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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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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暑气尚未消尽，傍晚空气里裹挟丝丝炎热。萧默和拎着公文包，着白衬衣黑西裤走进蓝天洗车行。不到三分钟，换一身蓝色帆布服走出更衣间。
他随手将一条旧毛巾搭肩头，往外走。此时洗车行生意冷淡，四开洗车位，仅一辆沾泡沫的蓝色SUV停门前，同事阿勇手持高压水枪正往车顶冲洗。
刺目车灯远远照射过来，萧默和踱至门口，被亮光刺得微微眯起眸子，守候半小时，终于来生意。
豪车倏然停在店前湿漉漉的空地上，他才注意到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萧默和几步上前，弓身问好，车窗玻璃缓慢滑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司机说“洗车”。
“店里有贵宾休息室，请问是否下车休息？”萧默和礼貌问。
司机头扭向后，恭敬道，“少爷，请问您是否先下车？”
“不用。”一道冷冽声音传来。
后座有人。萧默和好奇透过车窗往后瞥了眼，霎时怔住，慌忙垂下头。
是他吗？
司机要求萧默和尽快清洗完，他们赶时间。萧默和连说好好。
快步进店，出来时除手中多出一罐清洁喷雾，头上还戴了顶蓝色工帽。
洗车时萧默和全程压低帽檐，低头垂眸。豪车车身铮亮如新，看得出保养得当，只是轮胎染了些泥，他喷上清洁剂，持水枪冲洗掉。
擦拭车窗时，隔着漆黑的玻璃侧窗，他看不见车内人，但车里人能看清他一举一动。
不知凌崇卿认出他没？认出又如何，俩人仅大学同宿舍一年，说过的话扳着手指头能数出来。尽管三年前偶遇过，但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最后擦挡风玻璃，他垂头，心里想着不在意，到底是不喜欢碰上曾经同学，手上动作不由得加快。
不经意抬眸，视线却径直撞入车后座男人深黑的眼底，男人犹如黑暗里一只猎豹冷静注视着他。萧默和心里咯噔一下，他在观察他吗？慌忙低头，胡乱擦几下挡风玻璃，收业。
洗车时间仅惯常的一半，收费一百块。这是一家连锁车行。
他胸前挂着收款二维码工牌，拿给司机扫码支付。车窗缓慢抬起，司机发动引擎。
一辆灰色轿车接着驶入。萧默和无暇多想，继续忙碌。
*
隔天周日，萧默和起早，去祥安康养院探望弟弟萧奇。这是他每周固定行程。
弟弟每次见他都格外开心，笑呵呵的，今天他拉着萧奇手臂时，萧奇皱起眉头喊痛，萧默和卷起他衣袖，怒火直冲，牵着弟弟去院长办公室。
“萧奇手臂上针眼怎么回事？”萧默和颈脖梗红，白皙额前突起两道青筋。
三名工作人员，两女一男拦住他。
“你闹什么闹，院长不在！”扯住他左臂的女工作人员四十来岁，红色工作服背后印有祥安康养院字样，嗓音粗粝，咄咄逼人的气势丝毫不逊于他。
他的右臂被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子拽住。
院长办公室大门紧闭。
萧默和尝试甩开钳制住他的两人，挣扎三次，徒劳。
“照顾萧奇的护工在哪？”他高声质问。
“你再撒泼，我们报警了！”中年男子威胁。
“报警就报警！”萧默和猛然扭身，甩开左边女人，大力扯掉右边的手。
他报了警。
二十分钟后，指示灯闪烁的摩托警车隆隆驶入康养院。
萧默和牵着萧奇。萧奇瑟缩站哥哥后侧，小鹿般眸子染着一层惊恐之色。
“警察同志您好，这位萧先生在康养院闹事，这里是静养之地，他严重扰乱我们正常工作。”男工作人员含着胸，客气道。
萧默和抬起萧奇手臂，将他的条纹T恤袖子轻轻卷起来，“我弟弟胳膊弯有三个针眼。”
警察让工作人员喊护工过来对质。
女工作人员应道，“该女工两天前辞职。”
“你们——”
因缺少人证物证，萧奇居住房内无摄像头，这事警察难判定，建议双方和解。
萧默和一怒之下，将弟弟所有物品塞进旅行袋，要求康养院退还剩余一个月费用，牵着萧奇离开。
坐上公交，萧奇眼皮耷拉，直打瞌睡。他让弟弟靠他肩头睡会儿。
