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玥玦》月知慢

22、神罚虚境1

　　水月洞天外，箐竹正和远道而来的青娥尬聊。而箐波正坐在石椅上，一丝不苟的吃着箐翠刚出锅的青团。
　　箐竹：“今天天气不错。”
　　青娥看了看结界外漫天的雨丝，点头道：“是不错。”
　　箐竹：“你吃过了吗？”
　　青娥看向箐波面前的那一盘青团，认真回答道：“还没。”
　　箐竹：“哦，吃过了啊。”
　　青娥：“……”
　　箐竹：“ 那你要不要喝茶？”
　　青娥摇摇头：“不用了。”
　　箐竹：“好的，那就不勉强了。”
　　青娥：“？？？”
　　箐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你喝热水吗？”
　　青娥扶额：“不了。”
　　箐竹认真劝道：“女孩子还是要多喝热水的。”
　　青娥：“……”
　　等百雀终于到了的时候，青娥几乎已经要气绝身亡。
　　低声在百雀耳边说了几句，百雀先是一惊，随后面色就有些为难。
　　转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箐竹，又看了看水月洞天的洞口，开口道：“没有通行玉牌，也没有师父同意，我怕是想帮也帮不了。” 箐波此刻已经吃完了整整一盘的青团，抹着嘴跑过来，抱住她的腿道：“师姐你刚回来就又要走啊？”
　　百雀难办的抱起箐波，余光扫过箐竹，循循善诱道：“波波啊，你帮师姐去偷善雨师兄的通行玉牌，好不好？”
　　箐竹果然连忙将箐波抱回来，皱着眉说：“怎么能教小孩这样的事。”
　　百雀挠挠头，可怜兮兮道：“可是这位青娥仙子有恩与我，实在是不可不帮。”
　　箐竹放下箐波，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想要，我帮你去偷。但事不过三。”
　　百雀瞬间老泪横流直接扑过去膜拜道：“竹师兄你太好了，上一次我和月心偷玉牌也是你私下帮忙，这一次你又要亲自帮我去偷玉牌，竹师兄你简直是佛陀转世。”
　　箐竹忙捂住她的嘴，又腾出一只手捂住箐波的耳朵，低声道：“师父从小教导，助人为乐绝不留名。你就站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百雀感激涕零的点头：“好。顺便带几个橘子回来。”
　　箐波：“原来偷东西就是助人为乐啊。”
　　青娥：“你们紫竹林这样教小孩？？？”
　　散了朝会，云崖来至孤星宫。
　　七漓正躺在桃树下喝酒，不远处百雀刚种的柠檬树已经在七漓灵力的加持下冒出了青翠的小树芽。
　　云崖走过去，唤道：“大殿下一贯如此自在。云崖实在羡慕。”
　　七漓睁开眼，揉了揉绕眼睛，站起身来行礼道：“一走便是九日，云崖上仙不回归崖府休息吗？”
　　云崖回了一礼，和七漓一起坐在桃树下，十分娴熟的拿来一壶酒，道：“孤星宫的酒实在让我魂牵梦萦。”
　　连日来与云崖的接触比以前万年来的都要多一些，七漓也不似以前那般客气，竟然也挪揄道：“让上仙魂牵梦绕的，怕不仅仅是我的酒吧。”
　　云崖弯起眉眼，似春风拂面，小酌了一口，原本温和的语气染上丝丝甜腻：“大殿下心疼师妹之情，云崖自愧不如。”
　　七漓瞥了他一眼，仰面躺在落花中，看着树下雨打落花，不咸不淡道：“我紫竹林的女婿可不是好当的。”
　　云崖又笑，干脆散了束发，也放松的躺了下来，柔声道：“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讨好大殿下的啊。”
　　七漓伸了个懒腰，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肘上，良久才说：“理应是我讨好监军才是。”
　　云崖也不意外，只看着桃树下落英纷纷，“ 殿下已经知道了？”
　　“虽然在禁足，但总归不是全瞎全盲的。”
　　云崖微感欣慰，“青殿十分推崇大殿下，力荐你来领军，真是兄弟情深。”
　　七漓扯起嘴角，有些无奈，“上仙耳聪目明，何苦和我打哑谜。”
　　云崖坐起身，神色突然凝重，正色道：“竟然大殿下知道他想干什么，为何还这这般无动于衷？”
　　七漓看着云崖，瞳孔中尽是复杂，“幼青他不过从小被宠坏了，上仙若是担心他对四海龙王殿做什么，七漓在此保证，绝不会放任他胡作非为的。”
　　云崖的脸上失去了惯常的温和，叹了口气，“大殿下以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权柄旁落？”
　　七漓摇头，“自然不是，我明了上仙心中担忧，但我一直相信，幼青本性并不坏，他只是，”
　　云崖出言打断他，言辞再无温和之意，透着寒意。
　　“他只是想当天帝，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有威胁的斩杀，没威胁的奴役。”
　　七漓偏过脸，不可置信，“上仙过虑了。父帝年富力强，母后，母后又耳聪目明，幼青他，他总不敢谋逆。”
