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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若初见 ...

  •   我不知道我到底昏迷了有多久,我的意识在慢慢的恢复,尽管仍然头疼胸闷,眼皮沉重,无法睁眼,可我知道,我还活着!军哥终于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头好重,我努力转了转眼珠,希望睁眼的时候能更灵活点,可就是睁不开。耳边,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个轻柔的女声,应该是小燕吧,还好,大家都没事,那我就放心地再多躺一下吧,想着想着,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好,就是头部总在隐隐作痛,又不知睡了有多久,我再次醒来,这次眼睛总算能睁开了。眼睛刚眯一条缝,就觉得一阵强光刺得眼睛生疼,我赶紧把眼睛给闭上,还用手给捂住,嘴里叫道:“把灯关了,晃的眼睛疼,”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关灯的声音,我感觉眼前暗了下来,又缓缓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太久没有用眼,视线很模糊,朦胧中就看见床边满满站了一排人。我心想,大概亲戚朋友都来看我了吧,可真叫人感动!我眯眼适应了一下才把眼完全睁开,等我看清床前的这排人后,就感动不起来了,因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眨巴着眼睛,从第一个人开始打量,依次瞄过去,一直打量到最后一个人,一共有三男三女,三女看起来是婀罗多姿,三男也是玉树临风,我立马被三男中的两男吸引住了,他们是两个20多岁的年轻小伙,身材高大又威猛,身高至少都有180了,有一个还略高些,长的实在是太太太帅了,我长这么大,除了电视里的明星,现实中真没见过这么帅的人,明星都没他们两个帅。他们虽然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可是全身都透出贵族气息,简直就是王子的化身,别提多养眼了。我傻乎乎的盯着那两人,基本无视了旁边人的存在。

      突然,一个黑影走到我眼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于是我把视线移到这个黑影身上,就是剩下的那一男了,他的年纪大得多,至少50岁以上,穿着十分奇怪,大热天的居然穿着长袍,好像是黄世仁时期的行头,此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两帅小伙吸引了,只盼那老头快快走开,别挡着我花痴帅哥。可那老头就是不走,居然还用颤巍巍的手来抚摸我的脸庞,嘴里哆嗦着:“小毓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莲依,快给四少奶奶端杯热水过来。”一个温柔的女子应了声:“是!大帅!”

      谁?四少奶奶?这绝不会是在说我!老头叫的是小毓,我可是叫晓晨啊!但我错了,不一会儿,就有一杯热水端到我的面前,那个叫莲依的女孩看起来很小,比我妹妹还小,应该只有15、6岁,她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额前一排厚齐的刘海,身着淡淡的粉色收腰布衣,衣襟袖领口处都镶有浅紫色滚花边,圆领盘扣,配以同色的阔脚裤,脚蹬一双绣花布鞋,是典型的民国电视剧里小丫鬟的装扮。她端着那杯水,怯生生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恐,好像我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不过说话的语气相当恭敬:“四少奶奶,莲依扶你起来喝口水。”一旁的老头闪到一边,莲依上前,把水放在床边的桌上,然后轻柔的将我扶着坐起来,在我的背后塞了个软软的枕头,我把头倚在枕头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头特别重。莲依喂我喝了几口水,我胸口堵着的那口闷气总算是通了,呼吸也有力了许多。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进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也穿着跟那老头一样的长衫,长得虽没那两帅哥好看,但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另一个是穿白大褂的医生,他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表情十分严肃。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低着头跟老头说道;:“爹,我已经叫人把谭医生接过来了。”老头点点头,又用枯槁的手指着我道;“医生,你快看看小毓情况如何。”我床前的那一排人立刻把路让给了医生,我又顺势瞥了几眼那几个人,天哪,那些女的怎么都穿着旗袍?!之前昏昏沉沉没注意,现在倒是看的一清二楚了,这房里的装潢很是讲究,家具和摆设都是典型的欧式田园风格,精致典雅,由于之前我叫他们关了灯,只有离床不远的一张乌木桌上有一盏小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在拍民国电视剧不成?看起来又不像啊,我的脑袋在飞快地运转,迫切的想分析出眼前是个什么状况,突然觉得金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我穿越了!

