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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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然跟着嘉善的脚步，从花厅里走出来。
公主随身带了两个丫鬟赴宴，一个去前院寻二哥说话，一个留在花厅盯着程叔婆，她如果放任公主独自回凤仪阁，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还有程叔婆的事，陆宝然想解释清楚，以免公主迁怒徐氏。
不远处，嘉善站在回廊的十字路口，似在犹豫往哪个方向走。
陆宝然好笑似地弯起嘴角，张口想要唤人，转瞬又放弃。
是了，二嫂要回去，二哥当然会跟着。
不需要多说什么，一样能够明了彼此之间的心意。
真希望，她跟姚艾礼也可以如此。
望着小跑过来的陆亦谦，嘉善心中格外欢喜，赶紧提起裙子迎了上去。
“前头的席散了？”
陆亦谦脸颊有些红，喘着气道：“还没有，是臣觉着没意思，找个借口出来了。”
她不在身边，总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
嘉善往他靠近了几分，轻声问：“可有谁欺负你了？”
人人都以为程叔婆不敢拿捏公主，偏生她就是这样大胆，保不齐男客那厢也有像这般不知死活的。
陆亦谦低声笑笑：“有公主撑腰，没人敢欺负臣。”
两人手牵着手，一道往凤仪阁而去。
眼睛瞟向嘉善，见她神思不属，陆亦谦担忧地道：“听松花说，公主没吃什么东西，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陆府聘请的厨子自是比不过皇宫里出来的顶级御厨，但也有几分看家本领，再经过他的魔鬼特训，至少能够让嘉善满意七八分。
可午膳的时候，嘉善同样没吃上两口。
陆亦谦不由烦闷起来。
吃不下未必是口味问题，也有可能是遇到了愁事儿，那么，会是为了他吗？
倘若知晓陆亦谦心里的想法，嘉善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嘲笑他自作多情。
嘉善为的是，陆宝然。
前世她最对不起的人。
林氏的娘家姐姐，大林氏，嫁的是现任英国公，膝下只有一子，姚艾礼。
林氏姐妹感情极好，两人多有走动，姚艾礼与季星璇既是表兄妹又是青梅竹马。
因着先入为主，嘉善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
季星璇要求圣旨赐婚，嘉善便向皇兄开了口。
一切都很顺利，英国公府欢天喜地地接了圣旨。
尔后，陆宝然吞金自杀。
直到陆亦谚拿剑指着她，嘉善才知道姚陆两家早已说合好了婚事。
面对质问，嘉善哑口无言。
说自己并不知情？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因她而没有了，岂是一句不知情就能囫囵过去！
大林氏坚称婚约已经解除，林氏污蔑陆宝然和家仆私奔，季星璇埋怨陆家人不知好歹……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为陆宝然的死感到愧疚。
隔年，在嘉善下嫁季沛思之后的十多天，季星璇风风光光地嫁去英国公府。
翌日便守了寡。
姚艾礼了结了自己，用跟陆宝然一样的方式。
季星璇不是公主，没有皇家特权。
有圣旨在，她非但不能改嫁，更要守一世活寡，在那个如同坟墓一样的英国公府，和失去独子恨她入骨的大林氏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彼时，嘉善已经给季沛思留了休书，可皇兄不同意，名义上，林氏依然是她的婆母。
林氏跪在公主府门口，磕头不止。
嘉善不想见，派了澄心过去处理。
澄心很聪明，三言两语便让林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吐露得一干二净。
英国公府早已没落下去，除了个爵位，没有哪一点能让林氏看上眼。幸而姚艾礼有出息，人也知道上进，今年恩科高中第三名探花，惹得不少勋贵人家想将宝贝闺女嫁过去。
上门说项的媒人险些把门槛踏破，大林氏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当初只和陆家定下口头婚约，正是因着陆驸马的地位并不稳固，待哪一日公主休了夫，英国公府兴许还要受陆家牵连。
眼下虽然没有麻烦，可季沛思已被内定为下一任驸马，永安侯府的高枝触手可攀，大林氏心里便有了想头。
林氏有点动心，听说姚艾礼定下了陆宝然，连忙摆手拒绝。
大林氏捂着脸哭，声称这门亲事她本是不答应的，奈何陆家势大，她做不了主。
林氏想在大林氏跟前显摆能耐，当即一口应承下来，答应帮忙退亲。
退亲的事很不顺利。
姚艾礼不答应，陆宝然也不答应。
大林氏怪罪林氏不肯出力，林氏责备大林氏信口雌黄，二人争执之际，让季星璇听见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星璇坚定地表示非姚艾礼不嫁，然而在此前，她极不满意大林氏的痴心妄想。
林氏解释，是陆姚两家定亲的事体激起了女儿对姚艾礼的爱慕之心。
一阵冷风吹来，嘉善打了个寒噤。
什么爱慕之心，分明是好胜之心！
因着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思，季星璇害陆宝然失了性命，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陆亦谦紧紧攥着嘉善的手：“冷？”
嘉善停住脚步，哭丧着脸：“饿了，走不动。”
这一次，她不会去求圣旨。
陆宝然会活着，好好地活着，嘉善要看着她风光出嫁，看着她平安生子，看着她长命百岁。
陆亦谦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一下，笑容几分羞涩几分宠溺：“我背你。”
嘉善趴在他的背上，戏谑地笑：“怎么不自称‘臣’，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柔香的脸颊紧贴陆亦谦耳畔，清脆的笑声如珠落玉盘般敲打在他心上，回响绵绵不绝。
“臣一时僭越，请公主治罪。”
语气欢快愉悦，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发自肺腑的欢喜。
嘉善歪歪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
“便罚你为本宫做一顿晚膳。”
