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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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许凭是在高一的军训上，那是个炽热的午后，热到把湖水烧得沸腾，把柏油路晒得滚烫，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要被灼烧成铁水
教官让我们在樟树树荫下围成圈席地而坐，一口气喝干了矿泉水，把那个红色塑料瓶在地上一转。瓶口指向人群中的一个男生。那时的许凭是个很温柔阳光的男生，汗水濡湿了他的作训服，从他的下颌淌过，阳光透过浓密的樟树叶照在他的侧脸上。
他从容地站到了人群的中心，毫不露怯地唱了一段时下流行的情歌，尽管跑调了，但那样的自信让我觉得他理应站在正中心的位置上
自信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哪怕他长的并不是那种石破天惊的帅气，但仍在我脑海里留下了记忆
我第二次注意到他是在军训结束的篮球赛上，如果把他比作一幅画，那先前那次只能算是草稿，甚至是个简单的构思，这次篮球赛才算得上细节的填充
刚开学大家基本不熟，我由于身高不够被安排在了后卫的位置，而他在先前的初中便是校队的队长，负责前锋
那天他就像是篮球场上的一道光，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我们班这一队半吊子带飞了。先前我看见对面的中锋往场上一站就像堵墙似的，心里难免有点发怵。
哪知道许凭刚开场两分钟就拿了个三分，对面的“墙哥”在他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相比之下，我的表现糟透了，也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心太乱，手里的球竟然传着传着就丢了，好在许凭并没有因此责怪我，反倒是我低着个头别扭得不行
当天晚上，班主任把篮球赛的奖状取回来前，我的脑袋还是一团乱麻，总觉得自己算个拖后腿的。直到后面被拉到走廊上合照，站在许凭右手边，闻见他身上刚洗完澡的那股皂味，我才回过神来，但相机的快门已经按下，我呆滞的脸映在相片上。
宣传委员把那张照片洗出来挂到奖状旁边时，我心想，完了，第一次合照就这样给毁了。早知道当初拍照之前起码得搓把脸让自己精神精神
篮球赛过去后就是正儿八经地开学了，九月一号那天早上我到得特别早，到也不完全是因为学校离家远，家里人还赶着上班，纯粹是想早点见到许凭，心里刺挠的紧
说起来很疯狂，我以前一直觉得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都是电视剧里演来的，幼稚的不行，甚至对此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说，当我在早晨七点离规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把校服短袖的衣领理地整整齐齐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对许凭好像有感觉了
曾几何时我像自大狂般鄙夷着那些自己看来幼稚无比的情节，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自己身上应验，就像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我这个妄自尊大中二少年，要让我尝尝爱情的苦
尽管我当时也不敢肯定那是爱情，但能让我这个懒人在一大早爬起床跨过两个区的距离来到学校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对学习的热爱亦或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那天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坐在夏末的教室里，全然忘记了那可怕的温度和学校不会提前开空调的事实。直到我被热的满头大汗，才想起来解开先前被自己做作地扣到最顶上的校服衣扣。然后…以一种极其狼狈、衣冠不整的姿态出现在了刚踏入教室大门的许凭面前，甚至当时我还在学着宠物狗吐舌头散热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羞耻，要是别人主动来问我绝对不会开口承认，但不得不说，这是自我出生以来能位居前二的尴尬糗事，第一的是我妈把我的胎盘喂了狗
