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上》鹿栖南洲

75、第 75 章

　　江不离结束隔离的第三天。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刷了卡，走进航站楼。

　　他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带着期待，他一直幻想着能够回维特拉星，那里是他的家。

　　有流浪狗在人群中穿梭，老人俯身掰了一块面包给他它。

　　即便是贫瘠的生活，只要有能力，他也想为别人做点什么。

　　他也想过，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怎么就成了逃兵？

　　他以为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可是江万安的这个女儿——老人笑了，这女娃娃是争气的。

　　她还记着大伙儿——那维特拉星人也会支持她到底。

　　天气阴霾，在航站楼里等候的人更多了，他们穿着带有白色问情纱徽章的衣服，今天哀悼日活动就要开始了。

　　风大起来，有人说：“看这天气要下雨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下不了的，你看这风吹的多猛，乌云很快就会被吹散了。”

　　“大爷，他们说今天江不离也来不了呢，快去参加哀悼的活动吧！”

　　老人摇了摇头，目视前方，他已经等了五年了，他还等得起。

　　今天，是联邦第十一军家属自发举行的悼念的日子。

　　帝国星，最繁华的街道上，悼念游行开始。

　　守在在航站楼的众人，也渐渐离去。

　　哀悼日的游行，是为了纪念那些离开的亲人。

　　帝国第十一军的家属们，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表达他们的想念。

　　有人捧着爱人的照片，有人拿着家人最喜欢的花束。

　　有小女孩头上系着围巾，上面写着：爸爸我爱你。

　　这是一场迟来的悼念，他们要告诉帝国第11军每一个离开的战士：

　　我们爱你们！

　　从开始到现在，爱从未消退。

　　*

　　航站楼。

　　狂风里，一艘私人星际船开了过来。

　　有人扫了一眼，失望地说：“赫尔星开过来的，也不知道雨泽星的航线船什么时候能够通行。”

　　江不离站在星际船的控制舱。

　　从飞船向下看，墨绿色的广场上，人潮以去。

　　只有不足百人，在期待江不离得到来，期待她给帝国第十一军正名的时刻。

　　江不离，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

　　就在人们纷纷离开航线楼，准备参加哀悼日活动时，半空中的私人星际船外，突然升起一面星旗——联邦第十一军的，白色问情纱。

　　帝国第十一军白色问情纱的徽章，出现在星际船上。

　　白色的图案周围，是联邦第十一军3万战士的名字。

　　老人激动着挥舞起手杖，“来了……她来了！”

　　“那是第十一军的旗帜！”

　　“是江军长的女儿！”

　　“是江不离，她真的来了！”人群中，有人开始，哽咽了。

　　通过光幕，江不离可以看到星际船上的徽章，闪亮而醒目。

　　守护维特拉星——这是他父亲和母亲一生的愿望。

　　未来她会带着这个愿望，把问情纱的家徽，插在维特拉星上。

　　*

　　“她来了！”

　　游行的队伍里，所有人都在兴奋的高喊着。

　　人群沸腾了，期待已久的事，终于发生。

　　江不离——她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就在大家激动的等着星际船靠近航站楼，进行停靠时。

　　嗖嗖两声。

　　两颗信号弹飞了出去，落在星际船两侧。

　　【赫尔星开入帝都星的私人星际船，未获得通行资格，请后退！】

　　【赫尔星开入帝都星的私人星际船，未获得通行资格，请后退！】

　　广播声在江不离的星际船内，不断重复着。

　　风渐起，乌云笼罩上来。

　　顷刻，便成了遮天蔽日的阴霾。

　　狂风肆虐般的卷起树叶和尘土，在空中打着漩儿，有小石子飞入半空，敲打在广告牌上，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江不离盯着航站楼发来的警告。

　　“潜伏不动。”这是江斐告诉她的。

　　那也是这样一个狂风大作的天气。

　　天空阴霾，让人觉得可怕，可是江斐却说，“无论环境怎么恶劣都要保持镇静，仔细观察。有变化才有机会寻得一线生机。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你要让那些星兽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捕猎者。”

　　父亲擅长运筹帷幄，而江斐才是继承了母亲精神力的真正强者。

　　她以为一生可以依靠的哥哥，也许早就猜出世事变化。

　　所以早已将生存的技能，刻成了江不离的本能。

　　她要利用当下的一切，她不能离开。

　　“面对星兽，后退不是好的策略，在彼此不明实力的情况下，勇敢对峙才是最好的选择。”江斐这样告诉她。

　　她要皇帝看到她的决心！

　　让维特拉星还活着的人，看到她的决心！

　　让整个兰屿帝国，看到她打开维特拉星的封锁，接父兄回家的决心！

　　星际船在帝国星航站楼的上空徘徊，如果它不下落，迟早会因燃料耗尽，跌落下来。

　　这就是皇室的阴谋。

　　非法闯入就有了攻击动手的理由，而如果江不离迟迟不肯下落。

　　她的结果只有坠机。

　　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们相信——江不离迟早要回头，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聚在航站楼周围的人，还在等着星际船落地，可是它却迟迟徘徊在半空。