黯然地望向窗外车水马龙，萧默和心烦意乱。
昨一早接到宏图公司王主管电话，宏图预定的三百万元汽车配件合同，爽约。老板催命一样要求他尽快找到新客户。
前晚洗车时那男人冷漠的脸浮现在脑海。
萧默和目前在亿全汽车配件公司做销售，近三月业绩惨淡，仅到手底薪。车行兼职是为弥补每月支出的窟窿。
他不久前在新一期汽车杂志上，见过有关凌崇卿的报道，新能源汽车公司心唯集团CEO。报道没配图，但凌崇卿那张精致冷俊的脸，着实给人印象深刻。
窗外车流如梭，萧默和一路沉思，决定联系凌崇卿试试。
到家时暮色将沉，推开门一股热浪扑来，他拧开落地风扇调到第三档，让弟弟歇着凉快会儿。
租的旧公寓二十平方米，十九楼顶层，西晒严重，房内似蒸笼热气蒸腾。由于离公司近房租合适，快住一年。
晚餐后牵着弟弟出门，在商户铺陈的街巷绕了会，找到一家家政公司，预定三天月嫂服务。他要上班，得雇人照顾奇奇。
回家途经一间“精品服装店”，走进去。
萧奇小萧默和八岁，五官与萧默和有几分相似，出生时因为缺氧，智力仅三岁孩童水平。他眼神单纯懵懂，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因长期住康养院，肤色苍白，不像二十出头，倒像个高中生。
萧默和无意瞥见穿衣镜中自己的翻领黑夹克衫，几年前买的，袖口处磨得发亮。
他为弟弟购置一套灰色运动衫。
回到家，萧默和从透明收纳盒底翻出凌崇卿三年前塞给他的名片。犹豫片刻，忐忑拨打出去。不知那个男人是否还记得他，那晚在车里，他的眼神分明冷离又陌生。
拨打四五遍，终于接通。凌崇卿听到他自报家门后，应该相当诧异，沉默数秒。
“喂、喂。”萧默和以为对方挂断。
“什么事？”清冷的声音。
萧默和客套寒暄两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云云。绕几句才道明来意，问凌崇卿的公司是否需要采购汽车配件。
“不需要。”
萧默和怔住，张了张嘴，想再争取一下，砰，电话挂断。
随后被喊去老板办公室，老板手指敲着办公桌，翘起二郎腿，鼻孔朝天连番质问。
“萧默和，新客户进展如何？”
“四五天了你干了什么？”
“积压的货你买啊！”
……
一声比一声响亮，震得萧默和脑袋嗡嗡直响。
下班后，萧默和再试图联系凌崇卿。
第一遍拨打即通。听筒传来节奏感强烈的打击乐，混杂男女的欢呼尖叫和口哨声。
萧默和皱了皱眉，又问他是否有意向采购汽车零件。
男人轻笑，“行啊，我在夜魅酒吧，你知道地方吧，现在过来。”
现在？萧默和心头一紧。
“给你一次机会。”
萧默和忙说好好。
晚间九点半，安置萧奇入睡，萧默和出门。
再度站在炫彩灯光闪烁的酒吧门口，他视线虚浮游离，脑子有点恍惚，三年前失业期间在这里做过一个月侍应生。他碰到形形色色的红男绿女，其中包括凌崇卿。
经过舞池，一头红发的乐队主唱在舞台上卖力嘶吼开唱，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随震耳欲聋的音乐扭动身体，五彩球形旋转灯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
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喧哗，加紧往星空VIP包间走。仍在二楼左拐尽头，酒吧装修更换，红色墙壁换成闪亮的金色，透出浮华与贵气。
轻轻敲门后，推门而入。包间光线暗淡不明，L型黑沙发上坐着一排年轻男人，桌上凌乱放着酒瓶、果盘、烟盒，扫视一圈，角落两个男人正投入地接吻。
萧默和涨红脸，想打退堂鼓，却见凌崇卿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深吸一口，抬脚时步子僵硬。那排男人全望向他，弄得他愈发紧张，视线不知往哪放，最后落到他唯一认识的凌崇卿脸上。
凌崇卿也在盯着他，下巴微抬起，满脸倨傲。萧默和索性垂下目光，谁也不看。
“凌少，这位是谁？”凌崇卿右旁一位穿白色紧身背心，脖子挂粗项链的年轻男子问。
凌崇卿勾了勾唇，没应声。
萧默和尚未反应过来，手腕即凌崇卿抓住，身体重心不稳，被他扯到他身旁坐下。
萧默和浑身一哆嗦，突然特别后悔，他想离开！
可凌崇卿的手臂顺势搭到他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