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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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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晚之后,林幼总频繁的做同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虚幻。
她梦到了李嘉漾还跟她是同桌,梦到了林世还跟叶斐在一起,还梦到了许一凡、何乘风还有地中海的历史老师、嗓门大的地理老师......她又梦回了初一,初一多好啊,初一时所有人都还在。
午饭间李嘉漾会给她讲题,尽管这些题她都会,还有何乘风这个活宝逗得大家哈哈笑,许一凡还会拉她一起去接水,回到家,爸爸会给她做排骨......太多太多了。
醒来时,枕边总是一片湿沥沥的。
初二暑假,叶斐带着林幼去咖啡馆见了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男人名叫陈叙,那个小女孩儿是他去世的妻子留下的,名叫陈小与,今年13岁。
之后这个男人和小女孩儿就频繁的出现在林幼的生活中。
陈小与好像不太喜欢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陈叙面前说林幼的坏话,有次林幼没忍住回了一句,当晚便被叶斐数落了一顿,说她不懂事,说她不要跟小孩儿计较。
后来,陈小与说暑假想去看海,陈叙便一口应下来,要带着他们一家去看海。
林幼听说能对着贝壳许愿,听到要去海边的消息后,她也很高兴。
五月的最后一天,天气突然升温,恍如盛夏。
近些天总是下雨,但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
林幼听范珂期说,江临市发大水了,死了好多人,开始她还不信,但回家一看新闻,是真的。
林幼脑子嗡嗡作响,她的爸爸,她的同学都还在那里。
隔日,是周六,天依然是灰蒙蒙的,林幼一早就出了门。
她在车站徘徊,再三确认后,她买了车票。
早上九点整,林幼搭上了前往江临市的火车。
这件事叶斐压根就不知道,林幼只说去图书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幼下了火车,她看着一年前离开时的地方,突然有点闷。
天气又开始下雨,林幼没带伞,她出车站后便往以前的家里跑。
大水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路上的行人不多,林幼独自走在石油路边,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她第一次在没有叶斐的陪伴下到这么远的地方。
风将她吹得发抖,高耸的小区显得那样遥远,林幼走到了23号楼,一单元的506,她看着那扇门很久很久,这扇门后是不是她的家?好像已经不是了,她将手轻轻挨在门上,眼里掉个不停,声音也有些哽咽:“爸,妈,我回来了。”
几秒后,没人答应。
林幼擦干眼泪,从另一条路返回了车站,这条路刚好路过一中门口,她停在了那里。
看一眼,就看一眼。
林幼向大门走去,虽然是周六,但也有保安看大门,保安大叔看到从雨中走来个小姑娘,以为又是放假那天少带了作业,说了一两句便让她进去了。
学校的石板路很滑,林幼熟悉的找到了初一九班,教室锁着门,里面没有一个人,空空荡荡的,然后她又去了五楼的书法室,那里常年不锁门,林幼可以进去。
几副毛笔位置字换了又换,但那副“旭日东升”依然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书法室的窗户没关,一阵风袭来,吹得那副“旭日东升”摇曳了几下,林幼呆呆的站在原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
——“李嘉漾是大傻比!”
——“这题我都给你讲了三百遍了。”
——“我要换同桌。”
——“那是,你同桌可厉害了。”
——“不说声谢谢?”
——“林幼!别说我认识你!”
.........
林幼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以前李嘉漾说过的话,几句很平常的话她记到了现在。
倾盆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天气黑压压的,行人加快了步伐,车辆川流不息。
林幼看着这副毛笔字,不禁皱了皱眉,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呜咽声颤抖的不着调。
心底的火花一直都没灭,只是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林幼还蹲在书法室里,想起了她在一年级时遇到的男孩子。
小女孩儿站在国旗台下,崇拜地望着演讲台上的小男孩儿。
六岁时,林幼只是单纯的崇拜他,但慢慢发现,好像并不只有崇拜这么单一了。
他站得那样高,那样优秀。
她要拼劲全力去追随他,一步又一步,梦想着总有一天能与他并肩。
哗啦啦的大雨掩盖了林幼的哭泣声。
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该走了,也必须走了。
门口的保安大叔看她哭了,几次想开口,但什么都没说。
下午2点整,林幼踏上了返回的路程,几棵树影飞快的从车窗外掠过,林幼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看。
她又要回到那个地方了...
下火车后雨已经停了,冰凉的风吹得林幼脑袋晕乎乎的。
回到家,叶斐还没有下班,林幼在门口站了好久,看着这间还算温馨的小屋,刚刚的一切行为都像是一场梦,可它不是。如果是梦,那林幼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去找林世,如果是梦,那林幼会毫不犹豫的去见李嘉漾,但现实里,她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精力。
一场“旅行”让她精疲力尽,只想躲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林幼拖拉着鞋,走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拉开抽屉将身份证放到了原位,剩下的几个硬币也被她藏了起来。
手下突然一顿,林幼看到了初一时李嘉漾给她批改的试卷。
那是一份不合格的试卷,是自己故意写这么差的,为的就是让李嘉漾在自己的试卷上多写几个字。
两个人的字都在这张试卷上,一黑一红,还有那个特别大的60分,和旁边的“批改人:李嘉漾”。
看了几秒钟,眼里又掉了下来,落在试卷上晕红了李嘉漾的字。
林幼突然蹲下,将试卷藏在怀里,哭声一声迭一声。脑海里全是李嘉漾为她讲题的画面。
突然卧室门被打开,范珂期气喘吁吁的握着门把手。
“林...幼...”范珂期慢慢打出个问号,“我是来找你的,你家门没关......”
