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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煌云卷 ...

  •   血纹爬满了男人的身躯,各个像是食髓知味的恶魔,吐出鲜红的蛇信子,潋滟喷张。
      “你说,吾该怎么罚你。”
      “你这一缕残魂生生死死百年千年,每段记忆不断叠加,悲剧的命运不断重复,每一世都恩爱两不疑,最后每每落得个手刃发妻,背叛祖宗的恶名。”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界战神,如今也只得沦为爱而不得的困守者,独自等待遗忘和死亡。”
      高座之上的守望者,无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亦或是侧立高堂,睥睨天下。
      封云敛哑然失笑,血眸轻颠,颤出一行血泪,手背上血纹突起,和着死亡癫狂而咆哮出声,根根暴击。
      黑色的袖袍鼓起的阴风吹动满室的灯火,光亮的内室霎时间,气氛和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从王椅上站起来的男人,满目猩红的撕裂般痛呼。
      “如果不是你!”
      “不是你拿她的命去祭旗,牺牲她去挽救你不值一提的尊严,你对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许她海枯石烂,许她凰鸟栖梧,最后却令她身死魂灭,又怎么会,怎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长指死死握住脖颈上挂着的一截指骨。
      珠泪从他眼尾滑落,满含惆怅戾气。
      “你做你的卿元神君,她百般理解你有你的道理原则,她死前从未埋怨过你一分,只道是,生之来不能却,其去而不能止也,万物一府,生死同状。”
      你从来都不懂她心之所向,即使是她曾经的身份败露,她眼里也都是只有你和你的家国大义,她当你拿她祭旗是没有办法,是你作为守护者的责任和担当。
      人,神,鬼,魔,皆为众生,众生一体,相融而不可去,脉脉相连。生死同状,生死本无异,各有己命,生离死别,苦短世事,月有圆缺,人有悲欢,草木有灵,有燃有熄,命有长短,皆为注定。
      “你过往欠下的债,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烟消云散,我会让你把欠下的全部都还给她。”
      封云敛的血眸敛起,出声言。
      “林念青,你来。”
      早就在门外守候多时的林念青踏门而入。
      “尊主,臣下已枕戈待旦已久,纪珩身边的这具无魂的肉身也该重洗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我魂归位,助您大业。纵观万年过往,尤其是这万年来大晟朝堂风云搅动,变幻莫测,尊主让我在万年前就随侍在纪珩身旁,您早就判定了万年后的动向,此预谋是为上上策,臣下实为佩服。”
      身长玉立,立于黑蛇一侧的封云敛出言道。
      “是时候了,你也该归位了。不过,你作为他大晟后宫四妃之首,可莫要忘了身份地位,你的任务务必完成,但决不能于暴露和弹劾一事上失策。”
      “今夜,你同吾一同去宗川一趟,去和寻谙见一面,好让她重新认识你一番。记着,她入后宫,你要从中暗中帮持着,助她探寻金华君的秘密和神族那群废物的动向。”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海棠压了满枝春泽,斜阳若影,吹散了浮动的晚霞,子规啼鸣惊起日照黄昏,晕染那一片山头。
      寻谙赶到宗川,远远就望见山崖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心下打了一长篇腹稿,带着疑惑赶到。
      “云敛,我有事找你。”
      说罢,女人率先转身,跪地躬身行了个血族王室才配得上的王礼。
      “臣林念青见过殿下,殿下长岁康健,万福金安。”
      寻谙一脸狐疑,拧着秀眉撇眼去看立在那方才转过身的男人。
      “这是?”
      封云敛两步走近她,一把锢住她的柳腰,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绵密甜腻的氛围在着旷野里都拉出丝来。
      “谙儿,这是林念青,是辰云宫的左护卫,你还未在人间见过她,她是吾安插在纪珩身边的探子,现在被纪珩封为元妃,在后宫势力不小,你不是说你要入后宫吗,她可以成为你的助力。这样,你做起事来也可少些顾虑,大胆放手去做你想做的 ,这样可好啊,嗯。”
      “怎么,你这是不相信我能把事情做好?还是有意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寻谙抱着双臂,抬眼看着比她高了些许的男人。
      寻谙撇眼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女人,开口道:“而且,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咱们现在虽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形同共同体,但你对我如此没有顾忌吗?你我现下乃同路之人,可我族毕竟生在长在天庭之下,随时也都可能倒戈,将你的底盘扒得了无所剩。怎么,封云敛,你们血族的长老是形同虚设,还是他们这群老家伙已经被你那铁血手段给搞得魂飞魄散,没得闲情雅致去管这些?当真不怕我背叛你吗?”
      寻谙伸手戳着封云敛的胸口,眼尾因为笑而轻颤,波动的每一下映射在封云敛心里,都好似蜻蜓点水泛出层层涟漪,荡漾心绪。
      封云敛望着她,一分一秒也舍不得她从自己眼前脱离一瞬,低头软语的哄着,长指描摹着她的手心。
      封云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细腻白净,一截皓腕出露魔纹,在他抚摸下,血光闪烁。
      “你不会。”封云敛把着她的手腕,凑到她的耳畔。
      “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你寻谙立下盟誓想要毁灭的,便不会有什么能让你反悔。毕竟,吃回头草可是最令你憎恶的。”
      “所以,我的茯苓,听话。”
      “我有没有心思你当真不清楚吗?不论这共事千年的情意,我这对你千缠万绕的温柔骨,你还看不出来吗?好谙儿,这只会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绊脚石,看问题全面一些,你若是孤军奋战,我心里可是不好受。”
      寻谙蹙眉,平息后答道“行,成交。”
      “你这心思,可是比那万丈魔窟还要难测,跟你打交道,没准哪天我就掉进你的天罗地网里,出不来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给她吃下一颗驭甄丹,她必须直接听命于我。同样,作为交换,我西海三千驻阵精兵可供你驱使,当然能不能把他们发展成你血族死士,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风月骤然转换,狂风四起,犹如水龙盘踞山峰,熊咆龙吟,阵阵雷风,在四方波平的平原大地轰然炸裂,人生若如此,前不见古,后不忘今,风云搅动,朝堂之上,便又是一番新的天地需要去征服。