我还记得当时我勉强地勾起嘴角，打了个自认为很阳光灿烂地招呼，尽管应该是笑的比哭的难看，但起码我还笑的出来
俗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许凭回了我一句早上好后坐到了我旁边，但兴许是顾及我的颜面，他沉默了好一阵，直到老班进门惊奇地发现我们来得这么早
之后的日子便是重复地上课、吃饭、睡觉，偶尔打打篮球。不得不说，和许凭磨合了一段时间后，我的发挥倒是稳定了不少，甚至有些时候人品爆发还能整出些骚操作
但随着和许凭关系逐渐变好，我内心那根暗恋的苗苗却在疯长，我担心哪天它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把我的心脏给撑爆，但如果说出口，我和许凭的关系就得赌一把，而且输面大于赢面，毕竟他的身高也好，性格也好，到哪儿都是不缺对象的。万一告白失败了，我敢肯定这就是隔在我俩之间的一堵墙，许凭也不会有像当初越过“墙哥”那样的勇气
于是我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不想让它破土生芽，卯足了劲想要把它摁下去，但是事与愿违，情感这种东西，终究不是任人摆布的物什
在某年某月的周五，将要回家的前一夜，寝室里有人想要搞个联欢，happy一下。当然，是背着宿管阿姨的。那天许凭他们寝室把闹钟定到了凌晨一点，摸着黑到我们寝室来，下铺的床有两张是学校用来给我们放行李的，寝室里的人几乎都常备两双篮球鞋和一堆换洗衣物，那两张窄床毫无疑问地被挤满了，剩下下铺两张床必然挤不下八个人
于是许凭爬到了上铺，“苏楠同志，这张床被临时征用了，没意见吧。”我内心求之不得，但还是拿腔拿调地回了句，“勉强借你一用”
虽然刚回完我就想把刚才那个矫揉造作的自己捶死，但还是乖乖地把身子一挪，腾出一大片位置给许凭
“怎么？这是要我趴着还是躺着，”许凭笑着打岔道，“这是要另外加钱的。”“爷比较豪气，今晚就把你包了。”我壮着胆子回了句，实际上内心怂的不行，只希望通过这种玩笑话来把心里的那根苗苗给压下去
不出我所料，许凭捏着嗓子，“那今后小奴就仰仗大人您了。”“那是自然。”我像竖起尾巴的狗，试图把自己的腰挺直到能为自己增加些微的气场，来挽救一点我那卑微的自尊。但谁让许凭长得这么高，即使他现在放松地弯着腰，像个正在垂钓的小老头，但我和他的身高还是有些差距。
那天晚上他们聊得怎样热烈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我抛出几个关于性取向或恋爱关系的问题试探许凭，却被他当成笑话似的就这么过去了，我气得很，有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在心里跺脚，干着急
等我迷迷糊糊地反映过来昨晚发生什么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为了应付宿管阿姨，许凭他们寝室不知何时已经溜回自己寝室，至于昨晚我到底是怎么睡着的，是我这工作了一整天自动宕机的大脑无法回忆起来的
那些玩笑般的答案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我只知道在后面半年的时间里，我都再没有鼓起勇气和许凭提问，究竟是不想他打趣似的对待我下了很大决心才提出的问题还是害怕听到令人失望的答案？我问了问我矫情的内心，没有回应。
等到寒假回校，高一下学年开始，我都没整理好自己那无比杂芜的大脑。过去半年里，我和许凭始终保持着好队友、好同桌的关系，我谨慎道几乎不敢越雷池半步，毕竟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更可笑的是，我如同一个懦夫，每当我在家里看了各种科普视频和表白方法，终于下定决心表白时，面对聊天界面熟悉的头像和备注，我总是把憋了半年的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这份犹豫就像一个极端残忍淡漠的冷血杀手，剖开我的心脏，摁着我的脑袋让我直面那棵曾经的树苗，它如今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我无法预估什么时候那尖锐的树顶会刺破自己的心脏，将我整个人的血肉灵魂作为养料。
直到我麻木地裹着冲锋衣坐在三楼的新教室里，我才为这份犹豫而后悔不已，我甚至连许凭有没有分到这个班级都忘了问，气得我直拍自己的脑袋骂自己蠢
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像是重新给我一次机会似的出现在教室门口，兜里还揣着个暖宝宝，刚一照面就丢篮球一样地抛给我，还好许凭球技好，没砸我脸上，算是在新同学面前给足我面子
