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不知道》橙珞CL

1、TA

　　01

　　——暗恋大概就是那个人，占我所思，淫我所想。

　　你在光耀中接受所有人的礼赞，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鼓掌。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不知道......

　　贺与接到安以贺的消息时，她刚下飞机，风尘仆仆。
　　时隔四年，安以贺第一次联系贺与，内容很简单，邀请她去参加同学聚会，他做东。

　　聚会上大多数都是安以贺高二的同学，贺与来得晚，坐在安以贺的死党许鑫哲旁边。
　　一桌人变化不大，有说有笑，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包间门被缓缓打开，贺与抬头，目光从刺眼的手机屏幕转移到门口进来的人身上。
　　四目相对的一刹，贺与的心跳狠狠的空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刚换的新手机险些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个人依旧带着少年气息，就好像那张脸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和她印象中的无二差别。
　　要说变化的，也大概就是头发留的长了些，气质变得成熟了些。

　　许鑫哲见人热情，率先开口道：“老安，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你半天了，”接着他冲着外边喊，“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贺与抿了抿嘴，微微低着头，伸手去端杯子，余光不经意扫到安以贺因拿红酒杯而靠近的手，她心里一颤。
　　或许是端杯子的动作太过缓慢，半天也没喝到嘴，许鑫哲拿胳膊肘轻碰了碰她，问：“想什么呢？身体不舒服啊，是不是刚下飞机还没缓过来啊。”
　　许鑫哲一向大大咧咧的，这个破习惯到现在也没改，被他这么一嚷，全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贺与身上，谁也不说话，似乎是给贺与让出一个展示的舞台。

　　贺与迅速抿了口水，心里暗骂了许鑫哲一句。
　　背上已经开始发热，渐渐出了点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空调温度调的太高了。

　　头顶的吊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暖色调，照在贺与的脸上就好像加了热，不一会双颊就泛了红。
　　安以贺进门时最晚，位置留在两个女生中间，从刚才大家闲聊的过程中，贺与大概听出来，这两个女生一个在国外留学，一个在外省，准备回琳和追求安以贺。
　　贺与没做声，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心说，就算有一百个人追求安以贺，她也不稀罕了。

　　安静的包间，大家面面相觑，偶尔有人轻咳几声，似乎是在等着谁结束现在尴尬的局面。

　　“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改天再聚，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刚下飞机没来得及让你休息就喊你过来。”安以贺转了圆桌，从另一端拿了瓶酒，直接对着猛灌了一大口。

　　安以贺开口一刹那，贺与心里似乎有个悬着的石块，猛地落下，砸在内心最深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走吧，我送你。”安以贺说着起身，又对着一桌人说道：“你们先吃着，我等会就回来。”说完，他朝许鑫哲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招待同学们。

　　眼看着安以贺往自己这边靠近，贺与猛地起身拒绝，“没事，我自己可以。”
　　贺与站的太猛，起身一瞬间大脑突然一阵眩晕，安以贺眼疾手快，及时伸胳膊扶住了她。

　　这话说出来就像被风吹走了一样，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却唯独落下了安以贺。
　　安以贺丝毫没理会，两步跨过来，接过贺与肩上背的包，拉着人就走。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贺与留。

　　包间的门再次关上，屋内一片寂静，暖色的吊灯在棚顶微微晃动。
　　许鑫哲起身给每位同学都倒了点红酒，说道：“没事，咱们继续。”

　　不知谁开口，说道：“哎，我记得安以贺跟贺与他俩好像是兄妹关系吧？我好像听过贺与喊他哥哥欸。”
　　又不知谁回答：“应该不是亲的吧，不过我倒是记得贺与当初是跳级来的咱们高三实验班，厉害着呢！”
　　“反正当时挺多人议论的吧，赵清颜追的死去活来的，最后还不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可能安以贺对贺与就是妹妹的关系。”

　　“......”

