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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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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没在蒙德城内见到温迪了。从稻妻容彩祭回来之后,蒙德城内的变化哪都是,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日需得前往骑士团定点打卡。阿贝多坐在猎鹿人餐馆内,雨后初新,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张摆摊,人来人往,各路争奇斗艳的攀聊声一股脑涌进来。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许久之前特地为派蒙研制的榨汁机,这事要说回昨夜,旅行者和派蒙敲响了阿贝多的家门。
彼时他刚哄着可莉睡下,见到来人微微有些意外。据空解释,他和派蒙在做冒险家协会委托的任务时,派蒙不小心将榨汁机摔坏了,由此爆发了自二人相识以来派蒙最惊恐的尖叫声。
“我也想重新给她买一个,可是派蒙显然对你做的榨汁机情有独钟。”空摊手,一脸无奈。
派蒙从旁小鸡啄米式点头。
“这样。”阿贝多了解了情况,“先放在我这里吧,明天我看看该怎么修一修。”
上午处理完骑士团的工作,午间在猎鹿人餐馆吃饭,阿贝多突然想起这件事,便拜托砂糖将炼金工坊的榨汁机一并捎过来。
弄清是榨汁机内轴承摔坏了之后,不知怎么,阿贝多的脑海里浮现这句话——有段时间没在蒙德城内见到温迪了。这句话像一封信写了开头,却意识到不知该如何接下文,就凭空在检修机器的过程中把它在脑海里一字一字删除。
后来,阿贝多又想到这句话,继而想到容彩祭之后留在稻妻探望老友的温迪。大概是因为无人打扰,他便想的更多一些,比如温迪打算探访的老友,他略知一二,稻妻执行眼狩令之后,想来也有数年不曾小聚。
比如温迪其实向来行踪不定,兴许早已离开稻妻,漫游至某位老友处,吃茶听曲。
比如……
莎拉小姐朗声道:“欢迎光临猎鹿人餐馆,今天的推荐菜是蜜酱胡萝卜煎肉。”风铃声阵阵,温迪的小披风扫过一排排木桌,走到阿贝多面前拉开椅子,对柜台之后的莎拉小姐说道:“一份沙拉。”
阿贝多看着他,虽然蒙德民众认识温迪的不少,他好歹也是蒙德风神巴巴托斯,这大大咧咧穿行于人多之处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别盯着我看了,刚才在店外我就看到你了。”温迪笑着说,“这个东西是什么?”
“榨汁机,原本是做给派蒙的,但是被她摔坏了,我正在研究该怎么修好它。”阿贝多简短地说,一边用螺丝刀拆卸下底盘,取出坏掉的轴承,将新轴承塞进原本的杠环中,仔细调整着间距,做这些精细事时他还不忘问温迪,“是从稻妻回来的吗?”
“在稻妻待了些日子,眼狩令执行之后,稻妻进都不好进,如今眼狩令废除,当然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吟游诗人嘛,哪里有故事就往哪里去,倒也正常。
此时阿贝多调整好轴承间距,下意识偏头凑近榨汁机,用手小心将一个个螺丝塞回去。温迪见状,伸手替他按住机器两侧,视线内是阿贝多偏侧着的脸。
温迪并非第一次见阿贝多摆弄器具,那些炼金仪器的复杂程度比起榨汁机有过之无不及,然而不论是进行多么小的研究,阿贝多一旦投入研究状态,这认真程度足够令所有学者赞叹。
“咔”,清脆一声,阿贝多直起身,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枫丹之物固然便捷,然而修起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总不能一直待在稻妻吧?那位稻妻执政者不像是个话多的人。”他说。