陆亦谦微微颔首：“公主想吃什么？”
嘉善猛然将他搂紧，说话的声音糯糯的，像在撒娇儿：“你做的我都爱吃。”
陆亦谦的脸又红透了。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真的是爱极了嘉善。
方才也是，说什么“没驸马做的好吃”，还说“谁也比不过我的驸马”。
浑然不觉这样的夸赞会让他越陷越深。
陆亦谦：“吃不吃玉蝉羹？”
“腻了。”
“清蒸鲈鱼？”
“费时。”
“肉丝面？”
“朴素。”
“香辣虾？”
“味大。”
陆亦谦：……
女人果然天生就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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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阁里灯火通明。
嘉善坐在窗边榻子上，静静地看书。
瞥一眼床上的红衾被，陆亦谦愈发不敢看嘉善，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臣……臣也去洗漱？”
嘉善头也不抬，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心肝儿怦怦乱跳，犹如小鹿乱撞，耳朵竖得尖尖的，凝神倾听净室里的动静。
和鹿韭堂一样，凤仪阁的净室一天十二时辰都有热水供应。
水流顺着竹管流进浴池里的哗哗声，清晰入耳。
松花走近，小声道：“殿下，您肩上的伤……”
哎，驸马上辈子肯定是积了什么大德，才会遇上这么好的公主，他酒后失态欺负了公主，公主不仅没有讨回公道，便连受伤这件事也不曾告知。
换作是她，定要好好委屈一番，好叫那人心怀愧疚！
好一会儿，嘉善才醒过神来，对着床榻努努嘴：“去，加一床铺盖。”
真是白瞎了她的脸红心跳！
洗漱完毕，陆亦谦穿着中衣走出来。
嘉善依然坐在原地，心无旁骛地看书。
原本只有一床的铺盖变成了两床，陆亦谦哪能想不明白她的意思，沉沉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躺到了床上。
大红锦被上绣着百子千孙图。
这是徐氏特意准备的。
徐氏不敢冲公主摆婆婆的架子，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催生。
成婚将近三载，是该生个孩子了。
陆亦谦闭上眼睛：“公主，睡吧。”
嘉善轻咳一声，淡淡道：“驸马先睡，我再会书。”
陆亦谦：“牡丹得王于群花，予初不服是论，谓其色其香，去芍药有几？择其绝胜者与角雌雄，正未知鹿死谁手。”
嘉善抬眼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亦谦侧过脸，语气带上几分无奈：“公主，睡吧。”
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嘉善听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京城第一美男把自个儿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冲她笑，不想点什么着实不合适。
嘉善埋首到书中，不断默念，堂堂公主，不可轻易被美色/诱惑……
书页上的墨香清净怡人，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嘉善重新把眼睛挪到书上，认真地看了起来，但见第一行——
“牡丹得王于群花……”
“啪”一声，嘉善用力把书合上。
敢情在这儿装了老半天，人家早看穿了！
陆亦谦闭着眼睛装睡，微不可察的，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书页就没有翻动过，装什么清心寡欲。
灯火一盏盏熄灭，屋内暗淡下来。
嘉善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往被窝里钻。
一只手从旁边的被窝里伸了出来，陆亦谦揽上她的腰肢，一把将人捞到自己怀中。
嘉善一声惊呼。
松花义愤填膺地叫唤：“驸马你又欺负公主！”
说着就要冲上前。
澄心抢先一步抱住她，强拖着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吹灭最后两盏小灯。
帐子里黑漆漆一片。
嘉善：“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极小，就像蚊子在哼。
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陆亦谦柔声道：“睡吧，我不会乱动。”
这里终究不是鹿韭堂，如果要了她，他该怎么解释床单上的落红。
陆亦谦不介意在家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难堪，唯独这件事，他宁死也不肯叫他们知道。
他向来说话算话，嘉善不由放下了心。
如果是酒醉后的陆亦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睡了她。
嘉善脸颊滚烫，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二回了，当真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陆亦谦迷迷糊糊地回答：“明日，臣做早膳当作赔罪。”
失落油然而生，嘉善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果真不记得。
呼吸声愈渐平稳，陆亦谦沉沉睡了过去。
嘉善抬起手，回抱住他。
自打她说要来宁国公府，陆亦谦就在两府之间来回奔波，听澄心说，半夜三更的时候，碧纱橱里还燃着一星灯火。
嘉善仰起头，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一夜好眠，我的驸马。
鼻尖传来浓郁而悠长的桂花香，是嘉善头发上抹的香膏味儿。
陆亦谦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黑夜发呆。
软香温玉在怀，他如何睡得着。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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