　　许鑫哲灌了口酒，指了指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当时百天倒计时的时候要是有现在这股八卦的劲，老张至于气的胃疼进医院？”
　　不知是上了酒劲，还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他又喃喃的补了一句，“谁愿意当兄妹。”

　　琳和繁华的街灯交替闪烁，天空似乎是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雨，晴的厉害。
　　万里高空，一片深色的寂静，清晰而又深邃。

　　贺与全程被安以贺拉着手腕，从包间出来直接走应急楼梯下到一楼。
　　或许是被攥的太紧，贺与身子往后一顿，双脚用力踩着地面，反手拧着手腕，试图挣脱开安以贺。

　　“哥，你放手。”

　　这句“哥”似是起了作用，安以贺准备拉开安全门的手停在了门把上，微微侧过身，等着贺与的后话。
　　紧紧攥着贺与的手也松了一些。

　　贺与支支吾吾半天，刚要说话，却发现安以贺的身体竟然在微微打着颤。
　　“哥，你怎么了？你......你哭了啊？”

　　和安以贺认识这几年来都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贺与有些发蒙，着实摸不清这安以贺到底受什么刺激了，难不成是
　　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扫了他的面子？

　　半晌，安以贺压着嗓子，低声说道：“我不是你哥，别这么喊我。”

　　-

　　六年前，夏天，贺与第一次来到琳和市。

　　琳和市三十六号街最里边的胡同里，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传统老式建筑，是个老复式，一共两层，加一个阁楼。
　　贺与一个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来到老房子门前时，已经大汗淋漓，汗珠顺着额前几绺头发丝往下滴，脸颊闷得泛红，皮肤下热热的。
　　三十六号街七弯八拐，越往里走路越窄，并排多走几个人已经显得非常拥挤，何况贺与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一路上靠询问邻居找路，绕了半天也总算是到了。

　　大门上些许带着铁锈，推开时发出吱吖吖的声响，出来迎接贺与的，是这里的女主人程曦。

　　“贺与来了呀，快进屋来，阿姨帮你提着，一路累坏了吧。”
　　程曦说着就要帮贺与提行李，贺与手臂微微一顿，和程曦错开了一些距离。
　　“没事，程曦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贺与虽然累得够呛，但出于礼貌她并没有把行李让给程曦。
　　程曦见她不撒手，也只是帮她取下了背上的书包，给她开门拿进了屋里，一边安放着东西一边解释道：“刚才你小弟弟去外边玩划伤了腿，破了个口，流了血，忙着给他处理伤口，就没赶得及去接你，七弯八拐的不太好找吧。”

　　贺与自小就懂事，程曦这么一说，反倒把她自己弄得怪不好意的了。
　　“没关系程曦阿姨，我这不是自己找到了嘛。”贺与笑了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行李被拿到一旁，贺与卸了浑身的劲，坐在沙发上歇息。

　　程曦从厨房端来一杯水递给贺与，俯身坐在旁边，语重心长道：“贺与啊，阿姨知道你一个人来到这边不容易，以后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不要跟阿姨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阿姨讲，知道吗？”
　　贺与笑着抿了口水，点头应是。
　　程曦接着说道：“入学手续阿姨都帮你办好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着你小时候还有邻居家的女儿喜欢的样式买了一些，放在二楼的一间新卧室里，你小哥哥晚点回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问他，虽然你们几年没见了，但是不要不好意思哦。”

　　贺与笑道，“程曦阿姨，您对我真的太照顾了，要不是您，我都无家可归了。”
　　程曦也笑，温暖的手掌覆盖在贺与的手上，轻轻抚摸着，说：“好啦，阿姨跟你妈妈都认识十几年了，这点小事应该的，等会你叔叔带着你小哥哥回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贺与上楼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书桌摆在阳台边，上边放了一些学习资料和课外名著，墙面是重新粉刷的，贴上了淡粉色的壁布，足以看出装饰者的用心。

　　贺与对这些装修倒是没什么看法，她自小就跟着妈妈自处奔波，住酒店或者留宿别人家的时间比住在自己家的时间还要多，似乎没在那个地方待久过，也不怎么在意这些装饰性的东西。

　　贺与横着把行李箱铺在地上，一点点往出倒腾着东西，再一点点布置在新卧室里。
　　房间的门虚掩着，即便开着窗户也累的满头大汗，衣领周围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圈，贺与不太会用空调，立在墙角放在也没管它。
　　安以阳虽然伤了腿，但年纪小小的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对家里新来的这个漂亮姐姐充满了好奇，蹦蹦跳跳的上了楼，扒着门缝偷看。