      景圣元年,当今圣上册立镇远将军寻荆之女为贵妃,将远在边疆的士气和军心重振旗鼓,朝堂对西部边境的重视,通过政治联姻得以表达,这打仗的命根子所在——军饷军饲户部拨下去的速度是前些年的三倍不止,边境百姓和军户人人把酒言欢,欢庆于这短暂的圣恩。

      寻谙位居晏曦宫首位,又代行掌管六宫管辖之权,将帝王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纪珩多次想册立寻谙为正宫皇后,而非是在名义上依旧会遭人诟病的妾室。

      但前朝以内阁首辅岑氏,礼部尚书房氏,大理寺卿慕容氏为首的几人再三阻拦,只言:“贵妃寻氏家世显赫,镇远将军府寒门起势,族中无兄弟,嫡系无男丁,故而镇远将军将唯一的女儿当做男儿养,而寻氏在未入宫之前在镇西远征军中任有军职,军功赫赫,军威有名,在军中有威信。另尔,镇远将军寻荆远征受边部燕国偷袭,战死而亡,其妻殉情,忠贞骨,着实是肝肺之言,文死谏,武死战,高堂悲白发,沙场葬白骨。”

      慕容云海也急谏:“但变故也是由此而生,镇远将军的世袭爵位是先帝所御赐,不得更改,而这唯一一个可以世袭爵位的就只有贵妃寻谙。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边部燕国屡次侵犯我大晟边境,内都将领皆不熟悉西海军务,唯有渤海王陈霁有能胜任之能,可镇西远征军却有个致命缺点——认将领,意为将领必须为寻氏血脉,且有领兵之能,是个将才。自古帝王皆忌惮手握兵权的一方割据势力。”

