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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两师徒正一问一答的说着话,屋里忽然发出几道沉重的闷响声。
      像是厚重的棉被被人从外面狠狠撕裂的声音,接着又传来软物落地砸出的响动。
      门后的烛光里隐隐透出花百岁左右浮动的身影。
      “怎么了,归河?”徐长风抽回几分神,担心的追问,“你是不是磕着碰着哪里了?”
      这孩子小时候就老是跌跌撞撞的,经常不是碰着了这里就是磕着了那里,实在粗心的厉害。
      她自己摔了伤了倒没什么感觉,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就伶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把一旁的师父给心疼坏了,每次都要给她的伤处仔仔细细的擦药,确保不会有一个遗留下的红印。
      女孩子长大后总是爱美的,他当然要替她更精心的照顾着。
      “师父不必担心。”
      花百岁的声音丝毫未变,莫名显得几分冷漠。
      “是徒儿抬手时衣袖不小心掀翻了桌上的东西,徒儿捡起来就好,无碍的。”
      徐长风这才放心的哦了一声,继续站在门外等候着。
      虽然觉得自家徒儿换衣服的时间略长了些,但无论何时何地女儿家总是格外爱美,也许一时半刻的没挑着自己喜欢的衣饰,便还是耐下心的等。
      徐长风在门外才站了一会儿,就听花百岁在门后又软声软气的唤着师父,听起来颇为委屈。
      “今年徒儿的生辰,你可不准再喝酒错过了,去年你失约没来,徒儿在屋里空等了你一晚上,把徒儿伤心坏了。”
      当时就在隔壁的徐长风哪能不知,当时听的心都要碎了,闻言心里愧疚顿生,想都不想的应下:“不会,今年师父一定不会失约。”
      “以后徒儿年年的生辰师父也不准失约,都要陪着徒儿过。”门后的花百岁撒着娇的补充。
      “师父当然舍不得失约与你。”
      说着,徐长风微垂了头,心里的苦涩层层漫开:“只是你迟早要婚嫁与他人,到时候你的身边自会有人陪着你的,至于师父……也许你还会嫌师父在旁边多余呢。”
      话音刚落,便见屋里幽暗的烛火猛然熄灭,随即面前紧闭的房门从内往外的打开。
      身着一袭暗红纱裙的花百岁正正站在他的面前,向后背着手,嘴角挂笑,眉眼动人,简直和画中仙一般。
      她抬脚刚走出门口,身后的门迅速自动合上,没让他瞧见屋里的一丝一毫。
      “师父又说胡话了。”
      她站在紧闭的门前深深望着他,温声细语却又格外郑重。
      “你是徒儿最重要最亲近的人,徒儿的身边可以没有任何人,但绝不能没有师父,你又怎么会是多余的呢?”
      徐长风看着她娇艳如花的眉眼,足足愣神了好一会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她小心翼翼从身后拿出一碗清汤面捧到了他的面前。
      “师父,往年都是你给徒儿过生辰煮寿面。”她软着声的说,“今日你生辰,徒儿就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
      压根没想起来自己生辰的徐长风猝不及防,直接愣在了原地。
      “师父,生辰快乐。”她一边轻声说着祝词,一边踮起脚尖,倾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点吻,“徒儿祝师父长命百岁,平乐无忧,再无能令你忧心之事。”
      得到她一个不含丝毫狎昵之意的祝福之吻,徐长风的身子就颤了两颤,无意的垂眸时便瞥见她捧着碗的手指。
      那双细腻纤细的手指上竟有几条细碎的伤痕,还有两颗被烫伤的水泡,他又想起来她刚才换衣服的原因,心里不禁复杂万千。
      花百岁被他从小照顾长大,被他惯得像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千金小姐,洗手做羹汤的粗事是一件没有做过。
      哪怕如今她都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生活琐事仍是粗手粗脚的像个假小子,对厨艺女红之类的事更是一窍不通。
      万万没想到往年都是他给她风风火火的过生辰,一向任性又粗心的她竟是记住了今年他的生辰,还别有心思的给他做了一份生辰贺礼。
      为了能亲自动手给他煮出一碗长寿面,竟故意把他支了出去后自己到厨房细细琢磨,不仅弄得一身脏污,手指还受了伤,当真令他倍觉感动之余又心疼的不行。
      “傻孩子,何须你亲自煮呢,不过一碗面而已……”徐长风轻轻摸着她指上的伤痕,眼里都是明晃晃的心疼意味,“弄的一手的伤,该是疼坏你了。”
      “徒儿甘愿的,师父。”花百岁笑眯了眼,模样纯善又惹人怜爱。
      她笑着说,得意又懂事:“徒儿不疼,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只要师父能吃到徒儿煮的面,徒儿所做的都值得了。”
      徐长风把怀里掐坏小半的鸢尾花束放在了一旁,才是战战兢兢的接过她手里的汤面,像是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无价宝物。
      碗壁还是滚热的,汤面上滚起丝丝的热气,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
      花百岁看着他充满感动与欢喜的脸,只不过是一碗简简单单的清汤寿面罢了,师父就高兴成了这样。
      分明这些年他为她做的事无论哪一件都比这个远远更好更重要。
      说到底,只因是她,师父才会心甘情愿,才会轻易满足,花百岁的心里不禁一阵暖流滑过。
      她愈发温和的道:“师父,徒儿陪你到你屋中吃吧。”
      身后的房间无声无息,一片黑暗,她目不斜视,声音温柔的说:“徒儿的房间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面前的师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手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闻言毫不思索的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如朱珍一般:“好,都听你的。”
      花百岁就笑微微的陪着心满意足的师父去了隔壁的屋子。
      徐长风全然不知就在他们身后紧闭的房里,屋中阴暗无光,家具倒塌,而在那桌面之上竟瘫着一张被半剥人皮的血架子,被刨开的模糊胸膛里不见内丹。