新班主任是个年轻男老师，先前没见过，估计是新招进来的。但谁在意呢？只要那股淡淡的皂香还能留在我身旁，别的谁又会在意呢？
我内心兴奋不已，决定不再犹豫，主动出击，谁知道下次会不会错过？我跟他袒露心声是在刚开春的时候
前年的积雪都融尽了，早春的树木才刚抽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由于和新班级的人还不熟，我们一队老伙计刚打完篮球，他们先去吃了晚饭，许凭的宽肩上搭着条白毛巾，正举着瓶水往嘴里灌
我心里着急的很，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了那阵劲头又得泄气，但面上却不说，假装毫不在意地也举着瓶水，可这“群众演员”不给力，水都见底了，害得我只好假装把残余的水滴全倒到嘴里似的，拼命地上下摇动水瓶，结果磕着牙，疼得不行
“我这儿还有点，”许凭也不避嫌，嘴角还留着一溜水，就把水瓶往我这儿递。尽管我很想把我们的关系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可我终究不忍心把这份难得的情感埋入土壤，让它腐烂在泥土中或是随着风吹日晒沧海桑田风化成灰成为籍籍无名的尘埃，它至少该留下那么小小的一行姓名，不该就此埋没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咧咧地接过水瓶，一口灌下去，再用一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玩笑为一天落下帷幕
那天傍晚，春日的太阳落山得很早，等我把许凭拉到绿色橡胶包裹的铁丝网边，已经是日落西山。残阳无力地投射出夜晚来临前最后一片光芒，初生的嫩芽蔫哒哒地躺在树枝上，去年秋日未落尽的银杏果此刻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腐烂，却散发出刺激难闻的气味
由于太过紧张，我甚至没注意到周围糟糕的环境，排水渠和腐烂的银杏果旁绝对不符合剧本里恋爱开始的美好场合，我料想中的反差也没有出现
在我的声带发生振动地三秒后，我看见许凭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原本我将他拉来时他还以为我像往常一样要逗逗他，玩一出中二戏码。但我说出的话显然让他不敢相信，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希望我将脸上的认真严肃的表情转变为一个得逞的微笑
但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料，哪怕他已经给我反悔，撤回一切的机会，退回我们关系的舒适区，但我又怎么甘心？在这一瞬间，我心里的树像突然开了窍感受到春天的生机似的，疯狂的生长，几乎在瞬间就要顶破我的心壁，让那循环十六年之久的陈旧血液喷薄而出。
我像是变了个人，突然就不怂了，鼓起勇气再次重复了那句话。许凭敛起嘴角的笑意，我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好好跟我说话，没有吊儿郎当，也没有插科打诨，但仅仅这一句话，一句风声再大点就会消散在耳边的话，能让我如堕冰窟，从盎然生机的春日跌进千尺冰渊
“我不喜欢男的”
尽管我在内心预演过无数遍，甚至还有更难看的戏码，但远远不如真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许凭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拒绝对我冲击更大
我理解许凭此时什么心情，无非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我”诸如此类，可看着昔日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庞变得近乎冷漠到陌生，我的心不可避免地被揪了一下。
先前疯狂生根发芽的参天大树此刻正以飞快的速度萎靡下去，我不敢再看许凭，也不敢再教他为难或是给他添麻烦，我料想他如今应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感情的事，一旦窗户纸捅破了，就跟赌博似的，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却不知会落得怎样的田地
我没有收回告白的话，也没有再跟许凭说什么，只是臊的慌，我想这应当是正常的，但我毕竟是第一次经历，究竟该如何处理，也只能自己摸索着来。但总之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当时不愿待在原地一分一秒，不愿承受那样的煎熬和尴尬，只是默默地跑开
