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传讯——深海国宴节 ...
-
第二章传讯——深海国宴节
一年一度的国宴节是深海最盛大的节日，在海皇主持深海祈福祭祀的这一天，举国欢庆，虾蟹共舞，海底满是穿梭往来的身影。这些身影中鱼族数目最庞大，此外是各虾蟹贝类子民，象征和平的海豚家族届时也会赶来参加盛宴。而除了深海的原住民，近几百年来外来居住者也渐渐落户，魔法师是深海积极引进的技术人员，海巫固然生性狡诈可怕，但偶尔会发善心为深海居民创作一些利于生活的发明。古老的精灵族是最近百年才入住的，天空之城早已塞不下越来越繁多强大的精灵。
我身边这位精灵便是在一百年前一出生就跟上了移民潮流，对此我其实颇感愉悦，这一百年来因为有了这个人前冷僻唯独粘我的小家伙，我的使者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枯燥无味。
穿过丛丛修剪精美的珊瑚林，碧洛感慨一声，而我露出身为海洋原住民的骄傲笑容。此时的海王原是人鱼皇族中一名年轻的王子，我的父亲，原来的海王，已像其他亲人一般永远逝去，唯独留我在这片深海，没有终结，只能看着身边的亲人伙伴一个个离去。不是不痛的，只是心脏习惯了痛也会麻木。日子还是一天天过，这个国宴节还是一如以往地热闹繁盛。
作为天国的使者，加之原本的深海皇族血统，在这样重要的节日自然有义务去海王的宫殿中与之同庆。本是一个人的事情，却因为碧洛强盛的好奇心，和声称不顺带上他就使用偷学的空间转移魔法潜入宫殿的威胁，不得不多此一举地带上一个“侍从”。
“说真的，你确实学会空间转移魔法了？”没记错的话，那个魔法的难度级别不亚于高级魔法师的上层水平，这个家伙年级轻轻加上成日赖在我家中不走，我不敢确信这个事实。
“很不幸，比真金还真。”碧洛微笑，左颊露出浅浅的一个梨涡，霎是可爱。
我不禁伸手摸摸他的头顶，“碧洛长大了呢，真好看，精灵好像都不要命的漂亮。”
原本洋溢微笑的脸却顿时一僵，碧洛继而皱着眉看我，露出懊恼却无奈的表情。我懵了，这个侍从还不好伺候，听不出我在夸他么。
气氛僵持间，我翻了翻白眼沉默地专心排开水路，身后的男孩精灵亦无声息。直到经过宫殿后花园，几个手持尖利长矛的蟹侍卫挡住了去路，领头者向我虔诚地一鞠躬，随后说明请我们绕路而行。原来是前方有处建筑拆迁，海王的新石像即将屹立于深海。
石像……
心莫名漏跳一拍，我的目光急切地穿过蟹群找寻，最终定格。果然啊……
纯白色的雕像，是上好的大理石材质，雕身却因为五百多年的海水侵蚀而逐渐斑驳。而即便难以辨认，我终是第一眼看出了那些熟悉的纹路线条，眼窝深邃，唇形薄而清冷，侧脸刀削般的轮廓堪称完美。曾经的傍晚，我追着晚霞潜出海面找寻他的身影，却只能一次次回到深海，抱着这尊酷似其人的石像兀自流泪。
我闭上双目，微微仰头。
要终结了么，关于几百年的深海孤独终于切断它最后一丝维系了么？
那么，这次由我来说。
“漠玫…你说吧，你要…”对上碧洛认真的眼神，我一愣，他的意思是若我坦然接受，他便陪我走开，若我想要留住石像，他便照做。这个傻孩子。
在即将倒塌的大理石雕像前，我毅然转身离开，不看最后一眼，一如两百多年前的王子之于我。
我从容优雅地向歌舞升平的宫殿游走，对碧洛的古怪眼神置之不理，身后的石块碎屑纷扬而下，破碎的声音是对梦境的告别。沉重的崩塌声中，我无声而笑。
你看，我终于可以对那一生一次的相遇无视至此。
穿甲执兵的箭鱼队伍在前面领路，我和碧洛紧随其后，一路畅通地进入海皇宫殿。
目之所及，不是不令我感慨的，昔日富丽堂皇的深海宫殿，如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新的海皇热衷于一切看上去秩序谨然的事物，而我道那座高密度水晶砖建成的坚固宫殿不过是用来伟岸他不够强大的心。看透了这些，我益发不愿去水晶宫拜访，尽管海皇一次次差侍从送来请柬，说是同为人鱼皇族我理应多回娘家。若非职责所迫或海底大战，我完全没有必要离开我那远离皇宫的温馨小屋。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不得怠慢，一路正正经经地走马观花，看到碧洛也是一脸兴趣浓浓，这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
“尊贵的天国使者，请在此处等候海皇陛下召唤，精灵碧洛跟随我来。”一个虾兵如此唱到，我和碧洛都是一惊，随后又想到近年来的新规定，欢庆典礼开始前由精灵族族长为子民祈福，祈求上帝广施福泽。那个族长的名字奇长无比我是记不住了，只知他一年前忽然在海底某个洞里闭洞修炼，至今未出，而碧洛作为他孙辈中唯一的男性，是有资格孙替祖职。
