人烟不复当初,即便弃治也可承受。况且战事方休便兴徭役,劳怨既多,民不堪命,宜需休养生息,再议其事。”
一时间众人对治与不治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燕青敲定,“若不顾民生,百姓只会怨叹不以民急。河渠方圆百里,粮草颇丰,亦不可不顾,苦一时而利百世,何乐不为?”
众人方按下异议,尽皆赞同。
之后便是他们商议兵卒人数等一系列事情。
治水一事已有能人相助,其余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霍瑶福了身子,朝燕青轻声告退。
直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燕青才收回他的幽沉的视线。忆海茫茫,过去的许多事情对他都已模糊不堪,唯有她鲜艳依旧,清晰亦的如昨日。无数次他望着她在众人拥簇下的背影,贪婪的欲念不停滋长。
还好,他又重新拥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