之后的几天，我和许凭都维持着原先的样子，但他长时间的沉默还是让我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究竟该怎样？没人来教我，我终究只能自己品尝这份苦涩
但这份煎熬没有持续很久，它很快地被打破，但却是以令我畏惧的暴力。那棵枯萎的树苗被硬生生地腰斩成两段，我瞪大着眼看着这一切，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许凭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但我被关在寝室里殴打时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扎耳的“死gay”，我惊惧到几乎窒息，我以为这会像一个小小的遗憾，一个秘密被永久尘封，而且我分明记得那天傍晚篮球场上只有我和许凭在。
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知道这一切的？我不敢再往下想，也不能再往下想。他们把寝室门用行李箱挡住，又往猫眼里塞了纸，事情发生前我还有些奇怪，疑问还没问出口，他们却先动了手
我被困在墙角，这是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孤立无援，他们先是不轻不重地落下几次拳脚，但我怕的要死，我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着，什么反抗的举动都不敢做，他们结束了试探，给我打上软柿子的标签，随后便开始用拳脚招呼我
他们机灵得很，并不去打我的面门或手臂这些明显的地方，而是专挑我的腹部和肋骨，我感觉我的脏器像被放在了石臼里被铁杵倒来倒去，疼得我直抽冷气
好几次我试图站起来，等待我的却是更猛厉的拳脚，我只打过球，没打过人，更遑论怎么反杀，而且五对一的局面，恐怕普通的拳击手都难以反抗
在一片混乱中，我的左臂被猛地踩了一脚，他们也怕被看出来，领头的寝室长恶狠狠地警告我，叫我不许声张，否则就打死我，随后每人冲我吐了一口唾沫，打开寝室门出去串寝了，似乎和我待在一个房间里会得什么重大疾病一样
每当我想要站起来，腰腹的刺痛便能要了我半条命，我仅凭一只右手撑在地上，大睁眼望向门口，喧闹的廊道里，那些昔日的寒暄玩笑声此时格外刺耳，我死死咬着牙，可眼泪跟断了线一样流个不停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要被冠以罪名吗？篮球场上的画面止不住地钻进我脑海里，银杏腐烂的气味似乎就在鼻尖，又似乎从胸口微不可觉的裂缝中传出。那棵枯萎的树此刻已经腐烂了，谁能来救救我？
像是坠入冰窟挣扎着往上爬的不幸旅人，我疯狂地张开手臂，破旧的木质大门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最终，人类与自然的博弈以旅人的体力不支跌入深海为结局
此后的日子我几乎不敢进入寝室，可我不进去他们自有办法，学校这么大，没装监控的地方多的是，厕所、操场旁的绿化林、体育馆的更衣室…
我可以察觉到许凭的担忧，毕竟我一日比一日憔悴，左手的伤也演变成了黄紫色的淤青，就像腐烂到一半的银杏果。
有天许凭从医务室给我带了包药，但我总觉得这是鳄鱼的眼泪，冷笑一声没有接过。我被殴打的事班内的男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毕竟是紧挨着住的，但我已经不奢望他们能做什么了，我也对许凭没有什么期待了。又或许有，但它是无望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
分班后回家时间变成了半个月一次，漫长的等待使我痛苦不堪，使我跌进刺骨海水的冰窟窿已经愈合，可我却挣扎着拍打着冰壁，直到浑身无力，沉入海底
我的班主任曾主动找过我，我以为有什么天大的转机，没想到却和许凭拿出了同款的药品，劝我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他是新老师，传出什么坏名声总是不好的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一望无际地海面，无力的残阳彻底消失，剩下无尽黑夜由我这个沦陷在深海的旅人自己承受
许凭还曾经给我过些许可怜的慰藉，如同施舍一条流浪狗般，那是临近夏日的夜晚，空气已经有些燥热，或许是出于降温的考虑，他们又一次堵住门和猫眼，一人卡住我的嘴，再由两个人把我的四肢按在墙上，就像是乡下杀年猪似的，我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地被宰杀，他们各自拿着一管崭新的牙膏，拧开盖子，开始疯狂地往我嘴里挤牙膏，薄荷味的牙膏开始火辣辣的，到后面充满了一半口腔后，它开始发苦发涩，我的四肢几乎要被旁边两人巨大的力道碾碎，骨头像齑粉飘落满地，血肉像果酱般粘稠不堪。