      谭医生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他的双手捧着我的脑袋,前后左右全方面地检查了一遍,我任由他摆布。可能在我头上没发现什么,他又问说:“四少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我摇了摇头,没说话,我还是不敢确认他们口中的四少奶奶会是我,如果真是我,那表示我确实穿越了,穿到这个所谓的四少奶奶身上,这可真是一大悲剧,穿到一个已经嫁人的躯体上,那岂不是不能参与那些荡气回肠哀怨缠绵的爱情传奇了?可我的老公是谁呢?肯定不会是那两个帅哥,他们都神情淡漠,根本就不太关心我;其他人也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最关心我的人就是长衫老头,难不成我是这老头的四姨太?想到他刚刚很暧昧的摸我的脸,我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顿时心里凉透了,简直比掉进十八层地狱还让我痛苦,早知道淹死都比现在这样子强。
      那老头又伏下身子,这次抓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抽出我的手,藏在了羊毛薄毯里,并转移视线不去看他。

      老头显然很纳闷,用手掌在我眼前挥了挥,语气有点急躁的问谭医生:“小毓的情况到底如何?”谭医生小心翼翼地答道:“请大帅安心,四少奶奶醒过来就没事了,只需调理数日身子便可恢复,说来也是奇迹,少奶奶命大呢!”老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有点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事吗?看起来精神很恍惚啊,不认得人似的,医生你可别说好话安慰我,要据实跟我说,我也好跟她爷爷交代。”

      谭医生赔笑道:“从伤口外部来看,确实痊愈得差不多了,一般来说,只要醒了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他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老头跺了跺脚,低声吼道:“只不过什么?说啊!”他虽年事稍高,但却有一种威慑众人的霸气,谭医生见他有点动怒了,忙道:“只不过头部损伤过,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失忆、失明,甚至是失去认知能力,还会偶尔头痛,刚刚我问少奶奶话,她有反应,而且眼神透澈,看来不像失明,其他的后遗症则要在日后再观察,一时半刻我也瞧不出。要是真失忆或者丧失认知能力,大不了一切从头学起,少奶奶还年轻,这些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头听他一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脸上表情很是悲痛。我想,这老头肯定很疼这位四姨太,只不过老牛吃嫩草,还是太恶心了些。

      旁人听完医生的话,一阵骚动,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我的大脑还处在比较混沌的状态,听觉也不怎么灵敏。

      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烫着时髦小波浪卷发,头发两侧各别了支金镂空镶嵌红色琉璃水钻簪子,身穿中袖宝石蓝蝉翼纱绣花旗袍的女人对我笑道:“果然有贵人镇着,被子弹打到头还像没事人似的我还是头一会见,看来妹妹‘女魔头’的称号真没叫错。”跟着医生进来的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好像她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女人也回瞪了他一眼,嘴角仍带着笑,表情却透着凉薄,她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在灯光下看更显惨白,偏又将嘴唇抹的血红,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很有手腕、很难招惹的姨太太,另一个身穿月白缎子滚边旗袍的女子,比蓝旗袍的女人稍显年轻,她的发型是古典的盘发髻,只是稍稍烫了斜波浪刘海,淡扫蛾眉,气质温婉,看起来极有修养,她也对我一笑:“不管怎样,醒了就好,这大半年大家为了妹妹的事心里都不痛快,现在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她的笑跟蓝旗袍截然不同,很温暖,眼里也充满了鼓励和关切,看得出她是真心关心我的,我突然就对她生了莫名的好感,我这人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别人对我好一分,我恨不得回报别人十分,不过这也是我极大的一个缺点,很容易被表面所迷惑,轻信于他人,以前没少在这方面吃亏,可就是改不了,还是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呵呵!”有一个人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是两帅哥中偏矮的那一个,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讥笑,说的话也是意味深长:“我看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江湖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我听的是云里雾里,又是四少奶奶又是女魔头,到底还有多少名号啊?老头轻轻“咳”了一声,那群躁动的人也就噤若寒蝉了。