“待了几天,听说邻国璃月有戏曲表演,我就启程去听曲了。”沙拉终于端上来了,温迪吃了一口,清凉之感沁入四肢百骸,稍稍缓解这一路的风尘仆仆,连带着心情也美妙几分。
“下次你也可以去听听,不过这次沾了钟离的光,听到了平常非贵宾难以听到的曲子。”温迪仿似还在回味,“本来想请他吃饭作为答谢,然而乌有亭的新菜单包含太多海鲜,我是吃得挺快乐的,可是他一点海鲜都不碰,失策,总不能浪费了吧。”
乌有亭啊,阿贝多点点头,默默记下了名字。
温迪专注吃饭,阿贝多也不着急离开,这个点非饭点,餐馆里冷冷清清,不然他也不会直接坐餐馆里开修榨汁机,修完之后就只是闲靠在椅子里,脑海里是昨晚实验过程中出现的几个问题,眼睛余光却被温迪腰间一块反光的挂坠吸引。
阿贝多注意到了,仔细瞧了两眼,发现图案正经眼熟——这不就是他为稻妻容彩祭绘制的展会屏风上的图案吗,倒是没听说主办方还印制了挂坠。
“你这个挂坠……”阿贝多轻声说。
“神里家印制的,给屏风上的每一个人都印制了一枚,作为答谢。”温迪抬手摘下挂坠,放在桌上,“据说是用什么瓷石打磨定制的,行秋那块在我去璃月时一并交给他了,他显得很高兴,并表示一定尽快抽出时间向你寄答谢信。”
嗯……阿贝多一个没清听,“给我寄?”搞错了吧,又不是我定制的。
“可能他的逻辑是没有你画这幅图,就不会有这个挂坠。可惜飞云商会事务繁多,不然他怕是能直接启程来蒙德。”温迪笑笑,“神里家家主有心为你定制一块,可惜你带着可莉先启程回蒙德了,他不知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挂坠,不便贸然定制。”
神里家家主,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这是阿贝多第一眼见到他时的观感。因为黑主一事他特地拜访过神里绫人,不过在攀聊中倒是觉得这人还有随和的一面,隐约露出一些二十岁的年轻意气。
阿贝多对挂坠兴趣不大,倒也在心里浅浅感谢一番神里绫人的好心。再抬头,才发现温迪在看他,“怎么了?”
“难得啊,你会坐在餐馆里发呆,而不是在炼金工坊里忙着做实验。”温迪开玩笑地说,“方才我在窗外看到你在摆弄这台榨汁机,不过神情像是在思考别的事情,这一心二用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呀。”
方才……
在想好久没在蒙德城内见到温迪了。当然阿贝多觉得这句话不说也行。风神巴巴托斯虽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也恰恰唯有他能看透蒙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阿贝多笑了,“在想蒂玛乌斯什么时候交作业。”
话题转得太突然,温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人进入老师的状态太快了,怪不得蒂玛乌斯还要再学二十年才能换成砂糖现在用的教材。
知识的海洋啊,游着游着就能把人淹死。
“蒂玛乌斯能坚持到今天挺不容易的。”温迪评价道,“也侧面说明了他在炼金术上确实有天分,比如他之前造得元素……”
“元素烘炉。”阿贝多补充,继而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如果可莉没有把它炸坏的话,我想蒂玛乌斯会很乐意把它摆放在炼金台旁边。”
可莉……一想到这位火花骑士,就连温迪都不得不承认,她的不确定性程度太高了。
阿贝多被可莉炸工坊,炸炼金台,炸实验台……炸习惯了,说起可莉炸毁元素烘炉已经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语气,“对了,我待会儿要回雪山营地。”
温迪答:“那我还是去天使的馈赠坐坐吧。”
“这个点?”
“这个点才有好位置,今晚有吟游诗人表演,当然了你肯定不愿意来酒馆。”
阿贝多看了温迪一会儿,真是有时候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以为你有事找我。”阿贝多慢慢地说。
温迪笑笑,“没事我就不能找你聊天吗?”
