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妖女》浮生叙世

1、红衣少女

　　时值八月，焦金流石，覆雨镇大旱，田地颗粒无收。

　　当地百姓为求雨，险些踏平了龙王庙的门槛，一日龙王显灵，称要传授降雨之法，由于其仙力非常人所能承受，故而得派些身强力壮者。

　　百姓一听，成为龙王弟子那可是无尚荣耀，遂推举当地有名的大力士前往。

　　可是那人一去便杳无音信，不死心的百姓再次推选出一人前往，一连几人皆是如此。

　　此事终究是引起了附近的修仙门派——玄清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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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雨镇的客栈来了俩年轻的修行者，一身蓝衣，青丝高束，神采奕奕。

　　为了招待他们，覆雨镇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几个干瘪的果子和一壶陈酒。

　　两位少年一人面色尴尬，一人却面露悲悯，凝眉询问道：“店家，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店家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嘴里嚷着“请仙师救救覆雨镇的百姓吧”。随之一同跪拜的，除了店家身边一壮汉，还有屋外一大群形容枯槁的老人家。

　　两位少年哪见过这种场面，一边扶着店家，一边又劝说门外百姓起身。

　　众人哪肯起身，非得要亲耳听到两位仙师的承诺才心安。

　　少年没法，只能任由他们跪着向自己陈述过去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正当说到那些被推选出的壮丁一个个失踪后，自外头来了一红衣少女。

　　红裙曳地，同色面纱迎风飘扬，少女姣美容颜于间若隐若现。

　　覆雨镇多日干旱，百姓缺水严重，皮肤蜡黄干瘪，而她肤若凝脂，白皙胜雪，这般水灵，显然是从外地来的。

　　少女进门，径自走向两名玄清门小弟子面前坐下，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饮下，末了还长叹道：“确实比龙王庙的差些，你们对那破龙王可真是孝敬！自己都快没吃没喝的了，还不忘去供奉！可惜啊，你们那龙王可不是吃素的！”

　　店家脸色一变，又惊又怕道：“姑娘慎言！”

　　“我说错了么？”少女鄙夷的眼神扫过身旁之人，甚为不屑，“今日本姑娘在岩西山发现了几具被吸干了精气的尸体，想来应是你们推举出来的‘天选之人’吧！”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外头更有几名老妇痛哭起来。

　　店家也尤为不解，“怎、怎会这般？”

　　少女讥讽道：“这尸体不在水中而在山上，恐怕你们那龙王是条旱龙吧！”

　　“姑娘所言当真？若真是这般，恐怕是个妖物！”那两名玄清门弟子急切相问，见少女眼神打量了他们一番，只以为自己唐突，故而自我介绍道：“在下玄清门寒意尘，这是我师侄寒临渊。”

　　少女忍俊不禁道：“你们年岁相仿，竟是这等辈分？”

　　那寒意尘看是老实本分的，见少女提问，便开口解释道：“临渊本应与我一辈，只是入门前……”

　　“意尘，你解释那么多干嘛！”寒临渊急忙打断寒意尘，转而看向少女，“倒是你，所言可属实？”

　　“两位不信自可以去瞧瞧，我记得一个头上绑着黑色麻布汗巾……”少女话音刚落，便闻屋外一哭天抢地的哀嚎，“我的六子啊……我的儿……”

　　寒临渊见屋外妇人哭得着实悲痛，心中不忍，抓起佩剑道：“我去会会那妖物！”

　　两人正欲起身，却被少女喝住，“你们两个去，妖物可不会轻易现身！”

　　寒意尘见少女行事看似随意，但思虑却周，故而拱手请教道：“姑娘有何高见？”

　　少女见寒意尘礼仪周正，待她也恭敬，故而指了指店家身边的壮汉，“他们找你们求救，可不是为了捉妖除魔，而是为了护送这位‘天选之子’去拜师的！如此就以他做诱饵吧！”