      见我一脸迷惘,老头关切地问道:“小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周伯伯啊,不,现在应该叫我爹爹了。”什么?爹爹!听到这两个字,我又精神抖擞的活过来了,我偏了偏头,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的爹爹,然后喉咙里轻轻吐出一个字:“爹?”这一声略带疑问又夹杂着丝丝幽怨的“爹”让那老头激动不已,他侧着头,对着那群人叫了声:“善渊,你过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他身边,居然,居然就是之前让我花痴不已的两帅哥中较高的那一个,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我那爹爹旁边,哇,近看更好看,虽然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面,但那低垂浓密的睫毛,轮廓高挺完美的鼻子,不厚不薄的透着倔强和坚毅的性感嘴唇,再次让我看得叹为观止,口水哗哗直流。

      我的爹爹拉着美男子坐在我的床边,接着伸出他的左手抓起我放在薄毯外面的另一只手,这次我没再闪躲,他的右手将那个叫善渊的美男子的手牵到我的面前,然后将我的手郑重地放进善渊的手中,并有力的握着我俩重叠的手,说道:“你和善渊已经是夫妻了,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要是善渊对你不好,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我瞪大眼睛:这个美男子才是我的丈夫!他的话让我有点不敢相信却又难掩兴奋,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用含情脉脉的眼神贪婪的盯着善渊看,可他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呢?而且还眉头微蹙,一副心事沉沉的抑郁模样,我的笑,僵住了。

      老头却没发现我神情的变化,见我笑了,他也笑了:“好了好了,咱们这些闲人都告辞吧,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说说话。莲依!”一旁的莲依马上前待命,“四少奶奶大病初愈,身体自是极为虚弱,你可要好生伺候着了。”“是!”莲依柔声应允着。

      老头看了我几眼,终于起身走了,善渊也欲起身相送,老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善渊无奈,又坐到了床边。旁边的那群人外加医生也都随着老头而离去,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混杂着,离我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原本热闹非凡的房间安静了,只剩我和善渊,莲依。莲依对善渊道:“四少爷,我去给四少奶奶熬点汤补补身子。”善渊淡淡地道:“去吧。”声音雄厚稳重,男人味十足。我又忍不住开始花痴:这么完美的男人是我的丈夫,老天真是对我不薄呢。

      莲依出去以后,善渊立马放开了我的手,他起身走到窗户旁,背对着我。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哪里得罪他了,也不敢开口问他,只是愣愣的盯着被他甩下的那只手,手上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很漂亮的钻石戒指,那钻石很大,放现代至少要好几万。钻石在灯下光彩夺目,放平时我一定会摘下来好好欣赏下,现在却觉得那光彩很刺眼,内心窜起阵阵失落。

      房间里静得出奇,我都听得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声,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命运?难道真要跟这个叫善渊的做一对夫妻?他对我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如何能泰然自若的朝夕相对,甚至同床共枕?想到这里,我的脸有些发烧,坦白说,要是每天醒来能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我是很乐意的,而且根据他那结实强壮的体型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出他不穿上衣时的模样,一定会让人狂喷鼻血。。。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色女,仅仅只是这样想一想就兴奋得忍不住想笑,又怕在帅哥面前出糗,于是轻轻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把半边脸藏了进去,挡住了憋得抽搐的嘴唇。

      露在外面的眼睛骨碌碌地四下张望,突然就被我躺着的这张床给吸引了,这是经常出现在中世纪欧洲贵族卧室里的宫廷式大床,床头是铜制的玫瑰花镂空图案,宛转的花藤在床头勾勒出浪漫柔情的曲线。

      床的四个角各立着一根黑桃木小圆柱,用来支撑床顶的床幔,洁白的床幔用蕾丝花布条随意的挽在桃木柱上,质感的黑和柔美的白相映衬,梦幻十足,可不就是我幻想中的公主床么?无奈我是大穷人一个,以前也就只能在网上看看图片感慨一下,做做梦而已,现在也是梦吗?有这样真实的梦吗?