“没有。”阿贝多应了一声,移开视线,“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温迪的话音听上去还是那么随意,他敲敲桌子,“莎拉小姐……”
“我来吧。”阿贝多起身,对柜台之后的莎拉说道,“买单。”
之后阿贝多果然没有去天使的馈赠,晚上有一部分空闲时间他都在批改蒂玛乌斯的作业。
其实阿贝多和温迪并不常常见面。毕竟一个不擅长人际交往,另一个时常行踪不定。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会约在一起坐下唠嗑的类型,甚至要不是先前海岛一事,骑士团的同事们还不知道阿贝多和温迪早已相识。
这事要说回阿贝多初来蒙德那会儿。彼时人生地不熟,尽管蒙德有着自由国度的美称,然而对素来不擅长人际交往的阿贝多来讲,仍是不小的考验。起初他住在艾莉丝的家,经艾莉丝介绍认识了蒙德骑士团团长法尔伽,顺利通过考核进入骑士团,也就是他正式被认可进入骑士团成为调查小队队长的那天下午,他在蒙德广场碰巧遇到了正在为路人弹琴的温迪。阿贝多还挺惊讶的,因为他直觉这人并非普通的吟游诗人,只是在心底猜测,也许是骑士团的成员。
阿贝多在初来蒙德之后,为了尽快融入蒙德生活,特意了解过蒙德的历史。他常常能从蒙德民众的口中听见风神巴巴托斯的种种传说,然而风神巴巴托斯许久未曾现世,照理来讲,当神明许久不曾降临统治的国度,民众对神明的信仰力量就会代代减弱。可是不论老少,提起风神仍然是憧憬的语气,也许自由与浪漫已经刻进了蒙德人民的骨子里。所以阿贝多不可避免的对风神产生好奇,只不过当时他随人群一样鼓完掌,准备离开时,却是温迪先开口叫住了阿贝多。虽然温迪的自我介绍非常简单,但看上去很随和,两人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聊了什么,阿贝多已经记不太清了,不外乎一些琐碎的日常之事。但他反而记得和温迪走出餐馆时,外面已经是夜幕沉沉,朗月疏星,大部分商贩已经关了店门,只余盏盏悬在房檐的路灯在风中轻轻摇晃,光亮又被风带向更远处,静谧而又安详。
这样好的月光,从前在地底遗迹是看不到的。阿贝多有点出神。
一旁的温迪伸了个懒腰,像是对此等静谧良夜见怪不怪。“如果你不着急回去的话,不如到城外走走,权当消食。”温迪说。
蒙德城门口站岗的骑士目送两人出了城。沿着果酒湖而行,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丛里走,身旁是飞舞着的萤火虫,风中有青草香,蒲公英在风中轻摆身子,温迪抬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贝多只觉得有一股意外的风吹过耳畔,蒲公英飘过温迪的指尖,在两人目光中,越飘越远,直至与月光融为一体。
“喜欢林间的风。”温迪轻声说,“每次从酒馆喝完酒出来,习惯性到林间走走,你知道风起地吧?”
嗯,阿贝多点点头。蒙德英雄温妮莎的象征之处。
“风起地的风很好,有我喜欢的气味。”温迪看了他一眼,“你到蒙德城多久了?”
“三个多月吧。”阿贝多说,“你以前见过我?”不过,没道理温迪会见过自己,阿贝多自认为记忆力不错,如果以前见过温迪,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见过,但是有一位故人和你很像。”温迪说完笑笑,“只是气质像,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阿贝多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钓鱼协会的人好像不在。”温迪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顺着湖沿,几个灵巧的跳跃便落了下去,“我猜你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果酒湖。”他的话音远远传来。
确实没有,但是……阿贝多无奈,这位吟游诗人的执行力未免太快了。
钓鱼协会的人不在,但是钓鱼用具却在。借着月光,几条五颜六色的鱼围聚在湖畔边,抢食温迪洒下的鱼料。
“餐馆里还有鱼料?”阿贝多意外。
“有啊,告诉莎拉小姐你打算去果酒湖垂钓,她会给你提供需要的饵料。”温迪拍净手心的残渣,站起身。
阿贝多没有答话。气氛一时安静得能听到鱼儿抢夺食物带起的水泡咕噜声。月光在果酒湖表面镀了一层银辉,像一层轻纱。
而阿贝多想的是可莉时常因为炸鱼被关禁闭一事,他对果酒湖这个地方,其实一点也不陌生。
“异乡的旅人,你觉得蒙德怎么样?”温迪问。
嗯……“很适合定居。”阿贝多答。
“那对于风神巴巴托斯呢?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显世了。”
“一个充满秘密的人。”
“哦?”温迪显得有些意外,“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风神的人。”
阿贝多笑笑,“我觉得我说得没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真诚而又坚定,温迪一瞬间怀疑阿贝多是不是已经认出自己了。尽管他不介意被人认出来,但是对于那位故人送来蒙德的人,他还想再观察一番。
他双手叉腰,打了个呵欠,显得随意而又散漫,“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我想那位火花骑士该担心你了。”温迪说,又指指果酒湖对岸,“我要去那边。”
好,阿贝多答了一声。
就只是那样一场普通的见面。
随着阿贝多进入蒙德骑士团,骑士团的部分工作也开始陆陆续续转到他的手上,而为他置办的炼金工坊也在按部就班的筹备,每天他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应付骑士团的工作,余下的时间里再耗费大半时间为可莉善后。以前所有的时间都可以花在实验上,现在他的生活内又被各种各样的其他琐事充斥,然而阿贝多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到在蒙德广场巧遇的人,那位吟游诗人,温迪,显然他并不属于骑士团。
而在那之后,温迪确实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阿贝多并没有并没有拿着那晚的经历打听温迪的来历,只是有一种直觉,温迪还会再出现。
直到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他从琴团长办公室回到炼金工坊。刚一开门,迎面飞来一个红色的东西。
他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个苹果。
“请你吃。”温迪从窗户上跳下来,对着炼金工坊的布置发出赞叹声,“这么大,骑士团需要花费多久才能布置好啊。”
“谢谢。”阿贝多带上门,任由温迪在自己的炼金工坊内参观。
“花了骑士团一个月的时间筹备。”他解释。
嗯,温迪点点头,“差不多,有些仪器瞧着还是来自须弥和枫丹,看来骑士团花了大力气,不过这么大的工程,民间力量肯定承办不起,也只有骑士团才能承担得起了。”
“你知道须弥和枫丹?”
