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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章: 急往燕国发聘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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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洪德痛楚目光直视姬紫:“母亲,孩儿求你,别伤害姒儿……”
“德儿,母亲一切依你,你得赶紧好起来。”姬紫说着,亲自给儿子喂水。
“姒儿在哪?快唤他来。”褒洪德声音低弱。姬姬抹泪走到门外树下,捡起飘落的茉莉,怔忡道:“任你何等芳菲,春风过,夏雨落,秋风凄,冬雪飘,终会零落成泥、不可抗拒!”
姬紫握儿子手道:“褒姒无恙,德儿要快些好起来。”
褒洪德执拗道:“母亲,我要见姒儿……”
“德儿好好进食、服药,待你好些了,我便传来褒姒。”姬紫耐心哄着儿子,如同幼时,他固执任性,她便许之以利,哄得一时算一时。
褒宝端着药碗进屋,后边的根本端着参汤跟进。褒宝见洪德醒来甚是开颜,笑道:
“小宗主醒了,饿了吧?这参汤正好上口。半个时辰后再喝了汤药。”
宫婢扶起洪德,在他身后垫了被子、枕头,拿袱子搭在他身上。褒宝便一勺勺喂汤。
姬紫看着儿子用完汤药,心里颇觉安慰,与褒宝来到门外,被阳光洒了满身,见了姬姬便笑道:“宝儿,快去告诉内务府管事,速忙备齐聘礼,去燕国提亲。”
姬姬抱住姬紫,欢呼雀跃:“哎呀姨妈,你真是女娲娘娘啊!”
褒宝抿嘴笑着,沿着青石小径袅娜去了。
第二日平明时分,姬紫命常林、褒南领队,带着吹班(2),聘金、币帛。媒婆拿着婚书、礼帖、手环、金戒指等,另有马车载着大饼、冰糖、冬爪、桔饼、柿粿、福丸(3)、猪脚、糖果、阉鸡、母鸭、大烛、礼香,礼服等物送往燕国。
褒洪德伤势日轻,这日试着往门口走了几步,气喘吁吁,弯腰蹲下。
褒南端着药碗进来,扶住他道:“小宗主伤没好,需要卧床歇息。”
褒洪德面色苍白,沉声道:“近日你去哪了,也不说一声,打量我快要死了吗?”
褒南不敢透露去燕国下聘礼之事,顾左右而言他:“小宗主这几天身子如何进食怎样?”
褒洪德怒道:“快传褒姒来。我要问她。”
褒南满脸无奈,忐忑递上药碗:“小宗主,快喝药吧,不然就凉了。”
褒洪德猛地推翻药碗,斥道:“你这狗奴才,和我打迷糊,不要命了?”
褒南慌忙跪地道:“夫人,夫人将褒姒,下牢了。”
褒洪德瞳孔扩大,浑身哆嗦,干呕起来,又一声低哼,仰头倒下。褒南吓得大声呼唤,将他抱到床上,折腾了一阵子。褒洪德幽幽醒来,目光呆滞,呼唤着褒姒,失声痛哭。
褒南急忙唤来寺人,低声叮嘱。那寺人疾奔紫云堂而去。
姬紫正领着姬姬看大婚的首饰、衣裳,笑容满面道:“姬儿,你大嫂为你备的嫁妆,你也看过,都是镐京精品。姨妈也备了七大箱八大柜。姨妈把你当亲生女儿痛着。德儿也一日日好起来了,婚期定在八月中秋。你要好吃好睡,养好身子,等待着大婚之禧。”
姬姬看着满屋的描金箱子描金柜,摸摸这个又开那个,高兴得跳着走,笑道:“姨妈真好,姬儿好高兴!”说着跪拜:“给姨妈磕头!姬儿会孝敬姨妈一辈子的。”
聚龙阁的寺人在门口脸色惶急,探头探脑。姬紫约摸有事,示意褒宝引姬姬进入里屋试穿新衣。她忙唤寺人进来,急问:“德儿怎么了?”
那寺人跪下低声道:“小宗主不喝药,又犯了晕厥,吵着嚷着嚎着,要见褒姒。”
姬紫面色大变,忙跟着寺人走,边走边叮嘱:“你快去告诉德儿,就说褒姒马上就到。”
那寺人不敢多问,以兔腿般的敏捷跑得飞快。姬紫朝跟出来的宫婢道:“走,快去女牢!”