我向那个小家伙投去一瞥，轻笑着向他打趣：“如若忽然卡词了，别忘了昨天唱过的海豚语，兴许还能蒙过去。”
他回头愤愤扫我一眼，又立马笑着露出雪白牙齿朗声说，“明白了，漠玫使者蒙混海皇的手法真是越发精妙啊精妙。”
我愣住，看着他随那位士兵离去，转头对身旁因为碧洛的话而厉容打量我的箭鱼讪讪一笑。
等待的过程中，对着满脸严肃的箭鱼士兵，我拿出较为端庄圣洁的笑容和他们对视，想耍酷，累不死你们。眼看他们半天仍是一副死鱼脸，我和队伍中其中一个对上了眼，无意间发现只要我一笑，那个矮个子士兵的脸色就诡异一分，我便开始加深笑意，有趣地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乍一看倒像是煮熟了。
就在我极度无聊地看着红脸士兵变色，殿内传出洪亮的召唤：“有请天国使者入殿，国宴节即将开始。”
入得殿内，远远看到海皇起身相迎，我急忙快步过去坐入为我预设的上宾之座。早有使者为我的酒杯斟满芬芳的葡萄酒，色泽瑰丽如红宝石，我举杯向海皇致意，他年轻刚毅的脸上溢出笑意，仰头享受葡萄酒的醇香。
不多久，殿内的大臣要仕们纷纷过来向我敬酒，我微笑着一一喝下，心里微微苦叹。喜欢葡萄酒也不是这么待见我的啊。
宾主正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由宫殿深处传出阵阵螺号声，大殿内顿时一派安静。低沉威严的螺号一声紧似一声，最终渐渐细弱。然而，就在螺号声几近可无时，一串细致优美的音符升腾而出。那音色圣洁如天国的靡靡之音，让人犹如进入光的国度，可以感受到上帝的光辉，唱诗班安详的歌声，和海水在阳光下深蓝色的温柔。
这一瞬令我有些动容，我怔怔地听着碧洛口里念出的祈福语，有种宁可生命止于此的平和。精灵语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华丽动听的语言，同时也最为繁杂难懂，恁是碧洛教过我几个精灵间常用的词，我仍是学不会那种来自精灵们灵魂深处的优雅动人，更是完全听不懂。圣洁动听如此，殿内已由最初的震惊悸动转为浓厚的欣赏。我在心里亦彻底松了一口气，小家伙，干得漂亮，从此不怕你不名声大震。
祈福过后，欢庆继续进行，觥筹交错间，我透过大厅看到深殿尽头完事了正往外走的碧洛，每走一步就有人上前搭讪，纷纷赞他年少有成，死小子一脸冷淡地礼貌谢绝称赞和恭维。
我看了呵呵直乐，忽觉有人来到我面前，是海皇。
“您的意思，是指您见了天国的人，而他们有新的任务交给我让您转告我？”我伸手指着鼻子问，不可置信。
“没错。”海皇微微皱眉。
“冒昧请问一下，我作为天国使者，为什么天国派给我新任务是由您来转告带信呢？”语气已是微微的怒意了。
“漠玫……我们是同族至亲，由我来带信也不算什么。”他竟叫起了我名字。
“海皇陛下，我想，我有权知道事情经过，包括您和神明的上帝究竟达成了什么承诺。”
“你……”英俊的海皇别开眼，有些不自然，但仍是清晰地说出，“没错，我恳求上帝，能让我人鱼皇族的每一位成员留在深海，包括你。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人鱼皇族的兴盛一代不如一代……”
“天国的人同意了？”
“你知道，天国一向与深海交好，你对于天国，毕竟不及深海海皇对其的信任重要。”
我撇过头，无声出笑，真的没想过，竟是这种结局。
“说吧，任务是什么...不是完成一个任务才能脱离天国么。”
他看向我，嘴角有欣慰的笑，我忽然觉得或者，他是真的感受到身边亲人减少的孤单和无助了。近两百年来由于外来世界在海面的频频活动，海洋污染严重，一向金贵的人鱼皇族成员终是受到伤害，未及老年便相继离世。
“最近人类世界中的有海妖出现的迹象，那是一个用歌声和美貌来蛊惑人类，然后将其杀死，残忍之极的海妖，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望着他有些凝重的表情，我不禁笑了，“放心吧，我还是有些本事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海皇明亮如冰蓝宝石的眼睛看进我的，“漠玫，那是人类世界。”
我垂下眼，却在下一秒抬头灿笑：“我是神，人类吃不了我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传讯——深海国宴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