“知道啊,有时候会去那边玩。”
“你的足迹看来涉及得还挺远。”
“吟游诗人会出现在一切地方,我也需要为我的新的诗篇寻找灵感,不然天使的馈赠的演出一位,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演出不够,摩拉就不够,摩拉不够,我还怎么买酒喝。”
居然……居然是为了喝酒吗。
“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苹果记得吃,是优律小姐送给我的。”
待阿贝多回过神,屋内只剩自己一个人。
之后阿贝多时不时会在不同的地方遇到温迪,有时是蒙德广场,有时是蒙德城小巷,或者是城郊,有一次甚至在雪山山脚的冒险家营地遇到了他,彼时是他送一位受伤的冒险家回营地。
他和温迪很快熟悉起来,温迪在阿贝多眼里的形象渐渐剥离一些有的没的错觉,变得越来越平常,平常而又清晰。
阿贝多有时候也会遇到温迪在为路人演奏乐曲,他擅弹风琴,讲出的故事永远有新意。温迪虽然平常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对演奏倒是相当认真。阿贝多是这么觉得,听过几次之后,有一次阿贝多甚至对温迪说,“我怀疑你是风神巴巴托斯。”
温迪一时疑惑,“这是对我知识面丰富的肯定吗?”
阿贝多认为温迪这话左右打太极,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太纠结这个问题,他有一脑袋的实验问题需要解决,如果温迪不想提,他就不深问,结识这么一个轻松好相处的朋友的感觉还不错,最起码温迪的琴是真的弹得很好。
每一个人都有秘密,蒙德最让阿贝多喜欢的,还有它包容的一面。它包容一切秘密的存在,给了这些秘密生长的温床。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阿贝多放到脑后,因为琴告诉他,作为骑士团调查小队队长,需要掌握一些蒙德特有的剑术。
琴是一个很棒很负责任的同事,入乡随俗,阿贝多表示赞同,尽管他可以使用炼金术保护自己,为此他特地翻阅了蒙德剑术的历史,将自己习惯的剑术与蒙德剑术融合,那段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彻底解决之后,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他才意识到又是很久没有看到温迪了。那段时间,蒙德来了一位异世界的旅者,他的出现使得阿贝多觉察到了同为星海来客的气息。
这片大陆又多了一个怀有秘密的人。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温迪,在某一个解决实验问题之后的夜晚。想这个人从来不知他的来历,他是一个优秀的吟游诗人,除此之外,不知其他。那么自己呢?阿贝多有了点兴趣,从来没思考过在温迪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无趣,沉默的炼金术士吧。至于更深的……他不知道温迪是否看得出来。
阿贝多皱了一下眉,手指搭在书桌旁。耳畔却突然吹过一缕风。
阿贝多回过神,看到窗台边的温迪。
“你……”阿贝多无奈。
温迪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阿贝多说,“我在计算下次让你走门进来的成功率有多高。”
“哎呀,因为窗户更近嘛。”
“你是飞上来的吗?”
