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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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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望着手里的脏馒头,第一百零一次叹气。
在仙界的时候,我是个下等侍女,在人间的时候,我是个穷鬼,穷乞丐。
我的人生起起落落,除我因为一次意外成仙以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心情泼澜起伏的地方,而现在唯一让我愤愤不平的事,却是我被贬下来了!
作为只做了一百年的下等侍女,还是即将要被贬下凡来的下等侍女,我是没有资格问东问西的。但在天降台时,我即将和几个同样不知所云的侍女同事要被贬下凡时,偶然听见了好事者的话,像是什么我们可怜,无辜受了牵连,而最初起因像是什么仙君改下来的新规,我们这些从下界幸运上来,却又对仙界创设无甚用的下等仙人,一概都要下凡重新修习。
说出来不可思议,我还不是仙时,我只是凡间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家里也只是做宰杀牲畜的。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就在家啃着猪蹄膀,也能仿佛脑海一片天光,转瞬间天上降下神引,我就此白日飞升了。
虽然不像那些勤勤恳恳努力求仙问道的仙君道君,也不像那些像是得到什么仙丹或者仙人点化,成仙顺利得不可思议,但就是发生了。我一直觉得这福分不属于我,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而现在的我身无分文,穷得可以跟乞丐称兄弟,虽然不至于如何脏吧,但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叹完气,我激愤的大口大口啃着抢来的脏馒头。今天运气好,一个锦衣华服的贵人施恩,我跟其他乞丐兄弟一起去,虽然“僧多粥少”,但还好我的那份让我自个抢回来了。我抹了抹右脸颊火辣辣的地方,有丝丝血迹,大概是破相了。
我想要施法使伤口复原,然而毫无反应时,我这才想起,贬下凡来时,我的微不可及的法力也没有了。
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法力,做惯了仙界无用的小杂鱼,虽然知道学习天分就不咋地,也知道这福分总会收回去,但突然有这一天,还是心情复杂,想哭!
啃吃完了馒头,我跑出隐藏的地方,一堆枯黄的杂草背面。
一瘸一拐的去河边,看着我脸颊上三四道带着血丝的白色红痕,触摸上还带着丝丝火辣的痛处,头发也不似天上时乌黑如绸布,像做成的鸟窝,还是被风吹雨打过后的破窝。
隐约记得做凡人时止血止痛的几种草药,我揪了几片来捣碎出汁液,然后忍着痛上药了。
看着看着水中自个的模样,忽然有种要落下泪的冲动。
本来应该人生短短几十年,如今赚了一百年的仙人经历,再来当回凡人,可真是“由奢入俭难”。当仙人时,没有想过要努力,现在,却不再甘心只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此时全身酸痛,距离下凡来也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概因从天降台落下时抽离法力筋骨太痛,当醒来时,在乞丐窝旁养伤也是昏昏糊糊。据好心的乞丐婆子说,当时看我就像被雷劈过,本来都要好心将我埋了,结果看我只余一口气迟迟不咽,就知道我是有大造化的。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笑笑不说话。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胸口的鼓鼓囊囊,里面的一个馒头还在,当时抢了两个,剩下的这个,我打算拿回去破乞丐窝里给那婆子。
乞丐窝是在山脖子阴凉处,靠着两棵老树用树枝树叶以及混着泥巴做成的简易房子,勉强挡得住风吹雨打。在这里住的大都是没钱没地没户口的“三没”人员。
走到山脚下,老远就看见两棵枝丫繁茂的树。
我慢慢拖着疲惫的走上去,看见房子,看到几个躺在地上懒洋洋抓虫的乞丐,看到那个总喜欢躲在树荫揪叶子玩的那婆子,我总算感觉松了口气。
“那婆子。”我轻轻叫她。没人知道她叫什么,这里的人就随口叫了她那婆子,就跟说那个老了的婆婆差不多意思。
她不愧是个好人,看到我一撅一拐的走回来,怕我摔倒,马上过来接我。即使她走得比我慢,坡脚得比我厉害,还长得满脸黄皮褶皱,她还是喜欢照顾人的。
我拉着她脏污、粗糙像老树皮的手,走到老树后面的小溪流,左看右看没了人,才告诉她馒头的事,然后掏出来给她吃。
那婆子推拒着,眼里仿佛闪开了泪花。好心意得不到接受,感觉像被辜负了。但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她不饿,我要是强塞过去,她肯定就哭出来了。
我只吃过一个馒头,还饿着,看了看坐下休息的那婆子,又想了想,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吧。
鉴于我想送食物出去,人家却不收这件事,我是感到挫败的。现在对于我们来说食物太过珍贵,那婆子不收,可能是想要我自己留着,唉,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晚上我看那婆子吃树叶吃野菜充饥,想再拿出馒头来,但周围的乞丐十来个看着,我咽了咽唾沫,没拿出来。
晚上睡下了,已经入了深秋,阴凉的风吹着我不舒服,总睡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和各种杂音吵醒来。我迷迷瞪瞪睁眼,慢慢坐起来,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待我睁开眼睛,才发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让我感觉头皮发麻。
我哑声问:“有事吗?”
