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死对头他飞升了》青山有客

1、〈一折戏〉与君初相见

　　“不如就斩断青山，跨越横栏，与君再相见。”

　　庐山脚下，青山云烟，横斩高峰的一条江水上跨着座岩石堆砌的桥。

　　桥上玄衣少年如此高歌。

　　“顾宋你要去哪儿！”在少年身后，追着一位少女。

　　“都说了要叫老大。”

　　少年回身，唇角带笑，折扇刷的一开，漫天飞雪。

　　“你一出关就到处跑，什么时候收拾一下山里那些东西？！”

　　少女嘟囔着，对顾宋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是不满。

　　“我就出来看看。”顾宋把扇子往腰间一别，背着手，方向是庐江镇。

　　少女啧了一声，倒是没再搭理顾宋，掉头上了庐山。

　　人生天地间，如长河奔腾的江水，如白驹之过隙。

　　转眼间已过数载，庐江也早不复以往。

　　顾宋懒散且漫无目的地走在庐江镇的大街上。

　　庐江热闹，饶是细雪飘零的腊月也不影响支起棚子做生意的小贩。

　　摊位上什么都有，有卖大饼的，卖粥的，混沌的，首饰玉石手帕的，稀奇古怪的小物件也有。

　　最让顾宋咂舌的便是他炼的玉净瓶也有人仿制出来了，卖的还相当便宜。

　　“来碗馄饨，清汤的。”

　　顾宋坐到小摊前，对着正在锅前忙碌的中年男人说道。

　　“好嘞，稍等。”中年男人往锅里又下了馄饨。

　　大街上来来往往，顾宋也好奇的瞧着路边商贩，突如其来的热闹气氛带起了他尘封已久的玩闹心性。

　　见路边上的小孩儿拿着支蝴蝶形状的糖眼巴巴的瞧着不敢下嘴。

　　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个弯儿，糖做的蝴蝶就蓦地扑腾着翅膀围着小孩儿飞了一圈就远去了。

　　一声划破繁华热闹的哭声传来，顾宋弯着唇角“唰”一下打开扇子，瞧着上面的红梅，听着小孩儿的爹正在哄着哭个不停的小孩儿，颇为自在。

　　而这边中年男人也没让顾宋等多久，小小的插曲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给端了上来。

　　一口热乎的馄饨入口，久来未进食的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馄饨的味道多少是没有变化的，就像是这过了百年的庐江镇，依旧繁盛。

　　解了馋，顾宋又上了他最爱的小茶楼。

　　虽是不如酒馆，可去那一处听上一曲，也极为上佳。

　　于是，一壶热茶，几碟瓜果点心，戏也开始了。

　　桌上放着一本《九州风云志》，顾宋听着曲，剥着瓜子，随意翻一翻又合上，认真听起曲儿来。

　　楼下唱完了一曲离别恨的小调，就见了个说书人整理桌案，紧接着撩袍落座，手中拿着那惊堂木一拍，开始了一段故事。

　　“今日就再同大伙讲讲玉华君与清光尊者的故事。”

　　这话如一粒落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千层浪花。

　　庐江镇上来往过客诸多，可到底经常来的是熟人，听的这个故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天天玉华君，你莫不是那玉华君的狗腿子！”

　　“就是，能不能换一个新的花样？”

　　说书人一听，惊堂木一敲，清咳一声：“那便说说咱这扬州出的万鬼老祖顾应棠。”

　　楼上少年嘴里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差点吐了出去，合着几十年了他的“美名”还在流传啊？

　　他没干过什么旁人能记得好的，倒是干了些让人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混账事情。

　　只不过他也蛮想听听过了这么多年，世人怎么谈论他的。

　　“要说这万鬼老祖啊，就不得不谈起已经飞升的流光尊者。”

