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上》鹿栖南洲

83、第 83 章

　　韩霜的身体很重，每跑一步，地面都剧烈的震颤，脚下的花型鼹鼠死伤无数，她伸出手，向江不离的机甲抓去，这一次她疯了。

　　江不离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到韩霜身后，另一只弩箭，从韩霜后脖颈向前穿去。

　　韩霜踉跄了一下，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尖尖的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长长的痕迹。

　　白色的机甲在半空徘徊。

　　防护墙前怪物的狰狞，好像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机甲宛若把江不离放在的相框里，那些密密麻麻涌动的恐怖，都和她不再有关系。极度变异后的韩霜死了，再没有怪物能够撼动防护墙。

　　江不离渐渐合上眼睛，至少她守住了深渊，守住了无界崖，守住了父亲和第十一军曾经的荣耀。

　　现在，她累了，她想睡一会儿，就睡一小会……

　　*

　　“我们正在尝试打开防护墙的办法，刚刚已经运算了十几种方法，但是都没有办法停止或者改变，防护墙最后的程序。”工程师对蒋天河说。

　　工程师不停的在在操作面板的控制器上，改写着程序运算的路径。

　　五年前，危机到来的最后时刻，江万安和帝国第十一军开启了防护墙。而现在，江家唯一的继承人江不离，她再次打开了防护墙，把恐怖的怪物困在了悬崖之上。

　　“进展到哪一步了？”一个女声响起。

　　工程师抬头，是慕影青？那个作为普通人，登上机甲设计师大赛冠军的传奇人物？

　　她眼神坚定，没有思考杂念和表情，给不相关的任何事情。

　　“防护墙启动了终极防护模式，这个防护墙会不断升高，一直到能够覆盖整个禁区的面积，然后压下去，将整个禁区从上到下，全面封锁。这也是当初建造防护墙的初中，彻底封锁无界崖下的深渊。”

　　慕影青盯着光幕上的数据，“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三个小时，就会完成全部延展，最后的覆盖，但只是理论上的，具体路径我们看不到。”

　　慕影青看着屏幕上，不停飞过的数字，数字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三个小时？”

　　“怎么回事？”工程师也不明白，明明前一天一直匀速延伸的防护墙，就在刚刚这个瞬间，突然提高了速度。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依照现在这个速度，恐怕只有三十分钟，防护墙就要完成最后的延伸，进行覆盖——”

　　慕影青已经坐在了控制板前，开始更改数据。

　　护卫深渊科考队的队员们，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本就在深渊执行任务，收到援助信号，最先赶到禁区。

　　他们不了解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但是他们听懂了，三十分钟后，防护墙就要对禁区进行全覆盖。

　　在刚刚进入深渊时，他们还在感慨，江不离学姐的父亲江万安，和整个帝国第十一军为兰屿帝国的付出和风险。

　　他们发誓，会和江不离学姐一起把他们接回来。

　　可是，谁也无法预料一个人的命运。

　　就像一场注定的轮回。

　　江不离做了和父兄一样的选择，依旧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们看着慕影青的手，飞快的在操作台上打着什么。

　　圆脸少女握住了拳头，和孤立无援的江万安不同，现在左凯带着帝国军校护卫队在这里！

　　顾珩和联四军在这里！

　　维特拉星那些少年在这里！

　　龙景带着联一军的援军在这里！

　　叶自叶衡带着联三军的援军在这里！

　　龙灵珊和父亲的帝国军在这里！

　　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佣兵，都在这里！！！

　　“学姐，你一定要挺住啊！”

