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顾清溪

42、第 42 章

　　趁着月色，晋安帝带着明芷，拎了一壶酒，轻车简从，敲开了定国公府的大门，定国公徐景昌正等在门口。

　　花园里有个小亭子，石桌上咕噜噜的煮着茶水，还有一个空的小炉子，明芷安静的接过晋安帝手中的酒，放在炉子上温着，素手执杯，一杯给晋安帝，一杯给徐景昌。

　　徐景昌对着明芷笑了笑，眼珠清亮睿智，从容的智者，安静的隐士。实难想象是大家口中那个张狂的定国公。

　　晋安帝张了张嘴，终是说道：“太傅。”

　　徐景昌徐徐问道：“看清了吗？”

　　“是。”

　　“决定了吗？”

　　“是。”

　　“那就做。”

　　晋安帝沉默，沉默了许久，久到，这壶太清酒被定国公小酌着喝掉。

　　徐景昌并未催促，看向茶壶，明芷会意，煮起了清茶，一老一少，一个煮茶，一个喝茶，等着同一人。

　　都说秋收冬藏，秋天的夜晚便像个君子，安静又收敛，轻雾慢慢弥漫，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明明看不清，可又觉得安宁又平和。

　　明芷喜爱春日的烂漫，暑日的奔放；同样也爱秋日的悠扬，都说秋天肃杀，可她分明觉得秋天就像一块玉，触手凉意，可瞧着就是分外的温润。

　　徐景昌心下有些叹息，若是早些年碰到这般心性的小娘子，他定要抢下来，留给九渊，可惜九渊这孩子，心高气傲，还是不知道什么该要，什么该不要。

　　“太傅。”晋安帝的声音响起，略带苦涩，“留他们一命吧。”

　　徐景昌点了点头，晋安帝在他的学生中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却是他最感慨的，有的时候，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有趣，就像他，不得不亲手把自己的子孙养废，取舍得失，从来都是一个调皮的精灵，每一份不得不做下的选择，都会丢失一份美好。

　　晋安帝起身，明芷朝着徐景昌行了一礼，两人携手缓缓而去。

　　似乎月色总是属于他们，日光太烈了，明亮的让所有幽暗无所遁形，而月光正好，无论是白还是黑，都蒙上一层面纱，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透的好。

　　“陛下......”明芷轻轻说道，“你在悲伤......”

　　晋安帝不语，京城夜里的长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整条巷子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别无他物。

　　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青衫挺立，绣满了竹纹，纹路舒适自然，竹韵袅袅，可见绣这件衣服的人蕙质兰心。

　　晋安帝停住脚步，两人两两对视，青衫男子率先低头，深深鞠了一躬。

　　晋安帝沉默，同样认真的回了一礼，哑着声音，道了一句：“四哥。”

　　先帝四子，雍王，卫缜。

　　是少有的贤明王爷，先帝时期，早早的就了藩，整治藩地，从不参与京城之事，一心一意当个藩王。

　　“七弟。”雍王并不年轻，但声音清冽，有说不出的复杂，这是他的弟弟。卫氏的兄弟不是一件好差事，可他必须感谢眼前这个比他小的弟弟，他挡在他的前面......

　　“疫疾已控制在洛州和东都的交界处，宪儿率雍王府卫在洛州接应。”雍王说道。

　　“多少人受灾？”晋安帝问道。

　　“竭力控制，仍有千户。”雍王继续说道，“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燃烧苍术，若不是七弟，只怕此番伤亡惨重。”

　　“千户......”晋安帝喃喃。

　　“可是他们？”晋安帝回神，问道。

　　雍王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是。”

　　晋安帝突然咳了起来，一声超过一声，明芷替他抚了抚胸口，他看着明芷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罢了，四哥，交给你了。”

　　雍王看着两人的背影，胸中说不出的难受。

　　“来了？”徐景昌对着雍王挑了挑眉毛。

　　“老师。”雍王缓缓坐下，“如此，对七弟不公。”

　　徐景昌沉默，“那么，就将他的恩情放在心上。”

　　秋天，是收尾的季节，一年的劳作，在秋天获得丰收，同样，一年的悲欢离合，也总要在秋天，得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