　　云崖叹息摇头，“世事无常，瞬息万变。大殿下重情重义是好的，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云崖言尽于此。”
　　七漓颔首，“上仙若相信我。就请上仙静观其变。若他日幼青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我一定拔剑相抗。”
　　云崖看了他半刻，终于恢复温和的神情，只是多了些无奈。“大殿下为人，云崖心中，自然有数。”又低头小酌了一口，默然道“此次赤影山一战，新兵新将，又摊上我这么一个没打过仗的监军，大殿下不担忧吗？”
　　七漓浅笑，“上仙不必自谦。幼青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上仙飞升前在凡间轮回三百多世，当过文臣，做过良将，也曾放过牛，牧过马，一身的本领。幼青太过自负不把这些凡尘俗世当回事，我却知道，上仙在天宫数万年，仙法未必是第一，但藏拙嘛，绝对是第一。”
　　云崖闻言，倒是吃了一惊，“以前和殿下不过点头之交，如今走的近了，还真是让我惊讶。”
　　七漓与他遥遥碰杯，“既然月心喜欢上仙，七漓就以紫竹林之礼相待，今后，还请上仙不吝赐教。”
　　云崖想起月心，不由浅笑，点头道：“能得紫竹林之礼，荣幸至极。”
　　在百雀的再三保证下，箐竹终于睁一只眼闭一只将偷来的玉牌交给她她。
　　青娥带着百雀一刻不停的赶回了凝水宫。
　　进了浮光殿的内殿，百雀便看见素白仙帐旁围着两个人，走近一看，是愁容冷淡的辰星和唉声叹气的十堰。见了她，如同见了救星一般，也顾不得别的，只是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百雀第一次见没有对她拔刀的辰星，不由有些不适应，跟着青娥走近，来至床榻边，只见塌上的青渊面色苍白，不过半月未见，几乎消瘦了一大圈。
　　百雀不由将手附上他的额头，只觉得指尖一片灼热，连周围的空气都焦灼异常，再摸向他的手掌，绵软无力，也同样燥热不堪。青娥咳了两声，说：“相传元神落入神罚虚境中，白日如坠七层地狱烈火中，夜晚又如坠极地苦寒之地。冷热交替，备受折磨。”
　　神罚虚境？那不是犯错的神族元神流放之地吗？可是多年来神族早已封闭，却不想这幻境还存在。
　　百雀转过迷茫的眼眸看向他，说：“神君的神智怎会迷失在神罚虚境？”
　　青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一旁默然不语的辰星，又看向有些着急的十堰，十堰终究暴躁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到底有办法吗？有的话就快些，没有的话赶快走，别在这杵着。”
　　青娥狠狠的瞪了十堰一眼，“你给我闭嘴！”十堰冷哼一声：“自从这只破鸟来了凝水宫，没有一天安生日子！”青娥上来就想锤他，辰星冷冷道：“别浪费时间了！办正事吧。”
　　百雀也不想浪费时间，思索了半天，觉得神罚虚境实乃神族之境，破境实在不现实，还是自己入境带青渊出来是最好。
　　可惜紫竹林曲谱多为造境或攻伐之曲，实在也不适用。
　　在脑子里琢磨了许久，她才堪堪找出一首非常冷门的千鸟窟曲谱，似乎叫《星罗》，当时学堂之上的先生似乎说过，此曲可做媒介，连通虚境，连忙从袖中翻腾出几本曲谱，翻了一会终于找到，忙对青娥说：“你可会弹琴？”
　　青娥却有些为难，“我们这里，只有辰星略通音律。”
　　百雀暗暗叹口气，“那就烦请辰星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青娥和十堰微微迟疑，终究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百雀仙化出早乐琴来，将一本曲谱交给辰星说道：“我入境之后，曲不可停，否则我很容易迷失在虚境中，还请仙君助我一助。”
　　辰星接过曲谱，看了几眼，沉声道：“我并非什么仙君，也不是仙族中人，仙子将千鸟窟的曲谱给我，可是不妥？”
　　百雀诧异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说：“如今形势，救神君为上，况且我信你的为人，定不会泄露我族机密。”
　　辰星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来，神色却复杂道：“你也真是轻信。”说完便飘然坐于早月琴前，试了几个音叹道：“确是好琴。我们开始吧。”
　　辰星指尖力道甚足，音律也甚为准烈，不过一时，就已经流畅自如。
　　百雀随着乐律飘起水袖，缓缓而舞。一时间整个浮光殿寂静如秋水般，只有亘古沉稳的琴音，以及飘然哀怨的舞步声。
　　百雀脚步凌落却也有章法，仙法绕在周身，如烟雾般笼罩了整个大殿内，烟雾慢慢飘动，渐渐的笼罩了青渊本就朦胧的眉眼。