      正想的如痴如醉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赵小毓!”是他的声音,他是在叫我吗?我想是的,这房里除了我和他就没别人了,而且那老头不也口口声声叫我“小毓”吗?
      我很快把自己的角色调整了过来,尽量用嘴温柔的语调应了一声:“恩!”然后朝他望过去,很期待他会跟我说些什么。

      他依然站在窗边,不过不再背对着我,而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悄然转身的,有没有看到我的失态?

      他见我一直望着他,又缓缓低下头,似乎不像与我的目光对视,“你的头,真的没大碍了吧?”依旧是低沉冰冷的声音,感受不到一丝温情,我难以想象这是丈夫在对妻子说话,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吗?之前从那几个人说的话我大致知道了这个赵小毓的遭遇,头部中枪,昏迷大半年,难怪总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原来是做了半年植物人,她和善渊的关系估计不太好,要不然这个男人不会如此冷淡,可是既然他不喜欢赵小毓,为什么又要跟她结婚呢?看来有一大堆的疑问等待我去解答,真是头疼,我不自觉的揉了揉太阳穴,善渊见了,立即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不舒服么?我再去请谭医生过来。”我赶紧叫住他:“别叫医生了,我没事。”我可不想一堆人又跑来围着我,那样我只会更头疼。

      他的手正欲拉开房门,听我这么一说,手停在了门把上。我在想着如何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他却拧开了门:“既然你没事,那我也不久留了,莲依会照顾好你的。”说罢,拉开门大步离去了。

      “你。。。”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上,哑然失声,深深的叹了口气,预感到在这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瞄了眼挂在墙上的英式挂钟,赫然指向十点半,先前睡了那么久,现在睡意全无,我掀开盖在身上的羊毛毯,翻身坐了起来,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这边没电视没电脑没手机,还真不知道怎么渡过这漫漫长夜。

      “哎!”我又长叹一口气,起身准备在房间走走,可半天也找不到拖鞋,不过这房间的地上铺的全是上好的实木红地板,擦得光亮光亮的,穿不穿鞋倒也无所谓了。我就赤着脚下了地,地板很冰凉,刚一下地就觉得脚底一软,幸好手快扶着床沿才没摔倒,这脚怎么像踩着棉花似的,一点力也使不上,估计是躺久了,身体机能也随着退化了好多。

      我扶着床沿一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几个精致的首饰盒,那些瓶子我都没见过,不过有些瓶子上的标识我倒是并不陌生,有CD的口红和粉,有香奈儿5号香水,还有其他许多我不知道是些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豪门少奶奶,人家现在就开始用的东西我几十年后还用不起。随手打开一个首饰盒,里面分了好几个细小的方格,分别装着耳环,项链,手镯之类的,全是纯金打造,花样没有现代的繁多,看起来简单大方,做工极为细致。又打开另一个,也是整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盒装的全是玉制品,我对玉研究不多,看那色泽和剔透度,绝对也是上等货色了。

      一一欣赏完桌上的宝贝,我抬头对着镜子,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淡粉色丝质睡袍的长发少女,不过十八岁年纪,瓜子脸,五官精致,长长的黑发带着点自然大卷蓬松随意的垂下来,衬得肌肤尤胜白雪,娇唇红似樱桃,这就是赵小毓了,放现代绝对是秒少大票少男的标准校花,她有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有我十分羡慕的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大概是许久没晒过太阳的原因,那种白有点惨谈和病态;刚发育完的身材略显瘦削,还算曲线玲珑,有不盈一握的芊芊蛮腰,也有大小刚好的胸部,可以说,外形上基本挑不出啥毛病,比我在现代的模样和身材可完美多了。

      陡然发现右边额头边缘隐约有点凹凸不平,我伸手去摸了摸,居然是一个食指大小的疤痕,所幸,大部分藏匿于头发中,不细看也看不出,大概这就是中枪的地方了。

      对着镜中人浅浅一笑,那可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连石头都能给融化了,这样一个清纯可人的小美女,那个善渊为什么会是那么恶劣的态度?简直过分!

