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确多情》随以

3、第 3 章

　　“你这次请假，请多久？”

　　俯身换好鞋子，听见这个问题，宋枝意偏头过来，两人视线就这么相交，她眉头微微挑起——

　　“我好像跟你说过吧？加上周末，正好十天。再多就不给请了。”

　　Studio情况特殊，虽说宋枝意主负责前策跟设计，但开展期间随着一些小主题的更新，部分展位内容也是要跟随做些小的变动。

　　她仍旧需要跟进，并适时做出合理调整。

　　周凛：“说过，我以为时间会有延长，毕竟你情况特殊，能多休息几天，最好多休息。”

　　宋枝意：“特殊？能特殊到哪去，我问过余教授了，有些术后三天就正常上班了，我这都休了十天，肯定能恢复得特别好。”

　　唇角往上勾，透着不知从哪来的自信。

　　周凛也不好打击她，跟着点点头，解着领口的扣子先行回房。他有点小洁癖，从外面回来都要先洗澡换衣服，旁的事都得放下。

　　浴室被霸着，宋枝意洗干净手，从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径直往阳台去。今晚夜色有点寡淡，月亮躲在层层云雾后面，透着几缕稀薄的光。

　　摘下眼镜的视野变得模糊朦胧，世界像被笼统地分成几大色块，黑色、深蓝色、月牙色、还有白色。

　　其余看不清楚的，就都成了融合这几个色块的边界。

　　是谁说近视眼看到的世界很浪漫？宋枝意头一个不同意。

　　她是小学三年级查出来近视的，彼时就已经五百多度了。即便过了很多年，宋枝意仍旧记得当时在眼镜店里每一帧反应。店员们一个个惊讶的表情，还有叶女士反复确认度数是否有误的焦急。

　　再有就是宋景生的破口大骂：“不让你看电视你偏要看！现在好了，近视眼！小小年纪就五百多度，你要死啊你！”

　　叶女士怎么会觉得这种男人，斯文又浪漫呢？真正斯文有教养的人，会在一个门店里，当着几个外人的面，骂自己才九岁的女儿吗？

　　宋枝意哭了，是被吓哭的。

　　后来她的度数日渐增长，伴随着的还有家里那不间断的吵架声，宋枝意不敢跟父母说自己现在戴的眼镜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是求助于老师，把她的座位一再地往前调。

　　等到了上初中，宋枝意在体检时发现，自己的度数已经从五百多升到了八百。

　　如果考试成绩能这么突飞猛进，她一定是欣喜不已的。

　　周凛问过她，近视度数这么深，增长得这么频繁，就没想过去大医院做检查？

　　怎么没有，只是那会，叶女士已经顾不上她了。

　　阳台门被推开，晚风中裹挟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还有须后水的味道。宋枝意抬起头来，习惯性先眯了一下眼睛，结果下一秒，眉峰上方就落下一根手指头，微用力撑起。

　　与她眯眼的小动作做对抗。

　　“提醒你很多次了，别眯着眼看东西。”

　　“我没戴眼镜。”

　　“是我，用不着看。”

　　周凛松开手，拉过椅子在旁坐下，瞥了眼桌上的乌龙茶：“都几点了，不想睡？”

　　“我喝茶喝咖啡都不会失眠。”

　　宋枝意强调。

　　“去洗漱吧，早点睡。”　周凛又摆起医生的姿态，补充道：“这阵子不要熬夜，让眼睛得到充分休息。”

　　夜晚如此美好，可他就只想让自己睡觉。宋枝意嘶了一声，凑近了看周凛，指尖在他手臂上划过，顺着肌肉线条慢慢往上。

　　“就……睡了？”

　　声音上是在暗示，动作也是，只是对方像听不懂一样，轻描淡写道：“明天还要上班，今天来回奔波挺累的了。”

　　“哦，行。”

　　宋枝意爽快答应，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想法，一秒钟退开身，重新戴上眼镜，拿起瓶子掂了下，乌龙茶还有不到两口的量，干脆喝完再走。

　　“你腰不舒服。”

　　“嗯？”

　　突然来这句，宋枝意鼓着腮帮子看向周凛，却见他从容缓慢地解释：“不宜做。”

　　做？

　　做什么。

　　待反应过来，脖子染上绯红一片，宋枝意：“做你个大头鬼！”

　　洗完澡回到房间，周凛正抱着笔记本靠在床头工作，见宋枝意回来了，就把笔记本合上。

　　“这是？”

　　“你垫在脚下，平躺试一试腰会不会舒服一点。”

　　宋枝意放下手机，按照周凛的指示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眨了眨，过了好半晌才道：“虽然但是，我想说我晚上睡觉并不老实，我肯定很快就把这垫子踢掉了。”

　　周凛并不觉得有什么，很平静：“我在，如果掉了会帮你捡起来。”

