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六折戏〉一睹仙都桃花开 ...
-
当年的事情陶醉虽说没有细讲,可顾宋也听出一二。
盛泽突然问:“当时你也在吗?”
陶醉摇了摇头,“这些年游历九州,道听途说,未去深究其中,如今一看不如说也印证了传闻。”
画面依旧在继续,仅凭幻术就制造了十年前的画面吗?
由此可想,薛璟的幻术比上傅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人也是个阴险狡诈又极为聪明的天才。
顾宋对眼前的场景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仍然会对薛璟叹服。薛璟此番行为让所有人都处于一个明知山有虎,又不得不向虎山行的境地。
手腕上的灼热又传来,顾宋迫切想要找到薛璟,便想着将幻境打破,一旁的陶醉伸手阻拦。
“想要进流云殿,就不要对明净台出手,明净台阵法连绵,且环环相扣,短时间是无法将其全部破除。”陶醉说着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往流云殿去的。”
“你怎会如此清楚?”陶醉对这个地方的熟练让顾宋起疑。
未等陶醉回答,盛泽就替顾宋解答了疑问:“天下九州,有四处地方被称为人间的禁地。一是扶摇山庄禁罚台,二是无净寺地府之门,三是云山殿的紫竹林,第四就是沧澜仙都的明净台。禁罚台辨真假,惩罪孽,地府之门连通鬼界自然不用多说,紫竹林的若木神树,剩下的就是这个连神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明净台,其中原由至今无人知晓。而位于明净台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流云殿。”
这几个地方,前俩听过,后俩还真不熟悉。
“你不会不知道吧?”盛泽一副你上课不听讲的表情。
顾宋沉默了一下。
“知道。”
顾宋随意敷衍了一下就往陶醉指的方向走去。
白堰还站在那个地方呆滞着,陶醉已然来到白堰身边,拍了拍白堰的肩,道了一句,“走吧。”
“顾……顾宋……”
顾宋走在前边,盛泽虽说跟在身后,可到底是觉得这越走越黑的天气很是奇怪,他连忙走到了顾宋身边,与顾宋并肩。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盛泽问出这句话后,一下子汗毛直立。
“白堰说各大门派的人都来了,但是没有看见。”顾宋对这样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他的万鬼殿曾经也是这样子的。
“不……不是,我不是说的这个,我觉得……有人正在看着我们……要不我们回去吧……”
盛泽害怕的环视着四周,生怕突然从阴暗处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进去,从此以后再爬不出来。
盛泽的惧意太明显,以至于顾宋都没办法忽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前路危险重重,你跟紧我。”
虽说周围的气息变化严重,可除去阴冷再无其他,他便只想着往前,忽略了盛泽能不能适应。
前路危险,而后路早就被封了,他也只能带着盛泽往前走。
盛泽不是在自己吓自己,而是看见了那深处的眼睛,他指着右边树林里那双亮起的绿色光芒。
就在他想着再靠近一点顾宋时,那看上去跟眼睛似的光芒眨了眨,最后又近了一步。
“顾宋,我是说真的!”
盛泽被吓到汗毛直立,两步上前就抓住了顾宋的衣袖,什么也顾不上,一个劲儿的说:“真的有人在跟着我们,你看看啊!”
旁边的人吵吵嚷嚷,顾宋自然不能专心,手腕上那条红绳光亮突然断断续续,注入的灵力如同石沉深海。
当顾宋顺着盛泽指的方向看去时,沉默了很久。
“顾宋……你说话啊……”盛泽半天听不见声音,着急了。
“盛泽。”顾宋突然一本正经的看向盛泽,把盛泽吓得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
顾宋的严肃让盛泽心里发怵,随后就听见顾宋说道:“别开玩笑了,我会把你安全带回去的。”
“我没有开玩笑!”盛泽的紧张被顾宋这句话打的支离破碎,可他想证明真的有什么看着他们时,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陶醉安抚了白堰的心情后,带着白堰前脚离开明净台,后脚就有一个与陶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踏上了明净台。
“就这么让他们闯进去真的好吗?”崔观邺长枪插在地上,背倚着长枪,目送着一行人远去。
宫瞻沉默着,眼中毫无波澜。
“也对,阻止又不会起任何效果,谁会对谁起怜悯之心啊,仁慈二字,那可不是君上的作风。”
崔观邺在旁边叨叨着,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个至今还被困在与仙桥的人。
薛璟一路上没有留任何的阻拦,就好像是真的诚挚邀请所有人来到这里。
可是这一股子死气围绕在流云殿外。
手腕上的红绳光亮忽明忽暗,又持续着一定微弱的亮度,顾宋无法判断沈谢的位置。
流云殿外无数藤蔓将广场缠绕,而在藤蔓上倒挂着一个接着一个类似蝉蛹的东西。
刚踏上广场,藤蔓就将那一处出口封闭,接着从地底破出一条条藤蔓向顾宋袭来。
反应极快的顾宋反手拽住盛泽就往后躲了开。
头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顾宋抬头,在藤蔓之上看见了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
这不是瑶池仙境封印的那个人?