姬紫带着宫婢径至女牢门前,狱卒忙开牢门。姬紫缓步进入,见光线幽暗,稻草遍地,角落里一张破席。褒姒在席上坐着,头发凌乱面色萎靡,看到姬紫急忙跪礼:“夫人……”
姬紫冷厉的目光凝住褒姒,弯腰,捏住她下巴道:“丫头,我知道你委屈,可我是褒宫之主,须统筹全局。我儿子必须与姬姬成亲!听清了吗?”
褒姒胸中闷痛语声沙哑:“听清了。”
姬紫拉着她站起:“你这就跟我出去,要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明白吗?”
“明白。”褒姒盯着眼前晃动的光影,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光影里打颤。
姬紫带褒姒走过阴暗的通道,来到门口的阳光下,宫婢忙撑起缀着流苏、璎珞的青罗伞。姬紫扭头瞪视褒姒:“别以为你能翻天!区区奴婢,谁会支持你?”
褒姒心如刀割,目露畏怯,声音低弱:“奴婢不敢。”
姬紫道:“待会儿你去见德儿,哄他一时便好,定要断了他念想。如此,你才能活着!”
褒姒心似油煎,嘴上应道:“奴婢遵命。”
阳光飞上窗台,肆意撒欢。褒洪德见褒姒进来,一时恍若隔世,上前拉住她手,拥进怀里:“姒儿,都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褒姒费力挣脱。洪德目光痛楚,再次拥紧她,胸口起伏:“姒儿,我定要娶你。”
褒姒眼泪奔涌,无法自控,现实种种于她,冷雨浇心的凄凉。为了阿蠡手中的人质父母,她必须苟活。哪怕在刀尖上舞,也别无选择。她抑着悲情,淡然一笑:“小宗主要好好养息。”
“姒儿,他们可曾为难你了?”褒洪德擦去她脸上泪水,问道。
褒姒抽搐半天,才道:“小宗主你看,奴婢这不好好的吗?”
“姒儿,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称奴婢。在我心里,姒儿至高无上。”
“奴婢就是奴婢,无法超越。”
“我要改变你的身份。”褒洪德信誓旦旦。
“小宗主安心养伤,我只是一个奴婢,你想多了。”
姬姬隔窗看到房中情形,五官扭曲着一路飞跑,不停落泪,滑倒在一颗树下,怔忡自语:
“褒洪德,我哪点不如那个贱婢?你为何这样伤我!我一次次原谅,你一次次伤我。褒洪德,我恨你!我要回燕国,我要我君父带兵讨伐褒国,对你定杀不饶!”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落兮雁南归。阳光密集,风扫落叶纷纷扬扬。姬紫在姬姬身后道:“你可想清楚了,果真这么恨他?”
姬姬回头看到姬紫,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妈,我听你的向他赔了礼,伺候他,不计一切。你说这样他便会爱我。可他心里还只有褒姒,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姬紫扶着哭成泪人的姬姬来到树下,抚肩安慰:“傻孩子,你哭得姨妈心都碎了。”
姬姬止悲,尚抽噎不已,听姬紫道:“婚期就在中秋,你将是整个大周王朝瞩目的褒国少夫人了,须有些气量,莫计小节。你这样动辄哭哭闹闹的,会掉身价,让人耻笑。”
姬姬捂耳跺脚,尖叫着转圈:“不听你这些不听你这些!二哥哥和奴婢搂抱,我必须忍吗?不行不行不行!”
姬姬尖叫刺耳,姬紫见她跳得像个猴子,又好气又好笑,暗叹:
莫说褒姒一个宫婢,若论品行、言语、处事、活计,都比姬姬强多了!褒姒出身贫贱,也真是亏了!眼前,我褒家必须与燕君联姻,才能解得淮夷之围,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思绪至此,姬紫镇定自若,笑道:“姬儿,小不忍则乱大谋。朝中四品以上官员,谁无几房妾室?就算德儿不舍褒姒,大不了将她收房,还不是任你拿捏?何须为此伤神?”
姬姬双手叉腰,跳得像窜出的泉眼:“不要不要不要!二哥哥必须爱我一人。”
姬紫面色覆了阴云,冷声道:“别闹了,这样闹下去,你定会失去他!”