范珂期有点懵了,她也是第一次见,能有人抱着一张试卷哭的像个孩子。
“我想回去了...”
“我好想回去......怎么办琦琦...看一眼就行......”林幼说话短短续续的,肩膀不停的抖。
房间里除了女孩儿的呜咽声再没别的声音。
范珂期走了过去,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不哭了...”范珂期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她知道林幼需要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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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叶斐发现林幼话变少了,她时常捧着林幼的脸看来看去。
“又瘦了,多吃点。”
林幼笑了:“哪有。”
最近叶斐都是很晚才回家,林幼能在阳 台的窗户上看到叶斐和陈叙相拥后分别。
如果不是自己,叶斐也不用每天都回家了吧,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后来,林幼也没去看海,她一个人在家里吃了一星期的泡面,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要变成别人的了,那种感觉很奇怪,难受中还有点自责。
步入初三,林幼很少出去,也很少和班里的人说话,基本都是去学校和回家,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但她没和范珂期断了联系,两人还和以前一样相处,谁都没说那天下午的事。
这份祥和一直保持到中考前的一星期。
那天林幼和范珂期一道回家,路上没什么人了,太阳也已经落下,只有路灯孤单的立在黑暗中,两人正聊着老师讲的重点,突然前面走来了几个混混,他们一身酒味,脸上微红。
那几个混混突然靠近,范珂期立马拉住了林幼的手。
“小姑娘,怎么还没回家啊?”带头的那个混混咧嘴一笑,满面油光的,两人都要看吐了。
“正准备回呢。”范珂期声调很是平稳。
听后那几个混混笑了笑,林幼攥紧了范珂期的手,小声的叫她:“琦琦......”
“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玩啊。”带头的那个混混正准备把手放在林幼的头顶,突然“咔嚓”一声。
“靠...老子的手...我他妈......”
“林幼快跑!!”范珂期拉着林幼就狂奔。
两人耳边呼啸风,背上的书包一颠一颠的。
前面...前面就是大马路,上了大马路就能打到车了......范珂期正想着,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左边的脸被打了一下,打得范珂期脑袋晕乎乎的。
“打了老子的手还想跑!?”混混的手抚到范珂期的腰。
林幼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但手腕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攥住。
完了,她心想。
四周没人,现在已是晚上9点多,这一片很少住人。
范珂期一脚踢开了抓住林幼的人。
“林幼快跑快跑!!跑!”
林幼心里一惊,拔腿就跑。
“林幼!去报警,去...”
范珂期还在喊,那几个混混没追她,林幼在路边截了个车。
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叔叔!求你,我朋友...”林幼眼泪掉个不听,手指一直指着那处黑暗,“求你,我朋友被他们抓住了呜呜呜......”
见那男人还在犹豫,林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叔叔,求你求求你,我朋友被他们抓住救救她吧,我求你了....”
男人眉头一皱:“在哪?”
林幼立刻带着男人返回。
远远的就见到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打,一拳一拳得落在小姑娘脸上。
“住手!!”男人跑过去,一拳挥在那个混混脸上。
男人让林幼别过去,林幼远远的看着范珂期倒在了地上。
那几个混混早已跑远。
林幼连忙跑过去,那一晚她只看到插在范珂期胸口的那把刀,还有好多好多血,她从没见过这么多血......
男人立刻拉着她们去了医院。
这一夜,发生了好多事。
范珂期被推入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亮了好久,林幼借男人的手机给叶斐打了电话。
10点多,叶斐找到了这家医院,那时林幼还在手术室外等着,叶斐通知了范珂期的父母,范父范母也是火速赶来。
凌晨4点,范珂期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
范珂期的尸.体掩着白布推了出来,林幼险些没站住,她忽然想起来范珂期给她的那杯奶茶。
——“喝了我的奶茶,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范珂期就像一束向日葵,永远开朗,永远阳光,她悄悄的闯入林幼的世界,告诉她这里还是有温暖的。
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林幼忍不住地哽咽,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琦琦...不是说好一起走出这座城市的嘛...对不起对不起...”
林幼嘴里一直道歉,如果范珂期先走,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范父范母一边掩着袖子哭泣,一边给向叶斐道谢。
回到家,叶斐帮林幼请了假,她这个样子怎么上学,现在叶斐最担心的是林幼会不会做傻事。
7点半,叶斐进入了林幼的房间,林幼缩在被子里,枕头上全是泪,叶斐轻轻的抱了一下她。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林幼的声音。
“...妈......我好讨厌这里,我想回家...”
叶斐心头一颤,怀里的人的肩膀抖个不停。
“睡一觉就好了......”
来到这里后,林幼的变化叶斐都看在眼里,以前的她活泼爱笑,什么事都说,她以为林幼是因为感到陌生才话少了,她想着总有一天会熟悉这里,但叶斐完全错了,林幼从没有想过这里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