顾宋看见这人心中大骇,如果这个人被放出来,那瑶池仙境现在又该是什么情形……
“顾宋,好久不见。”
男人倒是如故人相逢般,很是愉悦。
“是啊,好久不见。”顾宋看见男人那叫一个开心,就在男人说话之际就已经拔出了闻歌。
“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盛泽看见顾宋手中的刀,瞳孔放大,充满震惊,显然是对顾宋凭空出现的刀不可思议。
虽然他有听过沈师兄的寒水,至少沈师兄的寒水是放在手上的。
顾宋这浑身上下就一条红色腕绳……难不成和沈师兄一样?!
“躲远点。”
顾宋冲着盛泽说完后,拎着闻歌就冲男人而去。
当年的仇他可没忘记,让他出糗的人,不宰了,难泄心头之恨。
顾宋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意,与当初那个孩子比起来,可谓是成长到了一个让男人都带了认真的地步。
“多年不见,你倒是成长不少。”男人眼底浮起笑意,看着灵株被顾宋的黑刀砍的乱七八糟。
沧澜仙都是那群白毛老道的地盘,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不过现在应该也轮不到他与顾宋交手。
藤蔓阻拦让顾宋寸步难行,他本以为这些在多年前他随意凝刀就能斩断的东西,现已不足为惧,却不料他终究是轻敌了。
男人的实力依旧那么强悍,他闭关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早已经能比肩曾经的沈知云。
人总是这样,缺一面镜子,没有真切的映照,会自负。
是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藤蔓再坚硬在闻歌面前都形同虚设,只是这再生的能力阻挠着顾宋的脚步。
多次斩断藤蔓后,顾宋终于看见了机会,他冲破障碍闪身到了男人面前。
抬起闻歌的刹那间,藤蔓再一次将他包围。
在底下观战的盛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又不敢上前。
他只不过是云山殿一个扫地的入门弟子,底子不好,除了御剑飞行一直没有学到什么本事。
这要是贸然去帮忙,说不定会害了顾宋。
顾宋以前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又会伤到自己的招式,也因此被老师骂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用过。
可是这些藤蔓实在太烦,顾宋不得已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合眼,再睁开时瞳孔绽放出赤色莲花。
只听顾宋挥刀清喝一声,铺天盖地而来的藤蔓在瞬间被斩断。
藤蔓断口处燃着火焰,无法再生。
灵株受损,男人不得已只能收了藤蔓。
见没了障碍,顾宋直奔男人而去,眼中尽是杀意。
“陛下看不走眼,顾宋,我们还会再见。”
男人分毫未动,站在那里被闻歌拦腰斩断。
下一刻,男人化作星点消失了。
又让他逃了!
顾宋看向远方,天色暗沉无光,如若男人没有突破封印就已经达到这种境界,那突破封印后呢?