姬姬怔了片刻,可怜兮兮眼泪汪汪道:“姨妈,我听你的,他要收褒姒,便随他去吧。”
姬紫举帕为姬姬擦泪,觉得那皮肤如同婴儿,感叹青春无敌,嘴角溢出轻薄笑意:
“你只管对洪德好,由我做主你们成亲。至于褒姒,留到以后慢慢算计。”
“好,我听姨妈的。”
姬紫拉着姬姬手,一径走入聚龙阁内厅。褒姒正伺候着洪德喝药,见了姬紫、姬姬急忙施礼,迎着姬姬的怨毒目光,心头一颤,靠边站了。姬紫面无表情道:“褒姒且回制衣坊吧。”
褒姒谢恩出门,急匆匆走上青石大道。忽一人影横在面前,她吓得一颤。看到褒毓那满脸冷艳时,才舒了口气,急忙行礼:“毓公主吉祥。”
褒毓属于刺玫的眼睛,在凌乱的刘海下阴气倏现:“争取少夫人位子,你不能放弃!”
褒姒在阳光下颤栗:“如何争取?我不想死。夫人,姬公主他们……”
褒毓扬头望着天际白云:“你说过听我的。”
“公主,我好怕……”
“别怕,只管去争取,我自会保全你!”
褒姒错愕的看着褒毓转身而去,风鼓起裙裾,激荡出神秘浪波。
褒姒心事重重,推开制衣坊的房门。云儿正坐在柜台前无声流泪,手里拿着褒姒的梳
子,显然是睹物思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猛地跳起,擦着泪笑:“好啊好啊,姐姐回来了!”
褒姒环视屋子,百合花在窗台静静绽放,兽嘴铜炉里燃着沉水素香。摆设依旧,只是人的心情不复。她端起云儿递的茶水一口气喝完,撩开水晶珠帘,扑到曾和他缠绵的床上,昨日情形犹在,鼻息间依稀他的气息。她悲绪万千,身子起伏不已。
云儿跟进来,抹泪道:“姐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云儿你且出去……我想静静。”她声音低闷。悲郁、痛楚以平静的姿态奔流向海。
昨夜在监狱虫咬蚊叮彻夜难眠,这会子她竟沉沉睡去,醒来时感到世界静得如同死去,从帘外透进来隐隐灯光。她胸口发堵,粗重喘息,不让自己哭,所有的情绪在一声长吁里结束。隐隐的伤,隐隐的痛。那急于散芳的花为谁娇娆?为谁妩媚?琴瑟难合,断弦谁听?
云儿听到声息忙点亮红烛,关切道:“姐姐好累,这一觉睡的……”
褒姒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云儿被烛火映出满脸红润,笑道:“已是亥时,我特意留了饭,热热便能吃了。”点了小铜炉,将铜钵里的饭菜搁上。松子燃烧发出哔啵声响,片刻,饭菜好了。褒姒狼吞虎咽,云儿看在眼里,极是心痛。两人又互诉离情,子时方熄烛睡下。
一个黑影踢开窗扇跳进屋里,拔剑进入卧房,对着褒姒便刺。另一黑影飞速追至,举刀砍向他后背。两人格斗着跳到窗外。褒姒、云儿早被惊醒,不敢点烛,在满屋的黑暗里惊怕不已。云儿隔窗看着两黑影打斗,颤声道:“姐姐,她们要谋杀……”
褒姒挽紧云儿臂道:“夫人深藏不露,绝不授人以柄。若是林娴,在牢狱岂不容易些?”
云儿惊愕道:“那就是姬公主!她猪脑才会拣这时候。”
褒姒满脸忧伤:“她是有恃无恐。若非有人施救,她今晚定能得手。”
云儿心有余悸的点头:“是啊是啊!救咱们的是小宗主吗?”
褒姒笑意薄凉:“他重伤,自顾不暇,且不知姬公主有此狠心。她在他那儿乖巧得很。”
云儿点头,黑眸灿亮:“嗯,这个我明白。许多人都几张面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对上一套对下一套;明里是光,暗里是刀。谁会救咱们呢?”
褒姒临窗立着,心思婉转:“我猜……是毓公主。”
云儿低声道:“毓公主屡屡施救……”
褒姒忧思连绵:“我一直在想,毓公主为何帮我?”
云儿转着眸子道:“她想和夫人对着干?”