　　一旁的店家和壮汉听闻即刻跪地磕头，只见那店家跪行至寒意尘面前，抓着他笔挺的衣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请仙师救救我儿，若那龙王真是妖物，岂不是将我儿送入虎口！”

　　见此情状，寒意尘与寒临渊这等名门弟子自然开不了口，于是女子放下手中杯盏，单手将壮汉从地上拽了起来，“行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就是当个诱饵嘛，又没说让你去送死！你今日不去，那妖物迟早也会找上门的！”

　　那壮汉被少女一通教训，吓得止住了声，泪眼婆娑地盯着她锐利的双眸，良久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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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破旧的龙王庙里，店家儿子一人立于其中，晚风强劲，吹得庙里破布猎猎作响，吓得他一惊一乍，最后索性闭了眼，跪地祈求上天保佑。

　　覆雨镇地处九曜国南部，又有群山环绕，因此交通不便，如今大旱，更是艰难。

　　这龙王庙建在岩西山东面的一座小山丘上，庙前本有一条小溪，是从那岩西山处来，雨季时水流充沛，湍急飞溅千层雪，如今却只剩一条凹陷的沟壑，甚至连河床都干裂得起了层地皮。

　　此时三人正隐在庙外的一处林子里，少女高坐树枝上，侧靠着树干正闭目养神，红珊瑚额坠在风的吹拂下相击，好似轻盈的乐曲，叮叮作响。

　　寒意尘站立树枝上，紧张地盯着庙内动向，心中着实担心，不由问道：“姑娘，真的不进去瞧瞧么？”

　　少女双眸未睁，悠悠然开口，“此处妖力强盛，想来那妖物必定常从此处来往。此前几人皆在山上遇害，估计这妖物有回窝进食的习惯吧！况且这袁毅以前仗着自己有钱也没少做恶事，被妖物吸点精气，权当是给他的教训！”

　　寒意尘闻言心有不忍，只道：“即便袁毅曾做过恶事，但今日他愿意来做诱饵便是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理应护他周全。”

　　跟寒意尘不同，寒临渊忽地跃上树枝，屈身与少女平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非你才是那妖物？”

　　少女冷哼一声，蓦然睁开眼睛逼近少年的。只听她一字一顿道：“我可比那妖物可怕，千倍、万倍！”

　　寒临渊不惊反笑，“怎么个可怕法？展开详细说说！你到底是何人？”

　　四目相对，少女眼里的笑意也逐渐淡化，变得冷冽异常。

　　“姑娘是御灵谷的人吧？”不等少女开口，寒意尘的声音从下方悠悠传来，“姑娘懂捉妖之法，应同为修行之人。又一身红衣，我记得御灵谷便着红衣。”

　　不等少女回答，铜铃乍然作响，一道蓝光自岩西山袭来，闯入了庙里，随后便传来了袁毅的尖叫声。

　　“袁毅有危险！”寒意尘见状，飞身化为一道流光跟着进了龙王庙。

　　少女十分不悦地啧了一声，抓住身边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寒临渊，恶狠狠叮嘱道：“别再打草惊蛇了！听到没有！”

　　此前她就已经说过，龙王庙留下的气息与那些死者身上所留下的气息不同，所以来龙王庙抓人的一定不是真凶。若要抓到幕后真凶，就得等。

　　如今这寒意尘不忍心，那便让他受点教训好了。

　　可她的话音刚落，庙里便传来一声巨响，寒临渊哪管得了那么多，袁毅他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寒意尘在里面，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也化为流光而去。

　　少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龙王庙，心中盘算被打乱，气得猛锤了一下树干，“不听话的小鬼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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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寒意尘进入龙王庙时，便见一妖冶女子掐着袁毅脖颈。