顾宋藏于衣袖中的手紧了紧,他不能允许这些事情发生,不管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都会将他送回瑶池仙境。
“顾师弟你真厉害!”盛泽见那么厉害的人都被顾宋打败,瞬间被顾宋英姿倾倒,“顾师弟一刀下去他就死了。”
这时顾宋手腕上的红绳滚烫的热度如烈焰般灼烧着他,盛泽的话也没听进去。
沈谢和楚朝已经离他很近了,两人说不定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
“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有什么异样你便赶紧走。”
顾宋不愿再带着盛泽,想将人留在原地,设下结界应该可以护盛泽周全。
一听顾宋这话,盛泽大惊失色,他抓着顾宋的手臂,惊恐地大声嚷嚷:“顾师弟你不能这样!你把我扔下,我会死的。”
“你可以等着白少主他们。”
盛泽回头望了望那空无一人的来路,沉默半晌,坚定的对顾宋说,“我要跟着你。”
顾宋看向还没跟人上来的道路,拂袖甩开了盛泽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而去,算是默认让盛泽跟着他。
松开顾宋后,盛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阵阴风,他往四周看了看,虽四处无异常,可他莫名起了寒意,一溜烟跟上顾宋。
广场上那些类似蚕蛹的东西依旧存在,男人消失并没有将那些藤蔓一同带走,这是不是预示着那个男人还在沧澜仙都?
顾宋速度越来越快,手腕上的红绳明暗交替,热度变化越来越明显,让他已经无法确定沈谢他们到底有没有出事。
……
在流云殿中,薛璟面色铁青,在大殿内已经变成了棋盘的样子,那个红衣女人坐在角落看不清模样,棋盘中摆着许多古怪的器皿,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身负重伤,白衣尽是斑驳血色的蒙面青年赫然是沈谢。
在他角落里的楚朝同样狼狈,与昏迷不醒的沈谢不同,楚朝现在是清醒的状态。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谢,眉宇间舒展不开的愁容。
若不是师兄护着他,那他在云山殿上就已经被薛璟杀了。
“这就是你说的成了?”薛璟看着昏迷不醒的沈谢,话语冰冷,想来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施睚挠着后脑勺,也感觉疑惑,“不应该啊君上,我记得当时有反应的。”
“那现在呢?”薛璟忍不住踹了蹲在地上捣鼓他那破罐子的施睚一脚,将施睚踹了个人仰马翻。
被冷不丁来一脚的施睚丝毫不介意,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鞋印,“君上,真不能怨我,阵法没错,药引也没错,如果说错误的话……”
施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容器!”
闻言,薛璟眉头皱的更厉害。
阵法?药引?容器?
早就有所听闻,薛璟动向有异,可薛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只是因为薛璟并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而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最近却四处大闹,导致许多地区不得安宁。
如今更是堂而皇之上了云山殿,抓他和师兄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个对薛璟卑躬屈膝的男人才是最奇怪的。
若是是阵法和药引是指那个棋盘里的东西……
那容器——
师兄!
楚朝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昏迷不醒的沈谢。
从始至终他都是被随意丢弃在角落。
而沈谢却被绑在柱子上,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外伤,薛璟下手不重,但那个施睚给他吃的东西让他到现在都没办法聚起灵力。
观察了这么久,他能得知的消息也仅是从他们交谈中听到的。
“君上,我们或许找错了对象。”施睚看向楚朝,这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导致他产生错觉,以为江尚藏起来的若木载体是掩面的沈谢。
施睚这句话刚说出口又挨了一脚,紧接着赤火就触及他的面门。
“还要多久。”薛璟眯着眼,声音冰冷,那小子没再隐藏自己的实力,现在都快冲到流云殿了。
那股子冲天的戾气,隔那么远都很清晰。
再让施睚这个废物浪费时间——
薛璟面色一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更加骇人。
施睚何尝感知不到薛璟那要杀人的气息,哆哆嗦嗦地想挪开赤火,却又不敢。
“君上,顾宋过来了。”
宫瞻适宜的出现解救了想不出办法的施睚。
这一句话让施睚松了口气,但薛璟那边依旧没有放过他。
“多久?”
“一个时辰……不不不不,半个时辰!”
薛璟的眼神太过恐怖,施睚只觉周身刺骨的冷,他能待在薛璟身旁这么久,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如今派不上用场,薛璟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一刻钟。”
“君上……这怕是……”
施睚还想抢救一下,但薛璟没给他机会,赤火割开脖子上的皮肤,渗出血珠。
这是薛璟给他的警告。
“一刻钟!一刻钟!”