　　小小茶楼，满座寂静，那堂上说书人惊堂木一敲，便字正腔圆地讲起一段如那茶盏中氤氲而升的热气，盏中浮沉跌宕的往事。

　　流光……

　　顾宋喝了口茶，借着涩中甘甜入喉，陷入了那已经久远的让人模糊，似乎这一段只是幻觉的记忆。

　　以前那会子顾宋叫顾应棠，也没人知道他原名，整天就顶着顾应棠这个名字作乱被骂了七八年。

　　顾宋这个人有病，不是别人说他有病才有病。

　　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他丧尽天良，不干人事。

　　在刨别人坟，还能背着人家尸体满山遍野跑，找个地方把尸体炼化成鬼兵放起来。

　　就冲着这行为，他不是脑子出点问题，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

　　说到底人命是少有，就是刨人祖坟，让百姓叫苦连天，说这玩意不得好死，不让逝世的人安宁。

　　九大门派收到的委托书是一封一封的堆，每个门派都是对顾宋恨之入骨，巴不得逮到先生吃了。

　　唯一一个追着他不放还从未一身狼狈的也就只有说书人口中的那个流光尊者，沈知云。

　　“老贼！给小爷站住！”江尚一声怒喝，挡在来正要逃跑的顾宋前方。

　　这时顾宋披着黑色斗篷，一张脸陷在兜帽之中让人看不清楚，只是露出一个光洁白皙的下巴，顾宋掐着嗓子，沙哑无力道：“小友何必穷追不舍？”

　　“呔！”江尚剑指顾宋，双目睁得老大：“你刨人祖坟，还道他人穷追不舍，你这厮好生不要脸！”

　　“年纪不大，骂人倒是张口就来。你江家没教你规矩吗？”顾宋话语中藏着一丝笑意，欺负江尚这种小孩子，他是十分热衷的。

　　江尚收了灵剑，昂首挺胸，铿锵有力道：“江家教的规矩就是遇见你这种不做人事的人绝不手软。”

　　顾宋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呛了个嗓子。

　　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家有这规矩？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一道白色剑光破空而来，直击顾宋脖颈，察觉杀气后，顾宋侧身一躲，剑光擦着他耳边过去，划破了兜帽。

　　“三白，回。”清清冷冷，低沉细腻，简直好听的让顾宋浑身发颤。

　　剑光听到指令，“咻”一声又拐弯回去了。

　　这时顾宋才注意到，竹林上方，一位白袍仙君，双脚踏在竹尖上，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竹尖并没有被压下分毫，由此可见这位仙君修为有多高深。

　　再看仙君的脸，那叫一个天人之姿，卓越超群，凤眼冰冷，眉宇之间透露出的冷然清冽之气更加简傲绝俗。

　　那名叫三白的剑已经乖乖的回到了那仙君背上的剑鞘中。

　　只见仙君乜眼，冷声道：“顾应棠，你多番作恶，导致诸多民怨，你可知罪。”

　　顾宋倒是实诚，做了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他不杀人不放火，只不过是盗了些许尸体，这个他觉得并不为过。

　　于是乎他问：“我只是物尽其用，那埋土里又没什么用处，不如给我练练手啦。”

　　“歪门邪道，岂称物尽其用？”那俊美仙君声音极冷。

　　“厚颜无耻。”江尚是看不下去了，站在那仙君的旁边啐了一口。

　　“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什么？”顾宋阴阳怪气的说。

　　“谁稀得说你？！”江尚气的冲顾宋吼，作势又要冲上去，却被沈知云开口拦了下来。

　　“江尚，且慎言慎行。”沈知云足尖用力，轻轻一跃，落于顾宋身前。

　　这仙君声音可真好听。

　　顾宋狡黠一笑，目光追着那白衣仙君，琥珀色的眸子流光微动，可这一切都被隐藏在了那兜帽之下。

　　在右侧的兜帽被那柄白色的剑划破道口子，导致顾宋的容貌如在雾中视物一般若隐若现。

　　“听到没有？小屁孩，小小年纪就满口无赖不要脸，你好生说话不行吗？”顾宋嘻笑道。

　　江尚“呸”了一声：“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也配教育我？别人都骂你是吃腐尸的野狼！河里腥臭的烂虾！你还要我好生说话？难道我江家祖坟不是你给刨的，你得意个什么？”