“是啊。”温迪重重点头。
温迪就这么随便的走进来。阿贝多这里只有一张沙发可坐,他自觉走到沙发坐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茶几上还有未完成的蹦蹦炸弹玩偶,地毯上散落着可疑粉末和边角料。
可以想象平常可莉在这里玩耍的样子。
阿贝多非常宠爱可莉,这是蒙德人尽皆知的事。自从艾莉丝离开蒙德,周游提瓦特大陆以来,照顾可莉的重任就落到了阿贝多的身上。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哥哥,温迪想,抬手接住了阿贝多扔过来的一个苹果。房间内响起泡茶的声音,温迪散漫般的窝在沙发一角,一只苹果在手里来回倒换。
一开始他对阿贝多感兴趣,是因为见到阿贝多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黑土与白垩,无垢之土创生原初之人,这么危险又古老的技术若是在蒙德城内失控,问题就来麻烦了。
不过蒙德人解决蒙德事,温迪没有干预的意思。莱茵多特确实为阿贝多选了一个不错的去处,温迪很好奇这样一个炼金产物,与其拐弯抹角创造机会的接近,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的认识一番。
阿贝多很聪明,过多的试探很难瞒得过他的眼睛。
不知从何时起,温迪便习惯了来找阿贝多聊几句。
有时候三五天来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才见一面。
阿贝多很好奇,温迪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毕竟就连骑士团同事都没法彻底掌握自己的动向。
“因为你就那么几个会去的地方,再者现在有小可莉需要照顾,扔下小可莉,消失十天半个月的事你也做不出来。”温迪说。
“你平常都待在哪里?”阿贝多端着一壶茶走过来。
“我待的地方就多了,不过最多的地方肯定是天使的馈赠。”温迪接过茶水,茶香袅袅,是今年雨后新摘的茶叶,“你为什么不肯来天使的馈赠坐坐呢?上次风花节,若不是旅行者邀请,怕是又见不到你的人影,不过他不知道咱俩认识。”
“酒吧太热闹了。”阿贝多诚实地回答,“我的工作并不会涉及到酒吧,也没有小酌一杯的癖好。”
小酌一杯四个字咬字慢了点,似乎是意有所指。
“好吧,美酒与诗歌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两样美事。然而你这么说,会让我怀疑你该不会是一杯倒吧。”
这句话搞得阿贝多有点想笑了,他解开袖口,将袖子挽到胳膊肘,拿过茶壶,仔细点上新茶叶。
不忙于实验也不用为可莉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也会花点时间研究一些看似没什么用的礼节。
之后再见温迪的契机就是那封从稻妻漂洋过海而来的容彩祭邀请函了。稻妻在蒙德以南,办容彩祭那会儿天气已经开始变热,自从接到邀请函,可莉每天变着花样在阿贝多眼前晃悠,左一个“想出去玩”,右一个“想出海”,撒娇似的央求阿贝多带着她去稻妻,并保证一定不会惹祸。
迫于无奈,阿贝多请稻妻方办了一个家属通行证,带着可莉从荆夫港乘船一路南下。
出门带的零食半路上就被可莉吃完了,可莉想炸鱼,阿贝多说不可以,这船经不起炸。为了打发时间,阿贝多给可莉讲了很多关于稻妻的故事,在可莉小孩子的世界,稻妻是完全陌生的一片地方,不管是风土人情还是名吃玩艺都是陌生又充满吸引力的存在。
一路讲的阿贝多口干舌燥,结果可莉越听越兴奋,一点都没有睡觉的意思。阿贝多不由得想到温迪,不知他是否也会来稻妻游玩,眼狩令废除之后,稻妻与蒙德的通商也在陆陆续续恢复。如果温迪在,讲故事这件事完全可以由温迪代劳,在某些方面,温迪和可莉实在有共同点。
到了稻妻之后,见到了一圈熟人,弄清此行的任务,一帮人正在那里胡扯乱扯的,阿贝多终于见到了温迪。
当然,照例他请温迪喝酒吃饭。
过了些日子,容彩祭事了,尽管过程历经波折,令人唏嘘,然而万叶不想再追究,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阿贝多为容彩祭绘制的屏风收进了社奉行,距离返程还有些时间,可莉每天都和新认识的朋友宵宫姐姐一起出去玩,附带还有旅行者兜底,带孩子这任务突然就轮不到阿贝多了。
这天他从社奉行出来,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温迪。两人一对视,悄悄松了口气。
阿贝多对稻妻的印象先前就是眼狩令,现在行令废除,稻妻街上难得的热闹起来,因为社奉行依山傍水,虽然白天太阳晴好,然而黄昏之后那种热度变得绵长而又散漫,顺着海风吹进城内大街小巷,吹起一片片新叶,再攀上人群的聊天声一圈圈荡开。
两人吃完饭顺着岸边走了走,夜幕降临,暑气将歇,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两人找了一处长椅落座。
“社奉行的神里绫人没有为难你吧?”温迪说。
阿贝多摇摇头,“没有,神里家家主接管社奉行多年,游走于三奉行之间,这些陈年往事的个中利害关系他是清楚的。”
“万叶不计较是最好的结果。”
“是的。稻妻刚刚结束眼狩令,一切商业活动都在缓慢步入正轨,民众要吃饭工作,三奉行要规划稻妻未来发展,这三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谁家都经不起一个大折腾。”
“怎么觉得你才来稻妻几天,就把稻妻摸透了。”温迪说。
阿贝多一本正经地答,“夸张了,很多都只是猜测而已。”说完他的话音一顿,顺着温迪的话说,“摸透了又如何,我又不住在稻妻。”
温迪在一旁笑得开心。
“对了,如今身在稻妻,你不正好机会去拜访一下老友吗?”
