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为朕修罗场》许深烟

20、春深第一

　　池水冰冷，浸透了衣衫，从脚底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但因身后有另外一具躯体的温度，也算不上多么寒凉。

　　小径边开满了桃花，粉的白的，偶有软风掠过时，便淅淅沥沥落在了池面，铺成了少年发烫的面颊。

　　这姿势怎么想怎么怪异。

　　但又无奈于他身量纤细，稍一挣扎便要被淹没了似的。

　　“……谁要与你同生共死！无耻！”赵雪真的胸膛一起一伏，听见若有似无的笑音蹭过了自己的后颈，激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痒意。

　　好在柳枝来得及时，唤人捧来了两件袍子。

　　薄修将他抱至池边，让他坐在那里，用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挡住。这才慢慢从柳枝手里扯过了外袍，将湿漉/漉的少年遮盖住。

　　细流从乌发末端淌下，顺着白净的小腿没入荡开的涟漪中。

　　“陛下，莫怕。”薄修低声道。

　　他此时又用那种低沉的声音。其余宫人站在几米外，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赵雪真裹紧了袍子，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下一刻，出乎赵雪真的意料，薄修将他抱了起来。

　　金色的两件袍子相叠，将蜷缩着的少年牢牢遮盖住了。

　　“你干什么——”

　　“此地走去还要一炷香的时间，陛下虽然娇气，可若是想自己走，咱家也不拦着。”薄修平静地说。

　　赵雪真迟疑了片刻，满腹委屈地垂眸看了眼光着的双足。湿了的鞋履已经脱掉了，整条小径都是鹅卵石路，真要走回去岂不是脚都要废了。

　　他半天没说话，小小地哼了一声，扯过袍子将自己的脑袋也缩了进去，不想让旁人看见。

　　从宫人的方向望去，薄总管沉稳地抱着那圆球似的一小团，倒像抱着什么珍宝，在怀里呵着护着，生怕碰着了。

　　回到寝殿后，赵雪真开始浑身发冷，牙齿打颤。

　　总归是娇生惯养的小陛下，落个水就着凉了。

　　内务府传了太医，也不过是开了几副祛凉的方子。

　　薄修亲自在赵雪真榻边伺候着，命人熬了姜汤，还让人在寝殿内的浴池放了热水。

　　赵雪真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了。

　　他脑袋有些晕，裹着袍子在床上也坐不住，旁人在说些什么皆听不明白。

　　只知道薄修好像暂且离开了。

　　他趁机下了床，身子发软，差点没站住，幸亏手指扒住了桌台。那里留着些奏折，也不知是什么人放过来的。

　　赵雪真头疼胸闷，哪儿哪儿都难受，只想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可那奏本一翻开，头疼得更厉害了。

　　尤其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时不时地还冒出了重影，真是一点也看不清楚。

　　赵雪真举着一本奏折，越凑越近。

　　明明都是汉字，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握着奏折的手指忽地一松，本子刚好砸在了脸上。

　　赵雪真闷哼了一声，眼前几乎一黑，双腿发软，就要超前扑去。

　　接住他的并非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几缕檀香的气味钻进鼻腔，让少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薄修俯下身，单手搂住了他的腰。

　　“陛下，喝点姜汤吧。”

　　“……不喝。”不舒服的少年哪里都不肯配合，双眼一闭，断然拒绝。

　　帘外候着的宫女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他们高高在上的薄总管何时变得如此有耐心，竟就着弯腰的姿势纹丝未动，温声哄道：“陛下，听话，喝了才会好得快些。”

　　赵雪真靠在他身上，奋力摇了摇脑袋。毛茸茸的发顶乱七八糟地蹭在薄修胸前。

　　仍旧是一声有气无力的“不喝”。

　　这时，薄修的声音忽冷：“那陛下是要咱家喂吗？”

　　赵雪真听见了他将碗端至唇边吹气的声音，然后稍稍一顿，当真喝了一口。

　　……等等，他说的喂，该不会是……

　　赵雪真当机立断地睁眼，撑着薄修臂膀的双手尽量将自己抬起来，飞快道：“我自己喝。”

　　他说完，警告似的盯着薄修，却见后者微微颔首，将那碗姜汤递到他嘴边。

　　却是一口都没喝过的。

　　赵雪真话已出口，又见薄修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实在是找不着台阶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吸了吸气，就着唇边的碗抿了一口。

　　好半天才咽下去。

　　……这东西也太难喝了。

　　薄修道：“陛下，良药苦口。”

　　赵雪真扭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了。

　　薄修也不再逼他，勾勾手让人将汤碗撤了下去。

　　然后屏退了宫人，将赵雪真抱到了位于殿后的汤池边。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熏的赵雪真更晕了。

　　“干什么呀。”

　　皱着的眉头被指头腹一点一点碾开。

　　“咱家伺候陛下洗个热水驱寒。”薄修道。

　　那热水蔓延过脚腕，脚底开始慢慢热了起来。舒服的触感逐渐压倒了内心的警惕。

　　朦胧之中，赵雪真感到有人一件一件剥去了自己的衣物，然后开始给自己按摩。

　　恍然间，赵雪真还以为自己在哪个按摩房。明显技术过硬的技师从头顶一直按到了脚心，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穴位。

　　……还挺舒服的。

　　赵雪真模模糊糊地想着，自然也配合了起来。

　　只不过浑身越发无力，再往后便一头睡了过去。

　　因着赵雪真病了，原本要进行的朝会便又往后延了三天。

　　也不知是那姜汤还是热水的缘故，赵雪真恢复得也还算快。唯独迟迟不好的是，总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那热水连着每天都在洗，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赵雪真不肯了。

　　虽说薄修伺候得不错，忠诚度在这两天里也都在涨。但那按摩着实是越来越过分，每次都弄到赵雪真哼都哼不出来，全然没有招架之力。

　　……身为天子，让他按摩那是他的荣幸。若是天子不要了，那也是他讨得便宜。

　　赵雪真这么想着，嘴上却道：“我已经好了，不用洗了。”

　　薄修单膝压在榻上，捉住了赵雪真的手腕。

　　细瘦白皙的腕间被他稍一用力，便掐出了印子。

　　那双低沉的眸子愈发逼近。

　　“陛下是嫌咱家服侍得不够好？”

　　说话间，那另一只手也捂上了少年的小腹。

　　赵雪真浑身一凛，竟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在藏书阁的那次。

　　……等等，该不会，这坏东西还没放弃要爬他的床吧？？

　　少年耳上一红，有些手足无措。

　　从前那些宫女爬床的话本子在此时活灵活现。然而薄修既不是宫女，他也并不想和薄修睡觉。原因无他，就算他喜欢男人，也是纤小可人的。

　　这么个大男人爬床，要脸不要。

　　“陛下是嫌弃咱家？”薄修凑近他的耳边，手掌稍稍用力，低声问道。

　　赵雪真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小声支吾：“我不行……那个，不太行。”

　　……都这样说了，总是够了吧？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薄修听见竟低低笑了。

　　该死的，又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