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未老》猫咪小脉

6、第 6 章

　　送走王洁之后，林东突然想起策划书中的一个条款可以做出更好的修订，不禁驾车返回公司。
　　已经九点多，整个楼层只有紧急通道的长明灯昏暗的闪烁。他自嘲似的叹口气，原来这些人真的只为了一个送餐妹，亏他一开始还以为底下的员工为了公司自愿拼命呢。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看看，连门都锁了。林东无奈的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位先生？”后面有个女子的声音叫住他。“您是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
　　他正在开门，便没有接话。
　　“是这样，你们公司今晚订餐好像多给钱了，刚才店里结账才发现。我看您走进来，所以想把钱还给你们。”她看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
　　“哦，进来说。”他顺手摁下顶灯开关，然后才扭头对身后人说。
　　顶灯是预热式的，需要闪动几下才会亮，在回头那一瞬间林东看到对方站在阴影中，面容甚不清晰，只是本能觉得空气突然凝重。
　　“你……”他微微挑眉，好熟悉的感觉。
　　那人猛的回身逃离他，而在那一刹那顶灯大亮。
　　他看到她，转身前的那张容颜。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快跑几步追上那人，猛的拽住她的手臂。
　　“是你！”他几乎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她被他拉得太厉害，一时间控制不住，硬生生撞上他的胸膛。
　　谁的泪模糊了谁的心，谁的回忆被生生拉拽，无法停息。
　　原来无法逃脱的终究是无法逃脱。
　　六年，遇见。

　　“是你……”他再次咬牙说，“谈夏柳。”
　　她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片刻后甩开他的手，从斜背的包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多给的钱。”
　　他忍不住打量她。六年的时间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记忆中那个眉目清冷的少女此时收敛了她的凌厉，神色间会露出微微的笑意。她跟他一样，也学会了掩藏真正的自己吗？
　　想着，他又看向她递给自己的百元钞票。不过订几顿晚餐而已，本不需要多少钱，又怎会多给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呢？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嘴唇紧抿，整个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谁给你的？”
　　她面无表情，把钱塞到林东手中，转身欲走。
　　“你不是一向清高吗？”他看她离开，心里一紧，等到回过神来，话已出口。
　　她慢慢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意思？”
　　林东攥紧手里的钱，“这么多钱无缘无故多收？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谈夏柳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羞辱一般愣愣的看着林东，说不出话来。
　　林东看着她的表情，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他不能控制，心脏如此剧烈的跳动，他不能控制，胸口被大石压着一般憋闷，他不能控制，莫名其妙的怒气，他不能控制，从身体深处涌出的一丝欢喜，他也不能控制。
　　他觉得自己快要变得不是自己了。谈夏柳，果然只有谈夏柳。
　　“对不起。”他声音低下去……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子，只有你……
　　谈夏柳默然。
　　“这些年，过得好吗？”片刻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
　　“还好。”她说。
　　他似想起什么，“刚下班吗……吃饭没？”他问。
　　她摇摇头。
　　“一起吧，”他微笑，“我也没有。”

　　街角的路灯从车窗里一盏一盏飞速滑过，谈夏柳轻轻把头靠在窗框上，让眼角余光扫过整个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他变了啊，又似乎没有改变。抹去了青春的棱角，增添了岁月的痕迹。她知道，他变得更好了，更成熟一些，更内敛一些，更迷人一些，更……
　　黯然袭上她的心头。在他眼中，自己也变了吧，世俗，妥协，浮躁……现实无奈，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人生已经半百，而她的心，的的确确老了。
　　遇见他，又让自己想起了曾经那些任性自由的岁月。
　　谈夏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往事如何，实在不该再去想了。
　　“到了，就在这里让我下吧。”谈夏柳指指前边的路灯。
　　这里根本不是住宅区。林东皱眉，“我把你送到楼下。”
　　谈夏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住的地方。“这里就行，再往前车进不去。”
　　林东二话不说把车停了，“那我送你。”
　　谈夏柳语气顿时冷下来，“说了不用。”
　　他怎么会觉得她变得和善了？他居然忘了她还是谈夏柳，一直都是谈夏柳，那个脾气倔起来能把人气疯的谈夏柳！
　　可是，他已不是毛头小子林东了。
　　这样想着，他笑笑，“我不亲眼看你到家是不会罢休的，如果你真不要我送，最多我跟在你后面。这条路既然是公用的，你当然不能阻止我。”
　　谈夏柳白他一眼，无语的向前走去。
　　这是默认了。林东觉得自己第一次打败了她的臭脾气，心中有小小的雀跃，不禁快步跟了上去。
　　狭窄的小路，两个人并排行走，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六年前……”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为什么突然辍学？”
　　“没钱交学费。”她淡淡的说。
　　他突然想起于笑说她是孤儿，心中一窒，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找了你很久……还记得你留给我的那封信吗？”他问。
　　谈夏柳看着他，轻轻点头。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说。
　　谈夏柳默然，她记得那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
　　“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彼时她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却还要写下这么一句话留给他。
　　其实，他不明白有什么要紧呢？她想。他们两个终究是没有未来了。
　　她停下脚步，“我到了。”
　　林东抬头，一排排的房子紧密而毫无规律的堆在前面。他的眼前正是市里有名的贫民区。很多外来打工的人都住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里。林东，我们是两个世界了。”她终于对他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