　　宋枝意惊讶：“你不睡吗？”

　　“睡，中途醒了的话。”

　　他的音质总是这样平静又带一丝懒散，让人觉得好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自己若多嘴一句，反倒啰嗦。

　　算了。

　　宋枝意调整睡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心想——

　　你爱睡不睡。

　　关了灯，屋里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还有两道起伏频率不太一致的呼吸声。

　　宋枝意双手掖着被子，许是身旁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很难入睡。闭上眼睛半天，思维却越来越清晰，憋不住了，睁开眼，慢动作地偏过头，试图去辨认身边人是否睡着了。

　　光线暗再加上高度近视，宋枝意妥协地闭上眼，什么都看不到，就跟盲人一样。

　　她想象着做完手术后，世界一片清明，到那时，是不是就能够一睁眼看清楚周凛。

　　就这样，宋枝意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脚下垫着的软毯还在，腰也没有酸痛感。她猜不准这个毯子中间有没有掉下去过，左右琢磨了不到十秒钟，选择放弃。

　　浴室的镜子映衬着刚睡醒的模样，算得上是一夜好眠？

　　很多时候，宋枝意都愿意承认，周凛是一位很好的结婚对象。这不仅表现在某件事上非常和谐，还有生活中，都表现得极为互补。

　　从前的宋枝意，对一日三餐没有特别讲究，饿了就吃，没什么想吃的就随便对付。为了多睡一点，可以省略掉早餐，觉得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关系，熬一熬就到午饭点了。

　　可自从跟周凛在一起，每天早上起床，餐厅桌上都会放着做好的早餐，最开始那一周，七天竟没有重复的。

　　她后来问过周凛，医院不是很忙？还有时间变着花样做早餐？

　　他的回答很平静：“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更喜欢哪些。”

　　她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那你说说，我喜欢吃什么？”

　　“豆浆、牛奶、欧姆蛋、薯条。”他顿了顿，又补充：“偏儿童口味。”

　　宋枝意当场噎住，无法反驳。

　　今天的早餐还是欧姆蛋，放了葱花和火腿，还有小番茄，牛奶换成了咖啡，还拉了朵小花。

　　“周大医生又开始秀技能。”

　　周凛正准备出门，听到这句话，扭头走了过来。

　　“要去上班了？不会迟到？”

　　宋枝意挺直身，企图张望客厅的挂钟，却被周凛顺势托住下巴，亲了一下：“走了。”

　　眼镜都被撞歪了，框架磕到了鼻梁，宋枝意赶忙扶正眼镜，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这么突然……”

　　她轻声嘀咕。

　　***

　　术前一周，主刀余教授的助手发了手术流程。

　　手术定在周三早上，八点半报到，术前需要散瞳、洗眼以及术前会谈，下午进行右眼手术。周四做的是左眼，周五复查。

　　术前一天需要空腹去医院体检。

　　“你老公陪你一起去吗？”

　　周一周会结束后，宋枝意就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她就要开始休假了，今天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个梳理交接后，电脑都不准备带回家。

　　“我没跟他说。”

　　妍池惊讶且不理解：“为什么啊？你这做的可是眼睛的手术，没人陪着怎么行？再说了，你老公不就是近视眼激光手术科室的医生？”

　　宋枝意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该不会！”妍池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开口：“医院的人不知道你俩结婚的事？”

　　宋枝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掀起眼帘。

　　妍池：“我猜对了？”

　　“算……是吧。”

　　妍池：“我靠！怎么会！”

　　宋枝意表情倒是很平静：“这没什么吧？他说没说我不知道，但前几次去医院，包括约手术，我都是一个人去的。”

　　妍池很是不理解：“你老公就没陪你？这种算是员工家属了吧？”

　　“员工家属怎么啦，也是要走流程挂号约手术的呀，他最多就是帮忙分析了一下手术方案，推荐主刀医生，这不就可以了？”

　　宋枝意在这件事上并不是非常计较，自打她有做手术的想法，周凛给到的全是正向反应。

　　例如支持她的决定，提醒她挂号，帮她分析检查报告以及推荐主刀医生……

　　妍池：“可以是可以，但有关系还是不一样啊，何况还是同家医院。”

　　宋枝意：“我不太喜欢搞特殊化。”

　　说白了，还是不太适应周凛太太这个身份。宋枝意觉得周凛的想法应该也跟她一样，不然也不会在她提出自己可以一个人去问诊做检查的时候，点头答应。

　　“我还是觉得手术当天，你老公得陪着你，要知道你刚做完，可是独眼龙，得有人扶着的！万一很痛呢！”

　　宋枝意想了想：“晚上回家我问一下。”

　　她原本已经想好让闺蜜简思淼陪着，听妍池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像是得跟周凛商量一下。

　　毕竟是……结了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