　　所有人盯着防护墙下，一间几平米的控制室。

　　顾珩打开机甲，绕着防护墙飞了一圈，延伸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不能再等了。

　　他下了机甲朝，已经和墙体融为一体的秘密入口走去。

　　这是整个防护墙最薄弱的地方，他一抬脚，一块小石子撞到防护墙上，被弹出来的瞬间。

　　“砰”的一声，金色的精神力，向石子打到的地方轰去。

　　巨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顾珩——要砸开防护墙！

　　*

　　江不离是在巨大的撞击声中睁开眼的，身体依旧脱力，整个人全身灼热，却又只觉得冷。

　　韩霜的身体，已经消失的毫无踪迹，机甲下是花型鼹鼠和变异人的暴·乱。

　　操作台上，能量耗尽的红灯亮起。

　　这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不需要多久，她会落下去，永远的闭上眼睛。

　　她累了，还有好多画面想再回忆一遍。

　　……但没有时间回忆了，短暂的一生，快乐过，痛苦过，都要说再见了。

　　能源耗尽的提示音，从间断的滴-滴-滴……变成了长鸣。

　　她俯下身，按下降落键，只要缓慢地落在地面上，机甲没有破碎，那变异人的手，就无法穿进机甲，她不会成为助长变异人的养料。

　　遗憾吗？

　　不算吧，至少她这一次把这些怪物，真正的囚在这里。

　　还有不舍吗？

　　……还舍不得那个人。

　　砰的一声，防护墙被砸开一个洞，防护墙里的花型鼹鼠和变异人四下逃窜，又转身回头看过去。

　　金色的精神力，在洞口到江不离的机甲前，蔓延出一条甬道。

　　靠近甬道的怪物们，连呻吟都没有发出，便已经成了成了碎片，那其中蕴含的力量和怒气，是这些怪物本能的想要远离。

　　没有一只怪物，能走出洞口。

　　当邹砚制造这些怪物，想要获得绝对的力量时，有没有想过让人们愿意出手拉住的，也许不是力量、不是权势、而是心中的那份善良和那团火？

　　慕影青站了起来。

　　控制板上的光幕显示：

　　在防护墙开始覆盖的前一分钟，程序解锁，防护墙停止延伸和覆盖。

　　*

　　江不离失去了知觉，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竟然看到了顾珩，看着他踏着金光而来。

　　周围的一切好像安静了，她听不到那些怪物的嚎叫。

　　禁区里的天空是灰色的，像是再也看不到放晴的那天，所有一切在这灰色调中，都多了冷意，只有顾珩，他带着金色的光芒，“九野……”

　　江不离已经发不出声音，这个名字，果然，是太阳。

　　顾珩好像在飞，可是他却飞的那么慢，好像永远都到不了自己身边，江不离想伸出手，身体却纹丝不动。

　　江不离的机甲，在金色的精神力下打开。

　　所有的一切都恍惚的成了一片白影。

　　“我来了……”顾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疼惜又温柔：“都会好的……”

　　江不离以为自己死了，金色的精神力进入她的身体。这一定是一个梦，在去往那个未知的世界前，最美好的假象。

　　在这假象里，她体内干涸的精神力大地被金色覆盖，那大地的裂缝渐渐消失，熟悉的蓝色，像雀跃的溪流汩汩而生。“还没醒吗？”

　　江不离恍惚听到慕影青的声音，她知道这只是幻觉，可却想要睁开眼睛。

　　渐次的明亮在她眼前展开，停顿了两秒钟，她全部睁开了眼，顾珩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一种不同于从生命抽离的虚无，眼前的一切真实可触。

　　医疗舱里，江不离可以感受到金色的精神力，拂过的是她真实的躯体，然后在医疗舱的周围隔离了小片区域。

　　“怪物又来了。”江不离听见医生的声音。

　　她这才意识到，她还在深渊禁区。

　　江不离起身看过去，医疗舱外战斗还在继续，可那些战斗的人……

　　看到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战斗在这里——江不离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激。

　　她没有像父兄和整个帝国第十一军那样，在深渊等待生命的终结。

　　她等到了她的援军，等到了人类共同抵抗，潮水般涌上来的怪物时刻。

　　“这么多怪物，杀也杀不尽啊。”医生坐在窗前。

　　他被军长带来深渊，给江不离治疗。

　　在江不离苏醒前的这一个星期里，他每天消磨时间的方式，就是看外面的怪物。

　　听到医生的话，昏睡之前所有的一切，又在脑海里浮现，江不离来不及说些感谢和温情的话，甚至没有时间讨论当下的战斗的情况。

　　“这些怪物是深渊下的实验室制造出来的。”

　　邹砚死了，韩霜也死了，可是这些花型鼹鼠和变异人怪物，依旧不同的涌上来，江不离猜想一定是那个实验室还在运行。

　　她站起身，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她比之前更加充满力量。

　　顾珩跟上来。

　　意外的，医生也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毕竟顾珩恢复的速度，比江不离可快多了。

　　“我们得去一趟悬崖地下。”

　　哗啦，舱门打开。

　　江不离白色的轻型机甲，出现在医疗舱外。

　　远处的爆炸声、嘶吼声混在在一起。顾珩幻出了黑色机甲，在她身后——一白一黑两辆机甲，飞向无界崖。

　　*

　　无界崖下，光线越来越暗，看不到峭壁的颜色。

　　持续下潜。

　　花型鼹鼠和变异人，密密麻麻的沿着山壁攀爬。

　　“135°方向。”顾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