　　贺与专心收拾着东西，窗外窸窸窣窣的蝉鸣，丝毫没有注意到趴在门口的安以阳。

　　“姐姐。”安以阳或许是等的无聊，趴在门口半天了也不见贺与转个身，稚嫩的喊了声姐姐。
　　听到声音的贺与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屋子里摆了个会说话的洋娃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小卷毛。
　　见贺与起身，安以阳张开双臂，一步一跳的朝贺与跑去。
　　贺与连忙抽了张湿纸巾擦掉手上的灰尘，找准时机一把捞起安以阳。
　　“刚才是你喊我呀！”贺与抱着肉肉的安以阳，不自觉的捏了捏他身上的肉肉，捏的安以阳咯咯地笑。

　　贺与浑身上下打量着安以阳，又是肉肉的小肚子，又是那双大眼睛，以及头上的小卷毛，白嫩嫩的小皮肤，每一处贺与都喜欢的不得了。
　　“你这个头发是天生的吗？自来卷啊，真好看。”
　　贺与摸着安以阳的偏黄色的卷毛，喜笑颜开的咧着嘴巴。

　　或许是在贺与身上坐的有些热了安以阳一个翻身跳了下来，拍着胸脯自我介绍：“姐姐好，我叫安以阳，安全的安，以后的以，阳光的阳，四岁。”安以阳说着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四。
　　贺与点头称赞，“还挺会组词。”
　　“那你先出去玩会？姐姐先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再下楼陪你玩，好不好？”贺与家就一个孩子，又没有什么弟弟妹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弟弟自然爱的不行。
　　安以阳也听话，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在他尝试着拿着贺与的长裙险些把自己整个包裹住之后，就果断退出了房间，走之前还贴心的帮贺与开了空调。
　　房内恢复了平静，除了时不时会有行李箱边角撞到桌椅床边的闷响之外，听不见任何声音。

　　约莫着一个小时过后，程曦往贺与手机里发了条信息，通知她准备出门。
　　和这条信息一起传输过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好友验证。

　　贺与看着手机的验证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安”字。
　　她眉角一挑，拇指动了下，随手点了通过。

　　对方随即发来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表情包也很简易，一个白色的火柴人在挥手，右上角有一个“hello”的字样。
　　贺与的微信号是新注册的，之前加过的同学和老师都没有了，通讯录里也没有几个联系好友，也没什么下载的表情包，头像还是随便找的。
　　出于礼貌，她回复了个小笑脸的表情。

　　AN：新来我们家的小丫头。

　　虽然贺与觉得这个“新来”让人听着感觉挺奇怪的，但她还是礼貌的回复消息。
　　Y-U：嗯。

　　AN：喊哥。

　　-

　　车上，贺与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一声不吭，像是要被车里的冷气一点点吞噬掉。
　　安以阳没有一起过来，邻居家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得了新玩具，安以阳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当机立断决定和他的好兄弟一起研究。
　　贺与临了出门前，安以阳还站在门旁给她致了个礼，小大人似的说着：“姐姐，这次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下回我再请你吃顿好吃的，姐姐你今天玩的开心呦！”

　　车内只有收音机连续播放的新闻报道，程曦或许是察觉出了贺与的心事，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贺与，轻舒了口气，关掉了收音机，开口道：
　　“贺与呀，阿姨知道你爸妈离婚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这些年来跟你妈妈出差奔波很苦，但是这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无力去改变它，你妈妈这样做也一定有她的道理，等会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别怪她了。”

　　贺与依旧是老老实实的在后边听着，没有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也确实在怪她妈妈突然离婚，又要从一个城市搬走，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她妈妈有自己的道理，她当然知道，只不过是自己不太愿意接受现实，有些自欺欺人罢了。

　　“程曦阿姨，我知道了。”
　　贺与似乎是有些发困，拖着腮帮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地面被细小的雨点覆盖，噼里啪啦开着花，积攒的小水坑被车轮逶迤的拖出几道痕迹。
　　程曦见她困了也没再说话，一个人开着车去接安臣和安以贺。

　　或许是因为下了雨道路有些堵，本来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拉长了一个小时。
　　贺与坐在车后座安安静静的睡觉，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还是在六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给她买了蛋糕，上边插了六根蜡烛，和她一起许愿......