      “可现如今,陛下要给贵妃寻氏天下国母的尊荣,又让她手握兵权,先不说握兵权者是何等威胁,从本身上,她一届女流之辈,又怎么担当如此大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而不是从天而降的莫大殊荣,欲成其冠,必先承其重。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啊,这是臣等的一片肝胆肺腑之言,我等皆是肝肺皆冰雪,一心向我大晟。”
      高位上的圣人早已是听得不耐烦,两耳生茧,房甄与慕容云海等人在堂下吵得不可开交,圣人举起一旁服侍太监手里的茶盏,说罢就是猛地一砸,半温的茶水飞溅四处,众人皆是抬首,便和圣人阴霾般的戾气相撞,霎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敬,早已触怒了圣上,吓得连带神经都在颤抖不停。
      纪珩的眼睑青色一片,掐着自己的手指尾骨,满脸阴鸷。
      “诸位若是不愿,现在就可以滚出这朝堂。”
      “孤立不立后,自有孤自行决断,不是在坐的三言两语的仁义道德就可以随便搁置的。”
      纵然是面对现下如此失控的帝王,下首仍有不知好歹不怕死的言官:“陛下,我们都是凭本事上的朝堂,愿为大晟进忠言的仕子,我们也都是为了您,为了大晟着想啊,请陛下明鉴。”
      “好一个直臣!好一个为了大晟着想!”
      “既然你说你是为了我大晟,那今日,我便让你做为这天下一统的第一个亡灵羊,为这天下祭旗如何!”
      纪珩一挥手,那名大臣身边便有几名禁卫军将其围困,箭矢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汩汩,喉结被玄铁箭刺透,黑洞一般,血液汹涌在他的喉呛里,连着鼻腔,喷涌而出。
      见此情形,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吓得是腿都软了,止不住打颤,全都跪下瑟缩在地上,自顾自抱成一团,嘴里呢喃着求饶。
      “诸位都是圣人遗风,有大志之士。孤今日之所为着实血腥,让诸位大人受了惊吓。不过,孤还是有一事不明,孔圣人有言,以礼立身,以德服人,那你们这歪德坏礼孤是向孔圣人讨说法,还是让诸位大人给孤好好理理。”
      众人哪里不知道,圣人这是失控发疯了,自己就算再能说会道,在圣人面前不过是为人鱼肉,受之刀俎罢了,还是先保命要紧。于是便都七七八八的回答,我们没有异议,贵妃在外数立战功,是大晟的忠臣、功臣,天下百姓也都是为之福气,将来贵妃若是诞下子嗣,更是国之重器,授之无愧,前途无量,殊荣尽显。
      可是,后来寻谙还是老实本分的做贵妃,皇后的影子是一点儿都见不到。
      话说,是贵妃经宫人口吻得知,当日大殿之上的血腥惨案,为着天下民心着想,请恩于圣上才舍去了这皇后的尊位,不过确实在朝堂上让她正式立于不败之地,可以随意出入宫闱的也就唯她一人。
      当然,当日大殿上的点点滴滴是不会泄出去半分口风,那群老学究争斗半百,也都老老实实无半分动静,这过程中又发生了什么自然不可得知,这宫闱秘辛也只能深藏在这高巍的城墙之下,功与名,埋藏在无人问津的迷影里,笔墨疏停,不为人知 。
      宫廷舞娘,锦绣未央,云袖翩然,风拂青衿,吞龙吐凤,煌云卷,满天舒,无眼的刀尖之争才只是刚刚登场。
      印南门,城门大锁。
      邪魂将降,漫天黄沙古渡,无涯的黑暗吞噬着苍穹,黑幕深降,将方才灿然的金光严严遮蔽,裹挟着咆哮的狂风,在昼夜呼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压抑沉闷之力。
      铁蹄踏在驿路之上,策马狂袭,背上背着黑色的战旗,烈风鼓鼓,耳畔泣声阵阵。
      一人一骑,绝尘千里。
      “速开城门,边疆急报!”
      “速开城门,边疆急报!”
      印南门城楼之上的守士向下看去,看到那军士背上的寻氏军旗,不禁眼底震颤一片,大声朝着周围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西边出事了!”
      城下之人,旋即策马扬鞭,加快步伐,飞奔入宫。
      “——报”
      大殿之上突然传来高声。
      “陛下,边疆急报!西海出现异动,西南燕国进犯,且……”
      “且什么!说啊!”
      “是西海有异族出动,前线报说是玄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煌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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