      “咚咚咚”有人敲房门,我收住了笑容,转过头一看,是莲依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满脸惧怕。我上下打量着她,道:“进来吧!”她低着头走了进来,把托盘轻轻地放在桌上,道:“少奶奶刚好怎么就下床了?”我看那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碗,问道:“碗里装的是什么?”莲依笑道:“少奶奶病的这期间粒米未沾,全靠医生每天给您打的那几针养命,说来真是神奇。这刚醒估计肚子饿坏了,不过医生有交代,刚开始只能吃流食,等肠胃适应以后再慢慢调理。所以我刚刚就熬了点燕窝粥,少奶奶快躺到床上去,让莲依来喂您吃把。”

      我笑道:“你端过来,我自己吃。”说实在的,我是真饿了,而且燕窝粥,我还没吃过,很想尝尝鲜。莲依有些迟疑,道:“少奶奶,还是我喂你吃吧。”我摇摇头:“我这么大的人,哪里还用得着你喂,你端到我这边来,我自己可以的。”莲依不敢再说,把托盘端到了我的梳妆台上。我喝了一口,味甜不腻,入嘴爽滑,口感很好,很快就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粥后,我决定从莲依的口里打听我想知道的事情,看她对我唯唯诺诺,表情惶恐,应该不敢对我说假话。

      我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随口道:“莲依,你在这里多久了?”莲依一怔,想了想才答道:“回少奶奶话,我从小就跟着姥姥在这里了,我是姥姥在周公馆门口捡回来的,算起来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之前我是跟着姥姥在大太太屋里的,少姥姥来了以后我就被安排来您这边伺候了。”周公馆?原来这家是姓周的。

      “那现在是什么年份?”“现在是民国十八年呢。”民国十八年?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换算成我熟知的纪年呢?1911年辛亥革命,1912年为民国元年,民国十八年也就是1929年!1929年?2009年?看来我是回到八十年前,真是要疯了,这可是中国最动荡的时期,外有列强侵略,内部纷争不断,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看莲依就知道,自幼就被父母抛弃,估计是家里太困难实在养不起才扔在大户人家的门口,她还算幸运,起码活过来了,还有多少被扔掉的小孩无人理睬,饿死冻死,而莲依,今后的命运只怕也会像红楼梦中众多悲惨女子一样吧。。。

      那么,我呢?在这个乱世能全身而退吗?或许也只是一根乱世飘萍,在历史长河里浮沉,生死由不得自己掌控。我到底是哪里得罪老天爷了,他要我回到这样一个可怕的时代?想到八年以后会爆发的抗日战争,想到惨无人道的南京大屠杀,我的内心不安又激动,不安的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在战火中会想蝼蚁一样卑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激动的是也许我在这里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尽情释放自己的爱国情怀。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事情不一定像我想的这般糟糕。

      按耐住起伏的心,我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继续问道:“我是谁?”莲依其实一直在观察我,他们做下人的最重要的便是学会察言观色,懂得揣测主人的心思,讨好主人,这也许已经成了她们生存的一种本能。莲依长大眉清目秀,看起来清澈单纯,我对她印象极好,但毕竟才接触,我还是心有防范,不想让她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见我一下神情凝重,一下又突然发笑,着实摸不透我在想什么,从她之前的言行举止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对于“我是谁”这个问题估计还没想好怎么作答,所以有点吞吐地回道:“您。。。您是四少奶奶啊!”我嫣然一笑,内心却苦闷得很,她对我心有畏惧,回答之前总要再三斟酌,这样问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问道正题上。看来我要找个好借口一次问个清楚。