　　贺与做着美梦，迟迟没有睁眼。
　　等她再睁眼，是被一阵急刹车惊醒的。

　　贺与坐在车后座，出于惯性身体猛的往前冲，又受着安全带的劲猛地勒了回来，重重的靠在座椅上。
　　经过这么一倒，梦中突然惊醒的劲还没过，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了程曦阿姨？”

　　程曦没回话，迅速解了安全带下车查看情况。
　　贺与捂着胃轻轻揉了揉，也跟着下了车，走近了看才看出是一场交通事故。

　　事故发生时，程曦驾的车准备右拐，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道路一侧冲了出来，程曦躲闪不及，猛打了个方向盘，撞在反方向过来的车上，好在刹车及时，除了车体碰撞之外没有任何人员受伤。

　　贺与似乎是刚从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恢复意识，就被程曦拉到一旁打了车送回家，自己留下来处理事情。

　　被安到计程车上的贺与脑子发蒙，先不说刚才那场有惊无险的事故如何如何，就说她现在被送回家，她一个人初来乍到，那条街巷七弯八拐，他们家又住在最深处，她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回家的路都是个问题。
　　贺与靠在车座里猛吸了一口气，望着车顶舒了出来。
　　“叔叔，那个......能不能把我送到家门前啊？”贺与尝试和司机交流。
　　司机看了眼时间，敷衍道：“不行不行，那条街太窄，来来往往人又多，出了安全事故谁来负责。”
　　贺与自知拗不过，一个人闭上眼睛冥想。

　　“叔叔，你就在这停下吧。”贺与开车门下了车，看着计程车呼啸而过，渐渐消失在黑夜里，她转身看了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掏出手机打开了导航。
　　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贺与垂眼一扫，一口气呛在了嗓子眼。

　　- 去他的，手机还没电了。

　　贺与暗自骂了句倒霉，转身随意进了一家KTV。

　　五彩缤纷闪烁着灯光的歌厅里，四处都是穿着短裙化着浓妆，和自己男朋友拉着手走在一起的女孩，穿着白裙子的乖巧贺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贺与握着手机悻悻的走到前台，问道：“姐姐，我能给手机充个电吗？”
　　前台姐姐嘴里咬着根烟，疑惑问道：“就充个电？”
　　贺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乖乖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前台的姐姐还是咬着烟，把贺与的手机拿到一旁，说道：“那边有椅子，等着去吧。”

　　贺与道了声谢，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那些奇形怪状的椅子要么没法坐，要么就有人占了。
　　她环顾四周，决定还是站着等会吧，只要手机充个十几分钟，够她回家就行了。
　　KTV里没关门的包间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歌声，结合着快节奏的音乐传进贺与的耳朵，有些震耳欲聋，烟味夹杂着啤酒味，让贺与本来就有点恶心的胃里又一阵翻腾，有点想吐。

　　“等人呢妹妹？”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给贺与吓了一跳，本能的后撤了几步，平息着刚才的惊吓。
　　贺与喘了口气，今天晚上真是倒霉至极，手机没电了不说，又是被吓醒，然后找不到家，现在还被一个陌生人喊妹妹吓了一跳。
　　“啊？”贺与不知所措，吐出个语气词。

　　“我就......”

　　“你就什么？”不远处一道慵懒的声线掐断了许鑫哲的话。

　　贺与循声转头，视线内一个包间半敞开着门，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走了出来，穿着白T恤，披着件机车外套，嘴里咬着烟，还没点。
　　“老安，你怎么出来了？”许鑫哲问。
　　安以贺单手插着兜，回答道：“出来透个气。”
　　贺与皱了皱眉，疑惑道：出来透气？确定不是吸二手烟么？
　　安以贺看着无辜的贺与，突然笑了笑，目光不移，说了句话。

　　他说，“你刚才跟我妹说你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