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小叶子洛

4、阴影

　　“啊！”叶景澜猛然睁开眼，一片漆黑里，她模糊的望见身前的人影。
　　“醒了？”一个声音响起，叶景澜深深呼吸，只觉心跳如雷。
　　“醒了就放手。”那个声音温和道，叶景澜这才发现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温软的物体，条件反射的松开，“抱抱，抱歉。”
　　那人直起身走开，随后“咔嗒”一声，整个病房里光明大作。
　　叶景澜不适的眯了眯眼。
　　随后病房里的灯光黯淡了下来。
　　林紫悦甩甩手，“做噩梦了？”
　　叶景澜抬手想抹头上的汗，“大概吧。”
　　林紫悦递过一张手帕，“要换衣服吗？”
　　“我……”叶景澜动动身子，病服上满是汗湿的感觉，“我，我自己来吧。”
　　林紫悦不置可否，手里抱了一套衣服走过来，“你能行么？”
　　“等等……”叶景澜觉得有些不妙， “我我我我……”
　　“闭嘴。”林紫悦的行动证实了她的预感，她伸手去解叶景澜病服，叶景澜僵直着身子拼命躲，“我真的可以自己来……”
　　林紫悦皱眉呵斥了一声，“小心伤口。”
　　叶景澜在林紫悦的手里挣扎的像个落水的小鸡，“我……”
　　林紫悦的手在叶景澜手臂上轻轻一弹，叶景澜只觉臂上一麻，再抬不起来，“啰嗦。”
　　叶景澜眼睁睁看着林紫悦伸手过来，解衣，擦汗，换衣，只觉脸上热气一路上冒，羞愤交加。
　　林紫悦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短短几分钟将叶景澜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遍，连着床单也换了一条，“刚刚梦到什么了？”
　　叶景澜只红着脸不说话。
　　林紫悦望她一眼，摇摇头，“晚安。”她熄灯，走出。
　　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寂静的病房里，叶景澜若有所思，林紫悦刚刚……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林紫悦和吴浩的表情同样严峻。
　　桌子上静静摆放的本该在一个小时前送往叶景澜病房的点滴，如果不是林紫悦今天手术结束后多走了几步，查房时顺手对药物进行了检查，现在这瓶药应该就要了叶景澜的命。
　　只是一瓶普普通通的青霉素而已，关键是林紫悦开的是葡萄糖，更关键的是，叶景澜是对青霉素严重过敏的体制。
　　林紫悦手里的笔流畅的转了一圈，依旧不开声的看着吴浩欲言又止的表情。
　　“很多人想景澜死。”吴浩终于败下阵来，低声道，“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
　　“我以为罗斯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林紫悦淡淡道，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罗斯只是导火索而已。”吴浩苦笑，“你不明白，景澜挡了多少人的路。”
　　“这里是医院。”林紫悦冷冷道，“你明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吴浩低下头，声音歉疚，“非常抱歉。”
　　“要么坦白说，要么，请你带她离开。”林紫悦慢慢道，“我没有当傻瓜的爱好。”
　　吴浩表情挣扎了一下，“我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我没兴趣在关注叶景澜身体状况兼心理治疗的同时，还要废精力去担心这些，你懂我的意思吗？”
　　“心理治疗？”吴浩敏锐的捕捉到林紫悦的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紫悦道，“她心理方面估计有点问题。”
　　“怎么说？”吴浩急切的问，“景澜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林紫悦笑笑，“你以为人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和逛个街是一个性质的事情吗？”
　　“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阴影吧，不过叶景澜的情况，好像有点严重。”林紫悦皱皱眉，“不知道是不是是第一次手术没有彻底昏迷的原因，她……”

　　“啪！”
　　骤然亮起的灯光瞬间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叶景澜满头大汗的喘息着醒来，再次看到静静站在身前的林紫悦。
　　“第多少次了？”她听到林紫悦安静的声音响起。
　　叶景澜吃力的挣扎坐起来，默不作声的看着林紫悦抬起自己的胳膊，解衣，换衣的动作，“不知道。”
　　“我帮不了你。”换完衣服，林紫悦俯下身，认真的盯着叶景澜的眼睛，灯光的阴影里她的眼睛黑沉沉得几乎让人溺进去，“你得自己走出来。”
　　“我很痛。”叶景澜迎着她的目光，低声道。
　　怎么会不痛，急速驶过的汽车，喧哗的人群，一切的一切反复的以一种慢动作的姿态在梦中回放，一次次的，那颗子弹从远处射来，眼睁睁的看着它从腹中穿过，剧烈的疼痛，无力的挣扎，却逃不开的绝望。
　　林紫悦叹了口气，叶景澜的意志过于坚强，坚强到第一次手术轻度昏迷而第二次手术也留有一丝清醒，可是这并不是好事，尤其在这样大型的手术之后。
　　身体本能造就的心理阴影……林紫悦伸手轻轻抚过叶景澜的脸，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温声道，“睡吧。”
　　叶景澜点点头，闭上眼，知道林紫悦会在自己身边坐下，知道她会翻开一本杂志，知道她的侧脸会在灯光下一般昏暗一半温和。心不知怎么的，就安宁了下来。
　　随后便是宁静的黑暗。

　　林紫悦侧了头，耳边是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与之前的许多次并无区别，她想，除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孩有一双出乎意料的明亮眼睛，还有，她是一个律师。
　　也许不一样，可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乎的，只是一个医生的职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