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吹至夏天》青记小天

2、新同学

　　学校说是整改，不过是校长心血来潮把所有教学楼的桌椅都换成了新款而已。折腾了几天，坐在教室里感觉不都还是一个样。
　　“尧哥，”杨琛拎着书包从前门走过来，“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啊？”
　　“就支雅那丫头！昨晚不知道又抽的什么疯，非闹着要出去打工，不读了，我爸妈劝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行李都收拾好了要打工去，吵的我脑仁都焦了！”支尧疲惫地摁了摁眉心。
　　“不会又是因为上次那小男朋友吧？”杨琛问，“你不是说她最近这几天消停了不少的嘛。”
　　“鬼知道？”支尧趴在桌子上，脸朝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你物理那卷子写了没有？”杨琛扒拉着书包。
　　支尧往旁边侧了侧，“自己拿，别吵我。”
　　“够哥们，”杨琛从他桌柜里拿出物理书，抽出夹在书页里的卷子，“我这几天牛肉面吃得有点傻着了，居然把物理秦的卷子给忘了。”
　　四楼窗口的风对于心情烦躁的人来说犹如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有点凉凉的，又有点让人感觉麻麻的。
　　说不上来的舒服。
　　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连上课铃声响了都没听见。被坐在旁边的杨琛叫醒时，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满座了。
　　本来还有些吵的班级在一个光头中年男人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全部安静了下来。
　　其实并没有人怕他，但却又都十分默契的会给他面子。
　　光头男是这个理三班的班主任，兼任物理老师一职。本名：秦平安，班级人称：物理秦，不过要给他面子的嘛，所以当面还是会叫他声秦老师。
　　大家伙会给他这个称呼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物理老师，更因为他的人生方针就是像那物理定律一样固定，不可更改。
　　如果跟他有什么分歧，最好不要和他争辩。
　　不对。
　　最好不要和他有分歧，不然他会给你讲三天三夜，把你的思想摆到他的统一思想上才肯罢休。
　　这是支尧刚碰上他那会儿就深刻领悟出来的。
　　秦平安迈着正统的外八字步伐走到了讲台桌后，身后还跟着两个没有穿校服的男生，足足高了他有一个多脑袋。
　　“这是咱班要来新人了吗？”杨琛用胳膊蹭了蹭支尧，用那种蚊子拍打翅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喃道。
　　支尧都还没抬头看新同学，光是听教室里的姑娘们低声的呐喊，就能肯定那新同学必然是个颜值高的。
　　还真有点好奇到底帅到什么程度。
　　缓缓把视线从天上那朵云上移到教室前面站着的两个男生身上。
　　果然是俩帅的。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
　　“同学们都请安静下来，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班今天来了两位新同学，”秦平安把一支粉笔递给那个白色上衣的男生，“那就先请我们的新同学给大家做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男生一手提着书包，歪着脑袋看着秦平安，也不动，也不讲话。
　　就这么看了大概一个世纪过去了吧。
　　才听他开口问到，“要干嘛？”
　　“啊！”秦平安茅塞顿开，慈爱地笑着指了指黑板“在黑板上写下你的名字，好跟同学们介绍介绍自己。”
　　那个男生接过粉笔，转身干脆利落的在黑板上写下了——存之。
　　不对，不对。
　　葱之。
　　茶之。
　　什么之？
　　瞧这一笔带过的潇洒笔迹，说是狗爬出来的，狗都不乐意听。
　　“崔久。”白色上衣的男生把粉笔递给另一个男生。
　　这种几个字就能拽爆天的声音也挺耳熟的。
　　支尧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崔久。
　　纯黑色的裤子。
　　纯白色的毛衣。
　　黑得发亮的头发。
　　眼睛看着有些泛着金色的感觉。
　　等下。
　　这四目相对带来的窒息感。
　　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支尧迅速移开了视线，趴回刚才仰望天空的那个姿势。
　　这不是前几天那个粉色猪头嘛！
　　不。
　　是金发男！
　　看来真去染发啦？路够窄的啊！
　　“同学们掌声欢迎一下我们的崔久同学和周银崎同学”秦平安带头鼓起了掌。
　　班上跟起来一片热烈的掌声，不过能拍出这么大声响还得归功于那些移不开眼睛的女同学们。
　　“芷颖，你带新同学去隔壁班把他们的座椅搬过来一下。”秦平安对着一个女同学说着。
　　他们刚走出教室，就有人伸长了脖子问：“秦老师，怎么是去隔壁班搬啊？不会是去隔壁班，隔壁不要的啊？”
　　秦平安朝那个学生瞪了一眼过去。
　　为什么是从隔壁班搬座椅，这不是很明显吗？
　　隔壁班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文文弱弱的，像这种一看就不好教育的学生，当然是能推则推喽！