      我思索片刻,道:“莲依,你在周公馆十几年了,我现在要考考你,看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丫鬟,你既然来伺候我,就要对我的个人情况和喜好有所了解,所以接下来我会问你很多问题,你要好好回答,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要是答得有误,我可会责罚你的,要是都答对了,当然也会奖赏你的。”老实说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垃圾,莲依一听我要责罚她,一脸惊恐,马上跪在地上哀求道:“少奶奶别罚我,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您行行好!”我见她瘦小的身子颤抖着,心中不忍,伸手扶起了她,缓了缓语气道:“要是你都答对了,我自然不会罚你了。我想去床上靠着,你扶我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扶到床上,我尽量把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拍了拍床沿,道:“你也坐吧。”莲依忙摇头道:“我站着就好!”我压低声音,用命令的语气道:“叫你坐你就坐吧。”她才轻轻地坐下了。

      我整理好思绪,道:“我现在开始问了。我叫什么名字?有哪些家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莲依很听话地回答道:“少奶奶姓赵,闺名小毓,上海人,是赵老爷很疼爱的外孙女。赵老爷是大帅的至交好友,家势显赫,在上海滩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少奶奶的家人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赵老爷家里有好几位太太。还有。。。”她停下了,话到嘴巴又顿住了。“还有什么?”她瞧了瞧我,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犹豫几秒,还是小声说道:“还有少奶奶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说罢,又偷偷看我脸上的表情,很怕自己说错话我会责骂她。

      我倒是淡定得很,心里对赵小毓不免生了些许同情,又接着问道:“这么说这里是上海了?”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旧上海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风情画面,心中有些小激动,没准在这里还能见到历史书上的名人呢。

      莲依却道:“回少奶奶,这里是武汉,不是上海。您中枪昏迷后,赵老爷和大帅决定让四少爷娶您,所以您一直在周公馆的别院里养伤,说来也快,一晃就是八个月了。”原来还是在武汉,也好,在家乡总比在外地强,或许还能见到一些亲人。这么说来,周善渊是在赵小毓昏迷的情况下娶她的,他们两个只是空有夫妻之名,他为什么要娶一个可能昏迷不醒的人?肯定不是因为爱她,看他冷冰冰的态度就知道。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我还是问道:“我为什么会头部中枪?四少爷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娶我?”

      莲依的手指搅着衣角,表情有点沉重地道:“周家树大招风,引了不少人的嫉恨,八个月前您和四少爷外出晚归,路上遭人袭击,四少爷独自一人跟那群恶徒血战了一番,少爷学过东瀛防身术,身手极好,但以寡敌众,最后是两败俱伤,那群恶人被少爷制服了,少爷胸口也中了一枪,还好没有伤及内脏,休养了一个多月就好得差不多了,少奶奶就惨了,子弹恁生生地打穿了头部,当时送到武汉最好的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才保住性命,医生说了,即使保住了命,也很有可能一辈子昏迷,再也醒不过来。这个消息对赵家和周家都是晴天霹雳,赵老爷伤心欲绝,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帅一向也很疼爱您,他知道您一直对少爷痴心一片,非他不嫁,为了安慰赵老爷,也为了了您一桩心事,于是就撮合了您和四少爷。”

      听她说完这段离奇的故事,我也是唏嘘不已,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又不禁抬手去摸头上的疤痕。“四少爷他。。。他怎么会愿意呢?”想到他不拘言笑的冷漠,只怕他心里是委屈得很,这大半年都不曾开心过吧。莲依一口答道:“四少爷是自愿娶您的!”我笑了笑,没说话,莲依见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再次强调道:“是真的,如果少爷不愿意做的事,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的。既然少爷乖乖娶了您,就表明他是发自内心的自愿的想娶您。”她的表情郑重而肯定,不像是安慰我,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问了几个关于周家的问题,莲依也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一边听她的回答,一边分析,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周家的背景和家庭状况。

