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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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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的剪云斫鱼羹做的极好啊!”余淑仪身旁的书焉又盛了一碗,淑仪吃的也极开心。
如今,出去巡庄子的余淑仪也回来了,一众管事的丫头也都归家,府里算是有了主心骨,席上的昭暖,阮阮,羽上,身旁的丫头心都沉了下来。
“姐姐出去巡庄子,累了许久了。”昭暖看着姐姐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嘴角都没下来过,“姐姐喜欢,今日就在画月馆用晚膳,晚上我再做姐姐喜欢的雪花酥。”阮阮也跟着点头。
“怎么不见和香?”阮阮一听,忙埋头吃饭。
“和香卧病在床,不易外出。”羽上见状,忙搭上话。
“病了?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多多修养几天便好。”
“家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余姐姐为何这样问?”昭暖又往淑仪盘里夹了块樱桃肉。
“只是觉得怪,”淑仪填了一口樱桃肉,“什么时候家中的事连我这个管家的姐姐也要瞒着了?还是你们觉得瞒得住?”
昭暖阮阮顿时不知所措,哑口无言。只得乖乖和盘托出,说得余淑仪垂了眸子,脸色愈发难看,“荒唐,王府里的规矩让她坏了可还行?!可这事过了有些时日,不太好办。”
“其实,和香姐姐也是这个意思,别再计较了。”昭暖为难地说着,阮阮在一旁则是怒不可遏,气不过这憋屈事还要自家姐妹忍着,“为什么表哥非要娶过来这个东西!”
“古人曾言: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羽上搅碗里的白粥,吐出一大串古文来,最后总结:“你以为她没用,只是你还没看到她的用处。”
“……羽上说的正是。”淑仪点了点头,看向羽上的眼,“所以这事,先忍忍吧。”
阮阮一面茫然,昭暖也好像没听太懂,看她俩一幅理所当然对谈的样子,也突然释然了。
“又在打哑谜了?”
“好了,就你话多,”余淑仪捏了一下阮阮的鼻头,“王爷嘱咐我了,等他回来,就该准备府里的亲事了,让我留意宾客,要给你物色个好女婿呢!”
“我才不要,我宁愿和暖儿住在一起一辈子。”说着便伸手讨昭暖抱,昭暖也不愿让她晾着,接过她的抱,两人倒在一处,放声大笑起来。
浮云悠然,天边婵娟,时而蟾兔缺,时而玉盘满,三五如金钩,四六似冰团。月儿也变幻莫测起来。金飞玉走,兔缺乌沉,珠流璧转,光阴如箭,日出东山上,月沉西海间。晴云如擘絮,新月似磨镰。转眼间,厉王回京日子即临。
那日的欢庆场景又再现,余淑仪带着阮阮在门处候着,棠骊珠胡茉绡也出了门去迎,和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则一以贯之,羽上也闭门不出,打发时间,拿来纸笔在纸上一遍遍写着:
“殇,不成人也。”
“无主之鬼谓之殇。”
“短折不成曰殇,未家短折曰殇。”
蝇头小楷,倒是可爱。
这是她在玉楼给自己选的字,玉彝选的巫蛊彝族,玉奴选的是亡国之奴,她是殇,无主之鬼。
无主之鬼谓之殇。读来可悲又可叹,这殇字含了多少冤屈残魂在里面。白佳期一族的冤魂挤在这里,可她只想一味地逃走……
门外,锣鼓喧天,纸上,蝇头小楷,好像一齐要把她拉去了那年自己的生日宴。
“朕许伊古一个好名,古儿有才情,诗同施音一姓,赐名梨殇。如何?”上面坐着的皇帝用着亲昵的语气来逗她,还亲赐了中原汉人之姓。
“舅舅,古儿前些日子读书,读得:无主之鬼为殇,舅舅为何取如此悲戚之名?”她那时什么也不懂,自然不懂尊卑有序的道理,她眼里,这不过是一场父亲母亲,姑母舅舅给自己准备的生日宴。
“阿伊莫要胡说,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这是皇上的恩赐。”父亲吓得忙跪下谢罪。
上面的皇帝笑呵呵的,表示小孩子开心就好,不必有那么多顾忌虚礼,“罢了,既然伊古不喜欢,那朕便换一个,梨落如何?”
她虽还觉有些悲戚之感,可父亲惶恐的模样告诉她,不要再说什么,她只好跪下谢恩。
她原以为自己未来会是东图的国殇,领兵打仗,为国献身;却不想,自始至终,自己只是做亡殇的命,父母皆死,亲族俱亡,实在可笑。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她拿皇帝舅舅当舅舅,皇帝舅舅只拿她是棋子……想到这,她猛地狠抓那张宣纸,揉得皱成一团,团了团丢在一边。
“梨儿!”一声叫喊,把她思绪拉回,李厘此时已还了织金宽袖深紫衣袍,踏步进来,“怎么本王回来了,也不见梨儿去接?”