施睚连连点头,在赤火收起来那瞬间就冲到了楚朝面前。
拖着楚朝来到了柱子前。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楚朝挣扎着想问个清楚,可他的挣扎在施睚眼里像一只宠物,而施睚对他的话也充耳不闻,只是嘴里不断喃喃着:“时间紧迫,君上你也别怪我。”
顾宋能抵达这里是薛璟没有想到的,现在整个沧澜仙都都是棋盘,四处幻境,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顾宋是唯一的变故,他不能让这个小子毁掉这么多年心血。
明明就差一点,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顾宋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黄毛小儿,仅是几次出现就把他手里最大的牌毁了。
连江尚都已经死了,那就不可能再有人能拦住他。
赤火被薛璟攥的死死的,他要用赤火将所有阻拦他的人燃烧殆尽,连渣都不剩。
“你也想看见你的主人重新回来吧,赤火?”
薛璟眸子阴冷,唇角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他好像太久没有发自内心的去笑,所以已经忘记了该怎么笑,便是不达眼底。
赤火因为这句话,在薛璟手中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不止薛璟在等,其实赤火也在等。
等着戚如许重新从那地府中脱身,苏醒于世间。
于是,赤火在薛璟手中十余年,为的就是见到戚如许的那一刻。
“那就助我斩了那阻拦我们的一切。”
薛璟握紧赤火,闪身斩向了往他们而来的顾宋。
本就着急寻人的顾宋感知到危险,召出闻歌顺势一挡,这才看清来人。
跟在顾宋背后的盛泽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股强大灵力碰撞产生的余波震飞出去。
顾宋来不及管盛泽,见人只是晕了过去,没有什么大碍,便对上薛璟。
“玉华君大喜之日这是做什么?”
“大喜?”薛璟沉着脸,眸华微冷,竟是撒手撤离,“说起来今日确是我大喜之日。”
顾宋收了闻歌,掸了掸衣衫,笑着给薛璟道喜:“我提前恭喜玉华君,只不过我来也是有要事,不知玉华君能否将我师尊和两名师兄归还?”
听到这里,薛璟冷哼,朝着赤水的方向嗤笑,“你的师尊如今正沉在那赤水中。”
江尚那小子……死了?
顾宋的心猛地一凉,像潮水般猛然袭来的是无尽的落寞。
不可能,江尚这个人怎么舍得死。
可那残破的身躯……
顾宋不知做什么反应,他不愿相信薛璟的话,可江尚的身体他也很清楚。
对上薛璟,有几成胜算,他和江尚都心知肚明。
“至于你的师兄……”薛璟话语到这里却是停顿了一瞬,接着道了一句:“你们下辈子再团聚吧。”
赤火周身燃起烈焰,灼烧感将空气都烧了起来,肉眼可见的热气从赤火中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现。
薛璟的杀意几乎改变了周遭的环境。
顾宋还没有从那股悲凉中缓过神来,闻歌就自己出现在顾宋手中。
这是闻歌第一次没有听顾宋的召唤自己现身。
“江尚不可能死,沈谢和我的楚朝也不可能死。”顾宋扬起那张依旧是少年的脸,展开灿烂的笑容,刺痛着薛璟,“我这辈子没活够,死的也不会是我。”
薛璟的实力不容小觑,顾宋也不能再像以前对待其他人那般戏耍而过。
那把赤红色泛着火光的剑不是凡品,甚至是他闻歌都不能招架的存在。
顾宋这才明白,以前的薛璟也没用过全力。
顾宋和薛璟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与仙桥这边也正在发生着薛璟不愿看见的事情。
江尚落入赤水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道身影也跟着落了进去。
“你现在灵脉已碎,灵力尽失,想要再做什么也是徒劳。”那人佝偻着身躯,披头散发,长时间说话和不进水导致他的嗓子变得喑哑,几乎难以发出声音。
江尚挣扎着起身,却在下一刻从石床上滚落在地。
“你是谁?”江尚看向那人,那是与仙桥上被锁链束缚住的男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与过往,薛璟说他是罪人,却从不道明他是谁。
“……我?”男人拨开那乱糟糟的头发,露出的是被岁月侵蚀沧桑的容颜。
江尚没见过这个人,从记忆里搜寻不到这个人的容貌。
男人凄惨一笑,他道:“我知道没人能记得我,我是柳随烨。”
柳随烨。
这个人江尚并不陌生,只是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尚思及此,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
薛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