褒姒叹道:“他们都是掌控生死的神,你我只是一片叶、一粒尘。”
褒姒走到窗前,望着夜幕流泪:“活着真难,云儿也受我连累。”
云儿苦涩一笑:“姐姐莫说连累,以前我是人家的出气筒,来到姐姐身边,才活得像人。”
午后风定,姬紫检阅常林呈上的请柬,对着牛皮册子上的名单,查看有无疏漏,叮嘱:
“从速发往各地。镐京司徒府,丞相府,太保府,需备重礼。”
常林应声告退。褒宝将艳艳的四季海棠插进瓶里,扭头笑道:
“姬公主今儿炖了猪蹄汤给小宗主送去,他喝了一大碗,两人还笑着抢猪蹄吃。”
姬紫目中有了亮色,沉缓点头:“这样就好。德儿颇识大体,且是个难得的情种。”
褒宝插好花,左看右看:“等小宗主大婚之后,夫人便轻闲些了。”
“岂能轻闲?万里远征,才刚起步。”姬紫望着窗外风吹残红,拿出薰香,递给褒宝:“立秋后蚊子多。你把这薰香拿到德儿房里,再去伙房炖了鸽子汤送去。”说完,凑近褒宝耳语,褒宝竟是红了脸。
傍晚。褒宝端了鸽子汤、拿了熏香推开房门,见洪德与姬姬并坐,热烈的讨论剑谱。霞光映着姬姬脸,光艳夺目。姬姬见褒宝端着木盘、提着竹篮,忙道:“受累了。”
“为主子效劳是奴婢福分。”褒宝裣衽行礼,将木盘、提篮放于几案。姬姬掀开木盘上的罐子,见汤里飘着油、葱、香菜等,低头一闻,眸现欢喜:“好香!”
褒宝将饭菜摆好将汤盛好,目凝笑意:“姬公主在此,夫人很是心安。”又拿出熏香,凝目青铜兽嘴香炉:“这香熏蚊子最好,待我换上再走。”
褒宝换了熏香,行礼告辞。洪德、姬姬在灯下坐着吃饭,四目相对,不觉生出别样情愫。褒洪德看着姬姬熠熠生辉的脸,灿若星辰的眸,丰满白腻的颈,细长的素手也是极美,不由慨叹造物主之奇。他眸含怜爱:“姬妹妹……”
姬姬深爱在心,拿了镶银木箸为洪德布菜,拿银勺添汤,温情脉脉道:“二哥哥。”。
素香缥缈,烛影摇红。这顿饭洪德吃得极香极快。姬姬伺候着他漱口,绞了毛巾为他擦汗,搀了他臂笑道:“夜风凉爽,月色难得,二哥哥可愿出去走走?”
褒洪德点头,挽着姬姬走到门口,忽一股本能力量难以驾驭。姬姬也沉醉般的向他依偎。他见她面若桃花初开,又如褒姒影子,一瞬六神皆空,拥她回屋语声暧昧:“我,喜欢你……”
褒宝匆忙进入紫云堂,羞涩道:“夫人,小宗主与姬公主……”
姬紫眸光闪亮,抑住欣喜道:“好,甚好。”
床帷激烈地颤动,姬姬对褒洪德欲迎还拒,纤细的手紧锁他双臂,每个毛孔都欢欣鼓舞表示欣喜,粗重的喘息像一朵渴望绽放的花。忽褒洪德背部被击,情欲的浪潮瞬间退去,被褒毓牵着来到门外,她目光冰冷如冬夜寒星:“她是燕国公主,你这般轻狂,成何体统?”
“我,我……”褒洪德面红耳赤,恨地无缝。
“走,借步说话。”褒毓牵了他就走。
褒洪德随妹妹来到屋后林边。明月朗朗,树影浮动,如同梦境。褒毓一声冷笑:
“二哥哥,中秋节是你与姬姬婚期。”
“什么?中秋节是我与姬姬婚期?”褒洪德难以置信。
褒毓满脸讥诮:“二哥哥就等不及了,便要在今日唐突佳人。”
褒洪德羞愧道:“我要娶心仪之人,并非什么燕国公主。刚才险酿大错,多谢妹妹!”