“王爷忘了,我是侍妾。”羽上又重新铺好纸,又开始静静地写着字,“论规矩,妾室不能去正门接王爷的。”
他轻笑一声,坐到羽上一旁。要看着她写什么,手也搂上了肩。举止亲昵,过分亲昵。
惹人难受。
本该是一个榻上置放一只小小的几案,应是一人一处,相对而坐。他非要同羽上挤在一处,羽上顿时觉得别扭,要走开,去另一处坐着,结果被李厘一把抓着手不肯轻易放开。
“……”她索性丢开纸笔,直接坐到李厘腿上,手攀上李厘的肩和脖颈,故作娇俏,一双多情桃花眼勾搭得人夺魂摄魄,“王爷是喜欢人这样?”
李厘没应话,眼神里埋着欲望,手也慢慢拥上她的腰,势要把她吃干抹净。
“西边的那两个以前也是这样的?”她微笑着挑衅道,西边的是茉苍斋和棠梨阁。她故意挑起话头,引得李厘生气,果然李厘松了拥在她腰间的手。她趁机连忙下来,坐到了另一处。
“梨儿若是再敢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他的脸阴沉下来,眼里却是调戏的神情,“明儿便让你下不来床。”
“……”她立刻下来,去到别处坐着。
“我离开这几日,茉苍斋可曾来找过麻烦?”
“王爷何必问我呢?我牙没和王爷说?”
“梨儿最近心情也不好,话里总带着刺。”
她本还想再怼回去,可却又想起和香说要隐忍的话,羽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反正麻烦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在意呢!”
她要甩手走人了,反正能用到他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何必要屈尊人前,听他打趣?
“梨儿要走?”李厘站起身,挡住羽上的去路,“本王这还有一样东西没给羽上见呢!”
“既然有东西要与我看,便该一进来就说事,王爷的废话太多,我听不懂。”羽上退后几步,与李厘拉开距离。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只小小的青布荷包,从荷包里倒出颗拇指大小的石头,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那石头小巧玲珑,通体血红,心处是金黄,被雕琢成小鲤鱼的形状,甚是可爱。
羽上一眼便认出那是颗血胆玛瑙,是在北漠才能有的稀罕物,她在之前做郡主时曾见过略次一等的,可还要是在皇宫之中见的。可这颗,通体晶莹透亮,小巧玲珑又把鲤鱼刻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怕是要不少银两。
“……这血胆玛瑙没百两黄金下不来吧!”羽上盯着看了好一阵,“可是北漠那里得来的?”
“我的梨儿真是聪明伶俐,”李厘不禁流露出赞赏之意,“这颗血胆玛瑙是我巡盐之时偶然得的。”他一抬眼,说话间便塞到羽上的手里,“便留给你做嫁妆吧!”
她犹豫着接过来,打量了好一阵,“王爷怎么突然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因为梨儿配得上如此贵重的东西!”李厘用手揽住羽上的腰,戏谑地笑着,“梨儿那一百两也在里面呢!”
“……我的钱?!”羽上先是错愕,又转诧异,忙把小鱼放回他手里,跑去自己那个上了锁的小柜子,开口一看,空空如也,立刻急了,“你把我的钱拿走了,什么时候?”
这是她要准备逃出王府时,上下打点的费用。
“自然是走的时候!春戈没和梨儿说?”李厘拿着小鱼塞回荷包里,又坐回塌上。
她顿生气愤可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又坐回李厘旁边的塌上,开口道,“我不要这个石头,你把我的黄金还我。”
“本王赏你的,你敢不要?”李厘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话里却带着几分威胁。
“我……”羽上深觉不妙,若真收了这东西,当掉万是不能了,还易暴露自己出逃的计划。
“梨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府里的月例银子不够花了只管问本王来要便是。”
“不要……”她倔起来,坚决不肯,“王爷把钱还我吧!”
“……梨儿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别是要逃吧!”他说得云淡风轻,可羽上知道,一旦他说出口的话,那便是内心已经开始疑心了。若是故意讨好,倒显得有些刻意。若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他最后准要起疑心。
这钱,怕是要不回来了。
“我就是不跑,王爷不也一声不吭地拿了我的钱,赶明王爷把人卖了,人也不自知呢!”她故意甩下一句话,便佯装生气地出了门。
一出门,见楚寔在一处和春戈雪刃玩笑,狠剜了他一眼,便奔向风兰厢避难。
“大人,你不会是玩脱了吧!”楚寔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姐姐真生气了?”
“不会,她的脾气半真半假的,没那么简单。”他把小鲤鱼放进荷包里放好,塞到了她的梳妆台抽屉里面。
“大人小心姐姐晚上不理大人。”楚寔故意打趣。
“晚上一哄就好。”李厘一抬眼,漫不经心地放着狠话,“最近你的嘴倒轻狂不少?”
楚寔见势不妙,“哥哥让我回去给余姐姐请安呢!”忙一溜烟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