这位老友是谁,不言而喻。
“不着急,我再玩两天。”
说来温迪真的行踪不定,直到阿贝多带着可莉启程回蒙德,他都没有再见到温迪,不知道他去哪了。
回到蒙德之后有段时间他都在城里,没有回雪山营地,因此那段时间蒙德人民时常能在城内碰到他——可是却总也碰不到温迪。直到那天中午他在炼金工坊结束实验,走进猎鹿人餐馆准备顺便吃个午餐,借地开始修理被派蒙意外摔坏的榨汁机,岂料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温迪推门走进了猎鹿人餐馆。
之后有那么几天阿贝多都待在雪山营地忙于实验,这已经是日常生活的常态化了。
再次踏入蒙德城是五天之后,阿贝多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蒙德城内的变化随处可见,他隔些日子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又会觉得跟上次见一模一样。
经过天使的馈赠,下午两三点倒是清清静静的,当然酒吧的热闹一般都在晚上。不过他这么一个人站在酒馆门口也挺扎眼,经过的蒙德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转。
只是阿贝多想起温迪曾经说过的自己从来都不去酒馆,而每一次都是温迪来找他。愣神之际,身后却有人惊呼,“阿贝多老师!”
阿贝多转过身,是那个总待在酒馆门口的巴顿。阿贝多对他有点印象,一直在酒馆内工作,不管见到谁都和和气气的,谈起酒变得格外爽朗。
温迪也有点这样,阿贝多想,但是他能记住所有的蒙德人,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风神久久不曾现世,然而这风却无处不在。
“我来……”阿贝多看着巴顿,心念一动,“我来等个人。”
什么?!巴顿一脸震惊,惊疑不定地打量阿贝多。酒馆里应该没有什么通缉犯吧,可莉……可莉也不可能走得进酒馆。阿贝多猜他现在肯定在脑海里一连串的滚名单。
于是,阿贝多慢慢说道,“你来得正好,麻烦你进去帮我找一个名叫温迪的吟游诗人,说有人在等他。”
巴顿花了数秒才消化这个消息。阿贝多老师怎么会和酒鬼诗人扯上关系,但是对方的神情可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好的,请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说完,他推开酒馆门走了进去。
阿贝多也不着急,在酒馆一旁静静的等。过了一会儿,酒馆的门开了,一个绿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温迪看到阿贝多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表情,反而显得很开心,“都到门口了还不进去坐坐。”
怎么这么执着。
“改天,改天吧。”阿贝多笑了笑,“我只是来找你的。”
“找我?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这话听着正经耳熟。
这回轮到温迪一愣,但是他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好吧,可是今晚有吟游诗人的演出,而我就是那位受邀的吟游诗人。”
“我记得你也会弹琴吧。”温迪突然神秘兮兮的说,“你的炼金工坊里有一把风琴,我看过了,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
阿贝多一怔,没想到温迪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我确实会弹琴,但是只是闲时打发时间罢了,琴技算不上好,登不得台面。”
温迪一副“我就静静听你谦虚”的神情。
“好吧。”阿贝多笑了笑,“我会去听你演出的,不过贡献不了琴声,可以贡献掌声。”
然而,话音一落,阿贝多的目光越过温迪,直直看向城门口。
温迪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然而城门口只有来往行人,商贩,并无异样。
阿贝多的神情几乎是瞬间带上点无奈。
“怎么了,你看到谁了?”
“刚才我看到琴步履匆匆的出了城,我记得可莉上午就出去玩了,说是要去找班尼特。我担心她可能闯祸了。”阿贝多捏捏眉心,“我得去捞她。”
好,温迪说,“那我和你一起吧,见识一下这位火花骑士的威力。”
阿贝多“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我可不是趁人之危的意思。”
“我知道。”温迪答得轻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