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顾清溪

40、第 40 章

　　“陛下，您怎可如此纵容谦儿。”明芷侧着头，晋安帝握着她的手，悠悠走在月光下。

　　是一条小径，曲径通幽，盘山而上，是京郊附近的小山，山名无归。名字不是很吉利，来的人很少。

　　传说数千年以前，有个部落叫离，为妖所毁，族群皆灭，大巫名唤无归，带着残留的巫祭在此祭奠残魂，召唤远去的灵魂归家。

　　今人听之却哈哈大笑，说哪有人会把部落名字叫离的，大巫还叫无归，这样的部落如何会不分离，可不就是无有归处吗？笑归笑，却没有人愿意来此。

　　在这样一个日子，晋安帝却带着她，踏上了无归山。无归山风景秀丽，秀丽的不像是京城的山，倒像清河，树木秀雅，草木纤柔。

　　明芷继续说道：“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终是不好，对吗？”

　　晋安帝一手紧紧握住明芷，一手用剑扫着前方的草木，山路虽有人清扫，但也怕还残留这蛇虫。

　　晋安帝揉了揉她的掌心，“无妨。”顿了顿，又说道，“明谦终要成长，我护着他保其无恙。”他的小娘子，九岁的稚龄带着明谦，手握丰厚的家产，如同稚子掌重宝，一路跌跌撞撞到如今，无人分担，独自一人，以女子之身，该有多孤独啊......

　　晋安帝觉得心疼，他的九岁，虽然不太平，也有宁姨，十三弟，还有武安侯他们。

　　他知道，明芷一直很乖巧，不争不抢，淡淡的开心，就是连生气都是淡淡的，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心疼，他不愿这些杂物再来打扰她，所以承庆宫的人屡次来访，都被他阻了，左右不过是那些话，那些事，他怎会不知。

　　明芷的生辰，他不会忘，想了许久，还是带她来了无归山，本想着若是她介意，便也算了，另取他物当做她的生辰礼，没想到明芷浑不在意。

　　晋安帝勾了勾嘴角，他的小娘子，终归和他是一样的。

　　无归山不大，山间却有一个小小的瀑布，不似水面直流而下，而是在顶端便分成了两股，娟娟细流，如同同一个琉璃杯里留下了两道水，一道汇入了不远处的池塘，一道直直的砸向地面，散裂成数股，滋养了大地，真像生命的两端。

　　“真是神奇的瀑布。”明芷惊叹，山脊配上这瀑布，像极了一个长发的女人高举装满水的杯子，同一份水源，两份别样的生命。

　　晋安帝静静看了会，揽着明芷，带着她往上走，“阿芷，走吧，时间快到了。”

　　明芷抬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眼角眉梢透出一丝欢快，“原来还有比这等奇景更好的礼物。”

　　晋安帝笑而不语，他知道山顶有一朵奇花，颇为神奇，要么数年不开花，要么一开便是凋谢，美的像是月光下的精灵。无归山人迹罕至也好，这朵花到如今也安好的存在于山顶，无人采摘。

　　他一早便使人盯着，近日似是要开花，便想在明芷的生辰带她来看看，也不知能不能开。

　　月光弥漫山顶，微风吹着峡谷，砸到石壁上，发出低沉的声音，沉重悠远，仿似地底散出的悲歌。明芷默默听着，想起无归山的传说，心想，也许传说是真的，有个叫离的部落，也有个叫无归的大巫。

　　晋安帝同样听着，听了好一会，他甚少来山顶，不知有此山鸣，恍若叹息。

　　“阿芷，算了，我们回去。”

　　明芷笑了笑，拉住晋安帝，“来都来了，不见一见，岂不可惜，更何况......”

　　她又细细听了一阵，“更何况，他们是一群等待亲人归家的离人，怎会让他人再受分离之苦......”

　　“离人......”晋安帝轻轻说道。

　　“陛下，你听。”明芷静静靠着他，“这首离人之曲，唱了数千年，他们在此，也守候了数千年......”

　　晋安帝搂了搂她，陪着她静静听着这首穿越了时光的曲子，静静的等着花开。

　　月光越发的明亮，照在了他们彼此相依的身上，也照在了他们的脚边。

　　在明芷的不远处，一朵小小的白花安静的盛开，洁白的花瓣，洁白的花蕊。

　　喜儿捂着嘴：“开花了，开花了，好漂亮。”

　　明芷抬头，看着眼前这多极难瞧见的花朵，顿了顿，叹道，“是空起啊。”空起花，花名优昙，佛前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晋安帝看了一眼，“见过？”

　　明芷小心翼翼蹲下，说道：“未曾，只在古籍上见过，传闻是仙界之花。”

　　花期很短，一瞬即逝，她走到晋安帝身边，认认真真说道：“优昙花开，是吉兆。”

　　晋安帝盯着已然凋谢的花，半晌，答道：“好。”

　　明芷倚着他，心里默默想着心事，优昙不常见，古籍曾说，优昙盛放于污秽之地，最肮脏的地方盛开出最纯洁的花朵，明芷想，也许就像有的人，存身于千疮开孔的地方，却有一颗温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