　　玄色宽袖滑落，女子手臂生鳞，嘴里还吐着细长的信子，当场就给袁毅吓晕了过去。

　　“妖孽，休得伤人！”寒意尘手握长剑，眼看着便要向女子刺去，对方猛然回眸，细长的瞳孔发出一道激光，扫过之处，乱石飞溅。

　　此时寒临渊赶到，女子下身化蛇形，猛一甩尾，砸裂了庙里支柱，破旧的庙宇摇摇晃晃开始坍塌，蛇妖趁机于烟尘中遁形离去。

　　寒意尘与寒临渊一路追到了岩西山，几番交战终将化为原形的蛇妖拿住。

　　红衣少女紧随而来，隐在不远处遥遥观望，但见黑蛇周身咒文浮现，那金色咒文化为一道绳索，将其牢牢捆绑，蛇妖越是挣扎，那绳索缠得越紧。

　　“嚯，这两小子竟还会使缚灵咒。”

　　缚灵咒算是玄清门的一项秘技，可束缚一切生物的行动，其咒对灵力越强者效果越佳，若是施咒者灵力高深那更是强劲。

　　少女骤然忆起当年缚灵咒加身的滋味，那简直是痛彻心扉！如今再瞧见此术，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在这两少年灵力不强，对付这三五百年的蛇妖应勉强过得去，于她怕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寒意尘与寒临渊分别捏诀，牵引着绳索两端，劝说蛇妖放弃挣扎。

　　可蛇妖却不以为意，连续地扭动使得绳索竟勒进了她的血肉里。

　　蛇血渗入干燥的土里，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两名少年发现不对，立刻屏息，却仍慢了一步。

　　两人只觉得眼前昏花，手中灵力不稳，金光若隐若现，最终断裂开来。

　　两少年浑身绵软，踉踉跄跄地跌坐一旁，尽管使出了全部解数，仍觉乏力，无法施展。

　　远处看戏的少女颇为惊讶，“这蛇妖的血竟含媚骨毒！”

　　媚骨术可令中招者瞬间疲软无力，陷入施术者构筑的淫|欲而痛苦的幻境里，能溃散五感，吸食|精力。即便是几千年的妖物都难以抵挡，如今这两小子若无外界相助，恐怕难以应对。

　　若她记得没错，媚骨毒应是修行千年以上的狐族才能产出，莫非这蛇妖炼化了某只千年狐妖？

　　少女无奈摇头，自己明明想坐收渔翁之利的，现在还得亲自出马。

　　蛇妖化为人形，身上衣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皆血肉模糊，她冷笑着走向陷入幻境的玄清门弟子，“将我伤得这般重，恐怕只有让我吃了你们，才能弥补了。”

　　说罢，蛇妖便张开血盆大口向两人袭去。

　　一道红光突袭，截住蛇妖，封住了她的行动。

　　随后少女以灵力具象为箭，手中白光幻化为弓。她挽弓搭箭，那强盛的灵力犹如振翅的凤鸟，大开大合间照亮了天空。蛇妖瞳孔几近撕裂，须臾间泉涌般的灵力如利风携沙卷石而来，正中她的心口。

　　“啊——！！！”

　　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震动了方圆数里的枯木，蛇妖眼中布满血丝，细长的瞳孔猝然扩散，映出一抹红衣。她举起双手，锐利的长指甲变得乌黑，干裂生缝，苍白的肌肤逐渐生疮，而那疮口又迅速扭曲外延，不一会儿便全身溃烂。

　　那蛇妖跌坐一旁，痛苦地嘶吼，最终似是精力耗竭般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看着红衣少女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诛神弓……你是……温忆初？”

　　红衣少女不慌不忙地走来，手中弓箭如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烈火般的摇曳红光，她嘴边轻飘淡然地叱道：“就凭你也配直呼我名？”

　　红光涌入蛇妖的心口，引出一颗玄色妖丹。

　　那蛇妖呕出一口血，溃烂扭曲的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但喑哑的嗓音里却透露着惊讶，“你不是……早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