　　顾宋：“……”

　　江家怎么老是教出这没有礼貌小心眼的小子？

　　难不成这一辈是净出祸害吗？顾宋撇嘴，着实想不通。

　　于是想不通的顾宋反手甩出一个玉瓶，里面黑气窜出，迅速窜到江尚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江尚顿时怔住，倒是沈知云快人一步拦在了江尚面前。

　　三白挡住黑气的进攻，沈知云挥剑将黑气打退，微蹙眉，目光盯着那团已经化形的黑气，竟是同江尚有几分相似，那鬼看着江尚若有所思也不动弹。

　　江尚一看那个鬼的模样，刹时怒气横生，恨不得提剑就把顾宋砍死。

　　只见江尚面色铁青，对着顾宋就破口大骂：“老贼，你不要脸！你刨人祖坟，你遭天谴，你被雷劈，顾应棠你不是人！！！你天杀的！！！”

　　“……”

　　顾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说是个孩子，可对着他破口大骂，一点形象没有，关键是骂的还有道理，他真不知道怎么回。

　　“江尚。”沈知云轻瞥江尚，江尚刹时就收声，乖乖的呆在沈知云背后怒目圆睁恨意十足的瞪着顾宋

　　在顾宋眼里活像只炸了毛的小狼崽。

　　江家的鬼自然不容易对付江家人，顾宋没了武器，反手就将玉瓶丢出去将鬼收了回来，嘻嘻道：“仙君山高水远人常在，后会有期。”

　　“三白，去。”沈知云轻喝，三白化作流光就冲向了准备跑的顾宋。

　　接下来就是一人一剑之间的对决，这让顾宋十分头疼。

　　他除了鬼就只有鬼，新鬼基本被他用术送回庐山去了，手里除了江家那只比较牛逼的鬼以外还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了。

　　又不想和美人仙君动武，顾宋只能退守，想逮着机会开溜。

　　不得不说那沈姓仙君的剑是真的很厉害，至今为止，九大门派的人厉害的他见了不下三十人，都比不上这个仙君，与剑合一的地步也就只有这位仙君了。

　　与三白缠斗，灵气剑光乱作一团，顾宋凝起的剑光都被三白躲开，而顾宋方才所在的地方竹林被削下一片。

　　三白不占上风，但顾宋也讨不得好，刚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现在的面色凝重。

　　没有武器的他对手是一柄剑就更加过分，一人一剑之间强风四起，卷落一片片翠绿竹叶，犹如下了一场美丽的春日雨。

　　只是打了这么久，灵力也该消耗了吧。

　　顾宋想了想，余光瞥向沈知云，果不其然，沈知云疲倦之意越来越明显，这样就好办了。

　　于是顾宋将玉瓶扔出，刚巧对上不远处的三白，然后冲江尚喊：“小屁孩你老祖宗不要了！”

　　“仙君！”江尚急眼了，沈知云摁住江尚的肩，轻身一跃，冷声道：“三白，刺。”

　　三白急转弯刺向顾宋，顾宋连忙飞身扑向了江尚。

　　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云霄。

　　“那秃头小鬼，美人仙君，再见了。”顾宋笑嘻嘻的对二人扬了扬手，就跑了。

　　沈知云抿唇，捏着手中的玉瓶，又看了看江尚头顶秃了的一片，竟是无法言语。

　　正当顾宋沉浸在那个从未败北的流光尊者的回忆中时，鼻翼间飘过一阵寒梅冷香。

　　在这寒冬腊月正是时候，一下子连骨髓都清冷了起来。顾宋不禁对这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的香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