　　然而秦平安虽然也是一副禁不住风雨的小身板，但他的心界就不一样了。他一向是以能管教好学生为豪，教书育人，一心要摆正好每个学生的人生态度，从不言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他们两个会来理三班极有可能是靠秦平安顶立争取过来的。
　　秦平安转身擦掉了那一个潇洒的签名和另一个不分上下的签名。拿起粉笔开始画题。
　　物理算是支尧的强项，物理课他也一直都很认真的在听，可能是因为有一个物理秦这样契而不舍的老师吧。
　　不过从崔久他们搬了座椅坐在他身后起，他就一直没听懂秦平安在些讲什么。
　　总有种马上要转过去看看清楚的冲动。
　　“哎！你叫什么？”崔久拍了下他的肩膀。
　　支尧转过头，“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崔久很明显的皱了下眉。
　　“支…”支尧还没有说完。
　　“支尧同学，和新同学要认识可以等到下课了再去好好聊聊，”秦平安指着黑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题，“请上来把这道题解一下。”
　　等解了题，秦平安叨叨完才肯放他下来。不过崔久也没有再找他谈话了，一整个上午他都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
　　还真的是猪。
　　“终于下课了，我快饿死在这了，”杨琛伸了个懒腰，“尧哥走，咱赶紧去食堂吃点！”
　　“嗯。”支尧站起来，回头瞄了一眼后座。
　　崔久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会儿支尧才发现他黑色头发下那些眼熟的亮金色。看来他是没舍得全部染成黑的，对那骚金色的头发就那么执着的吗？
　　崔久打完哈欠，睁开眼回看着他，不用开口，光看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看个屁。
　　哈！粉色猪头。
　　“你有完没完了？”旁边的周银崎也是一副拽爆天的气势，不过他拽起来的样子看着比崔久更让人看不顺眼。
　　支尧还在考虑要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时，杨琛先开了口，“你嚷嚷什么？”
　　支尧拍拍杨琛的胳膊，朝着崔久说：“我名字是吧？支尧。”
　　崔久也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搭着周银崎的肩膀走出来教室。
　　“嘿！这俩小子几个意思啊？”
　　“别管他们，走，去吃饭。”支尧拍了下还搞不清楚情况，并且怒火还没有熄灭的杨琛屁股，走出教室。
　　坐在食堂里。
　　“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那小子这么眼熟呢！”周银崎咬了口鸡腿，嚼了两下，“他是那天在广场上那个欠揍的小子吧，就那个你拦着城哥不让揍的那个。”
　　“要么安静给我吃，要么嚼完了再开口。”崔久坐在对面，一脸嫌弃的皱了下眉。
　　周银崎喝了口汤，三两下嚼碎咽了下去，“要真是那小子，那我们那天说的他不是全部都听见了吗？”
　　“不知道，”崔久看着他，“什么叫作为拦着城哥不让打？我只是不想惹事而已。”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全都听见了，给其他人那么一说，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学校混了？”周银崎又咬了一口鸡腿，混着西红柿鸡蛋汤一顿猛嚼。
　　“他看着不像是会随便乱嚼舌根的人。”崔久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你和他很熟吗？你就知道他是不是那样的人。”
　　“当然不认识，”崔久说，“那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怎么就影响到你在这学校混了？”
　　“他要是听全了去，”周银崎看了看四周，调小音量，“那岂不是连我被女朋友绿了都听见了！要被知道，都得怎么看我啊！”
　　崔久也跟着看了看四周，凑近小声的问：“得怎么看啊？”
　　“崔久，你故意的吧你！”周银崎些许恼怒。
　　崔久淡笑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先吃饭，行李还放宿舍没收拾呢。”
　　事情没那么轻易了结，但想起还没安置好的行李，周银崎就暂且搁下对支尧的仇怨，带着誓不罢休的气势，仰起头一口干了碗里的汤。
　　杨琛一手搭在支尧肩膀上走出食堂，“尧哥，你后天周末还回去吗？”
　　“不回。”支尧拍掉他的手。
　　“那咱俩出去好好搓一顿怎么样？”杨琛的欢喜显露上脸，“我们学校食堂阿姨的水平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
　　“想去城西那家牛肉面馆你就直说得了，”支尧扭头看他，“我还不知道你？”
　　杨琛低头笑笑。
　　“我这两天没去，我怕他想我想的得相思病了怎么办，”杨琛说着这话都不带害臊，“而且…”
　　“是那个谁不？”支尧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盯着前右方几个男生那个方向。
　　“谁？”杨琛眯着眼睛也看了过去。
　　“喔，喔！”杨琛一步快闪到支尧身后，露出一双眼睛，手狂拍着他的肩膀，“牛肉面，牛肉面，牛肉面。”
　　“不上去给你的牛肉面打个招呼？”支尧拉着他就要往那边走去。
　　“别别别，”杨琛把他往回拽，刚才那厚脸皮消失无踪，“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办呢！”