　　从下午到深夜，皇室没有任何的反应。

　　现代化建筑的航站楼上，雕刻着奇异的怪兽，它们或站、或卧，或面目狰狞、或防御抵抗，它们正在注视着，这个将要变化的世界。

　　入夜，围观的人群，被航站楼的安保人员过来遣散。

　　当航站楼围观的人散去，砰的一束火光拔地而起，像星际船射去。

　　“来黑的！”慕影青驾驶星际船抬高距离。

　　砰！

　　第二束火光袭来，第三束、第四束……

　　确保没有人看到后，帝国皇帝的命令开始执行了，他们要制造江不离航线船能量耗尽，星际船坠落的假象。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深色的地面，灰色的建筑，在这火光中被笼上了一层冷漠的阴影。

　　空中厚重的乌云，被这火光照亮，像是镶了金边儿。

　　远处的人们还以为，是悼念的烟火，殊不知那是要杀人的炮火。

　　慕影青瞥着嘴，“妈的！”她驾驶的可是运输型星际船啊。

　　面对对方的炮火，她只能把它当做战斗飞船来开。

　　可是在皇室意料之外的，江不离星际船的现状，被直播发了出去。

　　星际船被蓝色的精神力包裹，周围火光四起，“不是烟花，是小型穿透型导弹。”

　　【打开维特拉星的封锁！】

　　【为联邦第十一军正名！】

　　星际船上出现巨大的横幅。

　　两行大字像刺刀，般扎进帝都星，某些人不想直面的问题上。

　　邢航离开了航站楼，江姐姐交代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

　　“江不离的星际船被驱离了！”

　　游行的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

　　大家看到了江不离星际船，正在被炮火攻击。

　　人群骚动起来，这几日发生的点点滴滴，似乎开始逐渐清晰。

　　江不离走出深渊后的强行隔离！

　　NK-758的停航检测！

　　现在是星际船到驱离！

　　皇上根本不想给帝国十一军一个说法，他们根本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想解决问题！

　　他们要做的是驱逐江不离，甚至可能让她消失……

　　人们猜测着，难以置信着。

　　终于，白发苍苍的老人怒吼道：“让她停航，让江不离下船。”

　　“让江不离下船！“游行的人群愤怒了，”给帝国十一军一个交代。”

　　这么多年来，无论联邦第十一军的家属们，生活处在怎样的境地，他们都是身负重担在前行。

　　哪里都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一个叫做维特拉星的地方。

　　可做错事的帝国，不仅不愿意为联邦第十一军正名，不愿意把家还给他们……

　　甚至还要除掉江不离！

　　所有的人都愤怒了，联邦第十一军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答案！

　　游行的队伍开始变大了，人们挥动起愤怒的双手。

　　“帝国十一军的每一个人都拼尽了生命，最后一刻依旧守护在战场！现在他们的名声我们来守护！”

　　“给帝国第十军一个交代！”

　　“让江不离停航！”

　　“给帝国第十一军一个交代！”

　　“让江不离停航！一场游行开始了。”

　　*

　　就在这时，通往帝国新的航线恢复了。

　　皇室想用新的话题，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有些人会从四面八方，为江不离和帝国第十一军而来。

　　因为，所有人都从这个荒唐的梦中醒来了。

　　在这个梦里，兰屿帝国的皇帝邵君屹，只不过是不了解真相而已。

　　帝国十一军为了守护整个帝国的百姓，被封闭在了深渊禁区。

　　联四军的顾志城死在战场，帝国十一军不知所踪。

　　而皇帝只是听信了那些人的诽谤：认为帝国第十一军，在星兽潮中选择了逃跑。

　　可环绕在江不离星际船周围的炮弹——人们不得不睁开眼，看清真正的事实，

　　他们认同帝国的判断，愿意支持皇帝的决定……

　　那只是单纯的因为，他们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愿意相信皇帝做出的事正直而坦诚的决定。

　　可显然他们都想错了。

　　参加哀悼的人群像是被点燃了，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只是无视和卑微。

　　夜晚，灯火阑珊的帝国星不再热闹，整座城市像沉默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