      长衫老头也就是莲依口中见的大帅,姓周名怀章,字万兮,是汪精卫掌权的武汉国民政府要员,他手握重兵,戎马半生,曾经参加过军阀割据时期的多场战役,绝对是个铁腕人物,他有三位夫人,三子一女,大太太已经五十多岁,身体一向不好,莲依以前就是伺候她的,是大儿子周善仁也就是请医生过来的中年男人的生母,蓝旗袍叫汪悦蓉,是他的妻子;二太太精明能干,育有一子周善治和一女周善若,善若小时便夭折,所以周怀章把我当亲身女儿般对待,周善治今日不在,所以无缘得见,周善治的妻子是看起来温柔贤惠的白旗袍,名叫黄瑛,;三太太则是我的丈夫,周善渊的母亲,她几年前因病过世了。还有那个一脸坏笑的帅哥,是善渊的表弟,名叫徐少康,因排行老三,人称“徐三少”,他是广州人,家里极为富贵,只怕是广州最富有的了,所有人对他都是捧在手心里护着,所以他的性格很顽劣,对什么都随心所欲,平时最上心的事就是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败家子!”我暗地里骂着。

      看来还是个关系复杂的大家庭!

      莲依回答完后,道:“少奶奶还有问题么?不知道我答得有没有错?”她像一个交了考卷的考生,紧张地期待着我给她打分。

      我扑哧一笑,道:“回答的很好,我很满意,不过我还没问完呢。”莲依刚松一口气,心又悬了起来:“少奶奶还有什么请尽管问吧。”我咬了咬嘴唇,道:“四少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我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人,我的丈夫,要是他跟徐三少一样是个花花公子我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岂不会成为一个民国时期的怨妇,想到他对我冷淡的态度,我的心跳有些加快,不知道莲依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提到善渊,莲依的眼神马上不一样了,她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道:“四少爷是个极好的人,他跟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一样,大少爷的性子古怪。跟大帅一样,很容易发怒,吓人都很怕他,可能是忧心的事多了吧,现在周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大少爷在大理;二少爷跟表少爷是一个习气,贪玩不懂事,说来也奇怪,他们二人却合不来大概都是被人宠坏了,谁也不肯迁让谁,倒是四少爷和表少爷合得来,感情很好,只怕比亲兄弟还亲呢。我们下人最喜欢的就是四少爷了,他平时寡言少语,看似冷漠,其实心地很好,这点跟过世的三太太很像,他待人宽厚有礼,从不训斥下人,谁有困难他知道了都会尽力帮忙,少奶奶估计还不知道,四少爷现在是市里巡捕房的队长了呢,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深受大家的爱戴。”

      她滔滔不绝的一直说着,我没问的她也不知不觉一并说了,“噢。”我淡淡的应着,心里却暗自窃喜,那我岂不是遇到一个绝种好男人?可他,喜欢我吗?先前我是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现在更是为莲依所描述的他隐隐心动。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心情宛如初恋少女般羞涩,但总有种种疑问和不安困惑着我。

      我让莲依帮我取了个首饰盒过来,打开一看,是装金饰的,我挑了款波纹状的软金丝手镯往她手上套去,她一惊,抽出了手道:“少奶奶,这可使不得。”我道:“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之前说答得好会赏你的,你就收下吧。”莲依还在推着,我脸一沉,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莲依才诚惶诚恐地收下了。

      时间转眼就到凌晨一点多,我让莲依先去歇着了,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那现代的我会怎么样?死了吗?我的家人岂不伤心死?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想回到现代,回到亲人身边。我对老天暗暗祈祷,希望今晚只是一场梦,明天一早,这场梦就醒了,我还是我,二十五岁的段晓晨,而不是少女赵小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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