　　支尧站着没动，“至于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啊？”杨琛捂着脸，推着他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支尧合理怀疑爱情已经占据了杨琛智商的位置。
　　“这个时间点，穿我们同款校服，出现在这个地方，”支尧忍不住发笑，“你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是天助我蛏子是也，”杨琛回头瞄了一眼，“同校的呀！”
　　“既然都碰到了，你干嘛还要逃？”
　　“不着急，不着急，”杨琛估计这那个小哥看不见他了，才从支尧的身后走到他旁边，“既然一个学校的还怕遇不到吗？先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对策再来也不急？你说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我们学校里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在呀？”
　　“那周末还去不去吃面了咱？”支尧笑了笑。
　　“去呀！当然得去，”杨琛走着走着突然往前跳了一步，“两边都要兼顾到，这样哥们我希望才会越大。”
　　支尧一直在鼓舞杨琛喜欢就去追，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换了是他自己看上了谁，可能得比杨琛再怂个几十倍。
　　也许还不止，这种清晰的自我认知，自己都觉得可怕。
　　“杨琛，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打开宿舍门，另外两个室友都已经在里面了，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两个走进来。
　　顶着四只眼睛的凝视，杨琛忍不住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班今天是不是来了两个新来的？就搬到了隔壁宿舍的！”罗宾跟只上岸的海豹一样手扒着床沿一脸的八卦相。
　　“他们住隔壁啊？”杨琛立马加入了八卦行列里。
　　“对啊！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转学过来的吗？”
　　支尧看着他们，“你这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吧？”
　　“我知道我知道，”关丹丛在罗宾隔壁床铺上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听说他们两个人因为被女朋友给绿了，然后去把那男的给胖揍了一顿，背着处分转过来的。”
　　“关丹丛你抢我词这就不道德了吧！”罗宾接下说着，“而且听说还顺带把拉架的老师也给一起揍了。”
　　“这样啊！”杨琛相当感兴趣，“哪个？是哪个被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关丹丛摇了摇脑袋。
　　罗宾嘿嘿了两声，“这他不知道，我知道。”
　　“谁啊？知道就赶紧说。”杨琛走近去，要再听到他卖关子，方便上手威胁。
　　“叫周…是叫周银崎来着好像，”罗宾说得起劲，“对，是周银崎没错！我一朋友就和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当时闹的好像还挺大的，被严重警告加责令退学。”
　　连自己女朋友都看不住，只会去找小三出气，憨批。
　　干个架还给自己搞了处分加退学，憨批。
　　还会骂人，憨批。
　　猪头。
　　“哎！那两个就是理三班那两个新来的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靠近另一个男生耳朵旁小声的说着：“哪个是那个被对象绿了几年才知道的那个啊？”
　　那两个男生站在周银崎身后，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声。其实全都结结实实地传进了周银崎和崔久的耳朵里。
　　“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周银崎一个转身，一把抓着那个说话男生的衣领。
　　“我，我都是听别人说的，”那个男生有些哆嗦的直了下腰，“你这么激动，看来大家传的都是真的了。”
　　周银崎抬起胳膊就准备冲着那个男生的脑袋砸过去。
　　一旁的崔久上前一步，把周银崎往后拉，把手从裤兜里拽出来指着那个男生的鼻尖，“管好这张嘴。”
　　那个男生一下就呆住了，被旁边的朋友拉着才慌张地走开了。
　　“王八蛋，”周银崎咬着后槽牙，“肯定是那个支尧传的，我就说那天他肯定全部都听见了。”
　　“你说的那么震天动地的，他不想听见都难。”
　　“阿久，”周银崎看向崔久，拧着眉毛，一副憋着屎的表情，生硬地哽咽了两下，“你不爱我了，你居然向着别人说话。”
　　“我只是说句实话而已，”崔久一巴掌盖住那张扭曲的脸，“我爱你还得了。”
　　这个牛顿的石像前还挺热闹的，刚赶走一个转眼又迎来了一个。
　　两个女生手挽手从面前走过，边走边小声议论着这边这两个新来的同学。脸朝着前面，眼睛在他们身上扫视着。
　　“不过左边那个好帅啊！应该是另外一个被绿了。”其中一个女生说。
　　周银崎掏出手机，“不行，我不能忍了，我要给城哥打个电话。”
　　“打给城哥干嘛？”崔久手搭在“牛顿”的肩上，扭头看他。
　　“明天周末可以出去了，那个家伙肯定也会出去的，”周银崎把手机靠在耳边，“别被我堵到，不然他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