或许是挤牙膏的两人觉得不过瘾，他们取来了剪子，把牙膏尾巴剪短，全数灌进我的嘴里。我的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们开始嘲笑我像个娘们儿，说我是个恶心的东西。我不敢往吸气，我的喉腔由于异物地侵入而作呕，不住地想要吐。鼻腔试图汲取更多的氧气来拯救我的性命，发苦的薄荷味让我再也克制不住吐了出来，我呛到不停咳嗽，先前卡住我喉咙的人被我吐了一身牙膏，我心想恶有恶报，却没法止住呕吐感
寝室长踹了我一脚，骂了声晦气，领着他的小弟去清洗，估计怕我死，没人留着看守我，我匍匐在地，这辈子就没有这样狼狈过，泪水止不住地流，不停地咳呛，满地都是我吐出来的牙膏末，我的整个口腔都麻得失去了知觉
只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我以为是那群人回来了，肾上腺素在一瞬间疯狂分泌，不知道哪儿来的逃生意志，先前半死不活的我“腾”一下站了起来，撒丫子就想跑，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别走”
许凭半拉半拽给我做了个清洗，我却在刚恢复视力是瞥见了他眼里的怜悯，“你走”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的哪门子疯，可我就是急得呛了水也要骂道，“你给我出去”
我一个被踹在地上的流浪狗竟然还奢求自尊，简直是笑掉大牙。毫无疑问，许凭没有离开，他不管我怎么拒绝怎么谩骂怎么挣扎，执意给我清干净了嘴里的牙膏，又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
我坐在床上，呆滞而麻木地看着这一切。“苏楠，究竟怎么回事，”许凭站在洗手台前，开着水龙头跟水不要钱似的让它哗哗往下流。他背对着我，或许这样他才能同我说话。
“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我也不知道那天的事情究竟怎么…”
“你给我滚！”
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我暴怒着想要把许凭驱赶出去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丧家犬，对着谁都是乱咬
“苏楠！”
“混账！”
这是我第一次骂许凭，他是在我心底栽下那棵树苗的人，也是把我推入冰窟的人。我想过篮球场的事有可能不是他说出去的，或许是哪儿有人偷听我们没注意到呢？可是那三番五次地欺辱，他明明可以阻止。
早在刚才我被死死卡住脑袋时，那一刻的抬眸我就看到了门外那双错愕的眼睛，我期望过他能表演个英雄救狗熊的戏码，但事与愿违，我只看到了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躲闪的眼神
他不是王子，不是骑士，更不是英雄，我们或许连兄弟都够不上，更遑论爱人？嘴里的冰凉逐渐烧到了心肺，让它们发苦发涩，催化着我心里那棵树的腐烂，我不仅闻到了刺鼻的薄荷味，还闻到了银杏烂果的恶臭
“你觉得你目睹着一切发生后，等事情了结再来赚取信任感激很可贵吗？我知道你没法面对这一切，你可以一走了之把所有牵挂斩断，干嘛留着念想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你干嘛一定要让我留在希望和失望受折磨！”
许凭低下头，不再出声，留下他那不再高大宽阔的背影，我从歇斯底里转为麻木不堪，不无悲凉地看着眼前人的身影
无数个瞬间，我想带着眼前的男人从六楼一跃而下，为这段痛苦折磨画下句号，但我又犹豫了，或者说我打心眼里不想伤害他，就连刚才那些叱责都几乎要掏空我的心神，让我仅剩的脆弱灵魂枯竭
“许凭，你走吧…我求你了，”我苦笑着，银杏果不论如何腐烂终究来自银杏，我心底的那棵树也终究来自他。
许凭回头最后望了望我，眼角分明有泪，可惜我拒不接受。在他彻底转身离开后，我望着不复存在的茫茫大海，满足地喟叹一声，拉开窗户，纵身一跃
这一刻我如同生出翅膀，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可惜再无法看见郁郁葱葱的银杏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节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