　　青渊被烟雾笼罩，眉心之处似乎打开了一个漩涡，漩涡之处浮出几缕青色的光束，与烟雾搅合在了一起。百雀朝青渊走去，她赤脚走在凝水宫光洁冰凉的白玉地板上，看着青渊缓缓入境，终是松了一口。下一瞬，她将自己的元神抽出，也化作一团烟雾，飘进青渊的眉心漩涡之中，走进了他的幻境。而辰星指间不停，用音律牵引百雀，不至于她迷失其中。
　　南天门。
　　七漓与云崖身披银铠，恭敬的拜别天帝天后。
　　天帝将号令天兵的龙符交于云崖之手，好生嘱咐了一番，言辞中多有忧虑。天后将七漓叫至身旁，低声说：“漓儿，此战凶险，切莫保护好自己。”七漓俯首说好，天后的声音又幽暗了一些，“这些时日，你还须牢牢盯住云崖，以防他军功过高。”七漓稍稍迟疑，没有言语。
　　三万天兵整装待发，一片肃穆。
　　半响过后，南天门号角连天，彩鸟腾飞，七漓和云崖终于扬鞭上马，领着三万天兵浩荡而去。
　　天后天帝望着他们飞扬的背影，各有所思。
　　罚虚境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翻滚，明月高悬，一方陆地都不曾看见。
　　百雀一路腾飞数十里，看到海内波浪翻腾汹涌，又有龙鱼游动不停，耳边是凌厉的大风吹过耳垂，一片寒冷。
　　此时已是夜晚，青渊的神智已经坠入极地苦寒之处。
　　正当百雀一片愁苦之时，一直安静在乾坤袋中离玥玦突然飞出，发着青色的光芒，飘在百雀的眼前，一瞬间，又飞向远方。
　　百雀想，这玉玦大概感知主人的位置，正欲带她前往，便连忙追着离玥玦飞去。
　　飞行了许久，久到百雀的翅膀已经被强风打的麻木时，玉玦终于停了下来，只看到浩瀚的海中央出现了一座孤岛。
　　离玥玦落回百雀手中，依旧一闪一闪的闪着青光。百雀忙变回人形落在孤岛细软的白色沙滩之上。
　　这岛看似不大，但地形脉络却很复杂，植被众多，不知章法。百雀踮着脚躲过坚硬的沙石和带刺的藤曼，往北边的树林中走去，行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树林中有一座嶀琈玉堆砌而成的如祭台一般的高台，旁边有两头镇守的石兽，看着形态，虎身牛尾，神情凶邪，百雀细细辨认了许久，像是传说中的妖兽—彘。
　　靠近高台后，离玥玦光芒大盛，闪烁不停。
　　百雀推测青渊一定就在附近，连忙跨步走上石阶，来到高台之上。
　　抬眼便看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就静静躺在这高台之上。
　　百雀走进他，看着他呼吸尚且平顺，便放下心来，小声摇唤他：“神君，神君。”青渊却是怎么也唤不醒。
　　心中疑惑，目光扫视青渊全身，只看见他的衣袍上有星点血迹，一时难免警觉，凑近闻了闻，又闻到丝丝腥甜弥漫在空气中。
　　看来此地或有危险，不宜久留，便做了仙法，将青渊的仙身移至自己的乾坤袋内，便急匆匆离了树林，想找个平坦的地方变个避风避雨的茅屋，好唤醒青渊。
　　刚走进艳红花海中，就听见海浪声越来越大，月亮都被乌云覆盖，一片漆黑，似乎有雨降至。百雀停在一处平坦处，用仙力化出了茅草屋来，又找了些树枝来，生了火，将青渊从乾坤袋里移出来，放在床上，又帮着盖了两层被子，才脱下自己身上被海水打湿的外衣来，坐在火堆边烤着。
　　不一会，果然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海浪似乎越汹涌起来。
　　百雀不由得有些心慌。
　　这极寒的幻境果然凶险，气候恶劣不说，连这岛上的一应植被树木，花叶根茎多数有毒，也无淡水可喝，长此以往待下去，神仙也难活。
　　索性百雀乾坤袋里素来放着仙草仙药之类的东西备用，还算勉强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想到这里，忙拿出里面的几根仙草来，喂青渊吃下，等了一会，果然看着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百雀坐在火堆前，看着青渊的脸恢复了血色，不由看的有些发呆。
　　月心总说云崖上仙飘逸绝尘，眉眼似画，但百雀心里，一心觉得青渊才是这六界最美，虽然他很少笑，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出现在，就没人能移开目光，似乎天生隔绝与世，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看着看着，百雀眼前景物就有些晕眩，这一路的奔波消耗，着实有些难以支撑，于是，她趴在青渊的手边，终于沉沉睡去。
　　百雀是被一股呛人的烟雾呛醒的。她睁眼的一瞬只看见茅屋内一片火海，青渊躺在榻上，周身的茅草也皆染上火光。
　　糟了，原来是自己睡的太沉，忘了熄灭火堆！

作者有话说

　　青娥：社牛的克星，原来是老实人。
百雀：我来救你了大美人贴贴！
青渊：先把火熄灭，我是真的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