      只见那被剥皮的血架子的左手手腕被利刃缓慢的齐齐砍断,两只眼球被生生的挖出丢在了地上,整张脸也被剥了皮,嘴里就插着一把短匕。
      匕首入木七分,几乎算是破脑而穿
      最令人惊惧的是,这幅被剥了皮,压根识不出原本面目的血架子竟是刚刚才断气。
      被活活折磨而死,犹如千刀万剐之刑。
      漆黑幽暗的屋中,一片血腥铺眼,令人一看不禁胆寒。
      而在隔壁,花百岁正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师父兴高采烈的吃着她煮的面,纤细手腕上的黑镯熠熠发光,仔细观察似又微粗了一圈。
      师父并不知道他吃的汤面里就有她才从贾庆逸胸膛里抛出来的内丹,师父的身子亏虚的太厉害,蕴含丰富灵力的内丹无疑是最好的补品。
      可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她只是垂眼静静的看着师父,嘴角挂着的笑纯善至极,比之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还要显得更加高洁,更加无暇。
      花百岁有一双纯洁无辜而惹人心怜的杏眼招子,此刻眼底的深处却幽暗如无光的深渊,细细观望直教人心怖胆颤。
      就在宁溪庭的尸体被发现的三天前,花百岁再次暗访藏书阁,终于在书架的最深处找到了她苦寻数月的东西。
      一本特意记录着多年以前正道合谋攻打六冥魔门的记录册。
      她翻开册子一目十行的迅速浏览,没把册中的每一个字放过。
      越看到后面,她的心里就越冷越寒。
      最后,她的目光凝滞的停留在几个人名之上。
      那是记载着在那场暗袭魔门的战场中,门中派出支援的弟子名单。
      花百岁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名字看了又看,每一个名字都熟悉至极,每看一次她都感到锥心的痛,那一刻她忽然巴不得自己的眼睛瞎了,便不必再受一次次的痛楚锥心。
      事后,花百岁把这本好不容易找到的册子就地销毁的不剩残渣,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藏书阁。
      三天后,宁溪庭的尸体被门中弟子发现,从后山抬了回来。
      彼时她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背手冷目的遥望着几名师伯急慌慌的走了出来,却是刚一看到宁溪庭的尸体就吓的连连后退,只有贾师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把尸体认了又认,最后趴在尸体上失声痛哭。
      在场所有人都面露不忍,叹息连连。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心情并未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放松与快意。
      原来亲近之人的惨死你们也会觉得心疼,也会觉得不忍,也会难过痛哭,那为什么你们不能以己度人?你们折磨我的师父的时候,不把我师父当人看的时候,怎不认为我也会心疼,我也会流泪?
      还是说,你们并不在乎我会不会发现真相,又或者压根不担心我会发现真相,所以这么多年都肆无忌惮的折磨我的师父?
      既然如此,那我也无需再心软分毫了,你们所有人欠师父的,我都让你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吧。
      古人说的那句话很对,鞭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永远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打定了注意,她刚要甩袖离开,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然扭头,视线正正与高站正殿之上的掌门遥遥投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两目隔着人群与高台遥遥相对,却像是面对面的站着对视,不需多言一字就已一切了然。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与掌门目目相对许久,没有动过丝毫。
      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眼神冷漠。
      互相看了许久后,掌门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眼,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看罢嗤笑一声,转身甩袖而去。
      二人一东一西,背对相向,至亲之人从此以后只有殊途,再无同归。
      又隔了两日,花百岁挑了个比较特殊的日子,特意去拜访念徒心伤不已的贾师伯,耐心同贾师伯说了好会儿的话,终于教心痛难止的贾师伯宽慰了许多,因此悄声告嘱她会给她传功授法。
      早有所料的花百岁含笑应允。
      当夜贾师伯在她屋里等了好会儿,便等到了换形变容成自家师父的花百岁。
      果然,在她轻易的几句试探之下贾师伯就露出了真面目,还顺嘴透露出去年她生辰之时,在隔壁屋中折磨师父的人就是他。
      这真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她面上装的一派惊诧,心里却冷冷的想,好啊,说的好啊,还省了她以后一个个的去试探找人呢。
      贾师伯的灵力是几名师伯之中最丰富的,修为却是最低弱的,又疏与防备没有戒心,很快被她轻易的降服,打断四肢后再层层捆上她精铁刚硬的百截鞭,就是神仙来了也难逃。
      说来可笑的是,被她残忍虐杀而死的贾庆逸数月之前还淳淳教导她,叮嘱她千万别忘记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
      “人生在世,从小到大,从少变老,享用的情实在太多了,世人皆知要感恩,特别是养育成长的师恩,更需要终身的感激和全力的报答,方能不愧天地正道。”
      “贤侄,你且记住,你不能忘记师门的恩,更不能忘记你师父的恩。”
      “你须谨记,养育之恩大于一切,重于泰山。”
      彼时,花百岁低下腰,凑耳在惊惧遍布,手脚全断的贾师伯耳边轻声徐徐的说了一句话。
      “师伯的教导,弟子都谨记于心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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