这十几个人与我,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听见我问,又转过了身,自顾自做自己的,抓虫、拿破石头砸叶子、或者继续闭眼睡觉。
我放松下来,才发觉不对。我胸口还是有的,虽然小,但软,但更软的里面的馒头呢?我胡乱摸了一遍,又发现那婆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时都和我睡一边的,很少看见她早上醒来不在。
这时候她不在,是不是昨晚饿得受不了了,就拿走了我的馒头去偏僻地方去吃了?哎,那本来就想给她的啊。
那她会去哪里了?
我四处去寻找,跑出了乞丐窝,河边,草丛都找了,没见着,我四处去寻。平常的树荫下也未见有。
那婆子是乞丐窝里唯二的女性,另一个就是我了。我被贬下来就是她对我和善,带我找野菜。相较于其他乞丐,我更愿意和她待一起。如今她不见了,我一时心乱如麻。
最后我在山坳下找到了她的鞋子,以及,一滩血迹,还有稀碎的骨头。
我在天上时也只是侍弄花草的,在前世更是听说了大虫的可怖,我时常听人说山里有大虫,长相凶狠可怖,吼叫声能震出三里外,能食人。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了,我慌不择路,跑啊跑。坐卧在乞丐窝里的乞丐见我大汗淋漓,神情恍惚,泪流满面,骂我为何如此,我直呼有大虫,“那婆子被吃了!”
乞丐们不信,我带他们去山坳下,看见稀碎的场面,有人“吓”了一声,个个神情凝重,说那婆子肯定是被吃了,有个瘦高个提出“我们不能再住在这附近了,这一次那婆子替我们挡了灾,这大虫吃饱喝足了,保不齐下一次就串到我们那里去了,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去通报知山下的村民做好防护。”
众人齐刷刷地离开了,都在感叹那婆子死得可怜。
乞丐们这下都迁走了,我随着部分走到县城里,我路过一家宅院,恰巧见到要招丫鬟的,我挣扎着要不要去。
在天上时我是个侍候仙人,侍弄花草的,到了人间,我还要做这侍候人的活吗?好没道理啊。
我不是瞧不起丫鬟的活,也不是看不上人间,只是很疲累,除了做这个活,我应该做些别的。
但我现在是乞丐窝也回不去了,晚上没有东西盖没有房子挡着风雨,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我闭了闭眼。相比起露宿街头,难道比这个还难以接受吗?
得力于我会识字,即使嫌弃我的穿着,也还是要了我。我终于还是当了人的丫鬟。
老妪将我引到一个小院,一边说着“尽管叫我莫嬷嬷,这主家姓于,经商的,在凉城是有名的大户人家,你因识字,银钱一月五十文先做着,日后侍奉得好了,可再提升到八十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回嬷嬷,我叫绾玥,逃荒来的。”
莫嬷嬷点头:“你且休息一晚,养好精神。”
又向院里叫唤:“小蓉,小蓉。”
里头跑出来个妙龄少女,粉面红腮,漂亮可人。莫嬷嬷伸出手,笑得面脸褶子说:“这是新来的,你给安排个床铺,今晚让她好好休息,明日我来将她带去夫人房里相看。”
小蓉笑着点头应了。
当晚我惶恐又不安,左右睡不着,四周几个丫鬟已经睡着,正发着轻轻的呼噜。
很多年后,我都不愿意回想,为什么我落到这一步田地,没有了仙人身份,没有了法术,也没有了当初的闲情逸致,当仙的日子过得很快,当人的日子也过得很快,第二天,我并没有得到莫嬷嬷的引荐,于是我特意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