褒毓眉梢挑起深浓的讥诮,话声弥散在清冷树影里:“二哥哥口是心非!只可怜了褒姒。”
褒洪德呆若木鸡良久,忽闻一声冷笑,却见林娴踏着月色走来。褒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林娴绿衣白裙,墨绿坎肩,月光洒了她满脸满头,被林珠扶着,走得气喘吁吁。
褒洪德道:“嫂子腰伤未愈,还闲不住。”
林娴笑意浅浅:“预备二弟大婚,各处都在忙碌。我要去替母亲张罗张罗,路过此地。”
风吹树影婆娑生姿。褒洪德不想多话生事,低头道:“夜冷露寒,嫂子保重。”
林娴笑道:“你与褒姒之事人人皆知,没的教人替她惋惜……”
褒洪德生硬的打断她:“嫂子也太嘴碎。”
林娴继续道:“若妻妾共处,兄弟尽享艳福。只是姬公主可没什么好脾气,嫉妒跋扈……”
被她挑起心头暗火,褒洪德转身就走,不知走了多久,却被人劈面一掌,见姬姬的玫红衣裙被风拂动,脸上洒满凄惶月光。褒洪德目光躲闪,怯怯道:“姬妹妹……”
姬姬厉声道:“你一直迷恋褒姒贱婢,心里根本没我!连林娴诽谤我你都不理。”揪住他衣襟又撕又搡。褒洪德奋力甩开他,疾步走开。
姬姬摔倒在地,被粗粝的树皮划伤了腿,洇出血珠,盈泪的眸光望着夜色深处,望着他在几丛松篁后消失,月色照亮她目中凄楚。
沉睡的褒城街面空旷,马蹄的响声激昂嘹亮。褒洪德与褒姒共乘一骑,风声呼啸,吹散了身上的温热气息。马蹄飞扬,滚滚黄尘遮蔽月华。褒宫巍峨的建筑,渐渐消隐于沉浓夜幕。
梧桐遮荫的街面,逃过几只仓惶之鼠。风吹动褒姒长发,一浪浪打在褒洪德脸上。
褒洪德道:“姒儿,我要带你走,去到一个没屈辱没压迫的地方!”
褒姒眯着眼,有些头晕目眩,见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她贴紧他道:“小宗主,我怕——”
褒洪德浑厚的声音冲破浓厚夜幕:“姒儿,别怕,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夜幕中现出拱形城门,城垛上一团灯影,静寂无声。褒洪德勒马,扶着褒姒柔软的腰肢,朝城楼上呼喊:“谁在楼上,快开城门!”
雄浑的声音划破夜空,猫头鹰在树上一声冷笑。褒洪德连喊数声,前胸伤处隐隐作痛,鼻尖渗出细碎汗珠。城楼上传来破锣般的声音:“半夜三更喊什么喊?”
褒洪德目光濯濯流泻希冀:“麻烦大哥开下城门,我要出城——”
那人嗓音粗哑,一瞬割破寂寞夜空:“不行!近来淮夷、义渠战事吃紧,为防奸细,褒宫有令,军民人等,夜间一律不得进城出城!”
褒洪德扬头恳求:“我们急着出城办事,请大哥行个方便!”
城楼上传来冷硬男声:“不行!娘的,难不成让我丢了饭碗?”
褒洪德接着说了许多好话,无奈那人油盐不进。他心急如焚,走过东西南门,皆被峻拒,又不能说明身份,惶急、无奈。褒姒以柔软之躯向他传递温情信息,低声道:
“看来夫人早有防备,故收了你腰牌。今夜无法出城,若被追回……”
褒洪德捋着褒姒长发道:“姒儿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褒洪德打马回到北门,褒姒一闪身下马,请他禁声。她中气十足地向楼上喊了两声,边有轻薄的声音传下来:“大爷正做好梦,那个娇娘在下面叫我?”
褒姒仰头朝城楼上道:“军爷,可否下来说话?”
“行行!娇娘稍等。”一个士卒附身探头,看着孤立灯影的褒姒,一脸笑意。
片刻,那中年士卒从城楼上下来,暧昧目光盯着褒姒反复打量,看到褒洪德时,变戏法般收尽笑容,冷冷道:“请问二位,何事呼唤?”
褒姒将碎银塞去,合手行礼:“奴父亲病重,我夫妻得赶紧出城,还望军爷照应。”
那人看看褒姒,又看看洪德,故作犹豫道:“深夜开城门,被上头知道怕是要砍头。”
褒姒再递碎银,悲声道:“我夫妻急于行孝,须赶快出城,还望军爷开恩!”
“好吧!我就拼着被责罚,做回好事。”那人说着,朝怀里摸着钥匙,走向城门。
出城来夜风更大,吹得衣袂哗哗作响,吹散了身上的稀薄暖意。褒姒揽着洪德腰道:
“我说坐后面行嘛,也省得碍事。”
“坐好,别摔下去了。”褒洪德催马扬鞭,朝夜幕里疾驰。
褒姒正要答话,忽听夜幕中传来呼唤:“站住!小宗主,站住!”
褒洪德大惊失色。褒姒脸色灰白,声音颤抖道:“是常林!我要被拿住,焉有活命?”
“姒儿别怕,一切有我。”褒洪德说着狠抽马臀。那马长嘶一声,撒腿狂奔。
褒洪德的枣红马拼命狂奔,常林的雪青马紧追不舍。常林的喊声在夜色里扩散:
“小宗主,停下来!在下奉命而来,请莫要为难在下——”
褒洪德的声音被风拉长:“任你如何,我决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