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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七个小时后,红白相间的小汽车停在了黑河的客运站。

      收费的人叼着一根儿黑色细烟,靠着客车门看着那个穿着破烂又怀抱东西的野人最后从车上下来后,抬起胳膊一把抡上了车门。

      哐当一声让野人回了个头,一瞬,又自顾自的往前走。收费的有点儿好奇,一路上这人在后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抱着怜悯流浪的态度还是怎么样,她一只手边插兜儿,另一只手边把烟拿下来,冲着前面背影喊了一声。

      那背影根本没停,依旧闷头往前走着。收费的追了两步,伸出手想拽一下,眼见快碰到了,脏破的衣袖让她犹豫着甩了甩,又把手收回来重新塞进兜儿里。

      这会儿的日头挺温和的,冬天的阳光通过云层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又不至于夏天那般火热。收费的猛吸一口烟,走前面无所事事似的跟对方并行,她说:“美女,你咋穿成这样儿?”

      见人家不说话她也无所谓,风一吹冷的她缩了一下,百无聊赖的,又说:“你去哪儿呀。”
      她也没想着对方会开口,反正奇奇怪怪的。吸了口气正准备大踏步往前走呢,没想到她一问完旁边就停下了。

      她也瞬间停下,瞧见野人抬头看着她,开口的声音仿佛十天没喝过水一样干燥粗粝,她说:“我去哈尔滨。”
      似乎是怕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去哈尔滨。”

      “那你叫啥?”收费的想了想,顶着风眯着眼睛问她。

      她犹豫了一下,不太想说。
      收费的啧了一声,“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儿呢?你不说你叫啥,我怎么带你去哈尔滨?就你这模样儿有钱?”说完扭头吸了口细烟。

      野人看着她,想走,但又紧紧怀抱。
      北风又吹来一次,她说:“单阿瓷”

      “啥?”

      “单阿瓷。”

      “......”
      “什么玩意儿没听清。算了,我是东明,叫我明儿姐。”她踢踢脚下的小石子儿,“一会儿我带你去坐车,说你是我朋友,听见了吧?”

      单阿瓷小幅度的点点头,东明抽着烟又瞅她一眼,问:“哪个刺儿?刺儿头的刺儿?”

      “......”
      阿瓷点头。

      俩人这回一起往前走,一个脸继续闷在帽巾下面,一个一直说着什么。午后周边静悄悄的,堆积在墙边的雪滴滴答答地融化着,接着两个影子一块儿走进一道门帘儿内。

      帘内的火炉生的正旺,炉边的人正剥着一颗茶叶蛋,蜿蜒纹路的茶叶蛋上还冒着丝丝白气,蛋壳边儿还用热水泡着一小盒牛奶。

      单阿瓷看着炉子上的东西咽了下口水,放在衣服里的双手慢慢的搓了搓,她走到火炉不远处,在旁边找了个靠背木椅坐下去。

      东明一进门就把门口的一个小暖瓶抱在了手里,边往小沙发坐着边说:“老于还挺会享受,看这吃的。”

      叫老于的人也没看她,哎了一声收下东明的打趣,把鸡蛋一口塞进嘴里,抬头就看见一个正坐他对面的流浪汉,窝在椅子里,那一身的装扮像刚从山上下来的野人。

      阿瓷垂着眼也没看他,老于鼓着腮帮子嗯?了一声,转身去看东明,嘴里嚼吧着,眉毛抬得老高。
      东明笑了一下,“我一个朋友,逃难的。”

      老于顿了顿,似是了解了,点点头,拆了奶的吸管儿去顺噎到的嗓子。

      阿瓷还是毫无声息的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睡着了。
      东明继续换个姿势抱小暖瓶,抬起手指抖了抖快要燃尽的烟头,她叫了声老于,说:“你吃挺香啊,再拿俩鸡蛋过来。”

      老于嗓子里的东西都还没咽下去呢就被宰了一刀,他刚想反驳就又听东明说:“给我朋友,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她往前抬抬头,意思是让老于也往哪儿看,“瞧她脏乎乎的,水都没喝两口。”

      老于有点儿犹豫,鸡蛋是他娘给他攒了一个月的,鸡下蛋都快吓出病了。但是看这人又确实可怜的紧......没办法,老于又喝了口牛奶。

      东明在后面催了:“你听没听见,一会儿她饿死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儿事儿。”老于呲噜呲噜的两口把牛奶榨干,一手投到傍边的簸箕里。伸手掀开炉子上煨着小火的铁盆盖儿,里面胖胖乎乎的卧着两三层鸡蛋,一个赛一个大。

      东明见了,嚯一嗓子,“你妈这是天天给鸡吃狗熊肉啊,够猛。”

      老于:“去你的。”

      他用漏勺儿捞出最底下的俩鸡蛋,用炉子上的干布擦了擦汤汁递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阿瓷,阿瓷看着递过来的胖鸡蛋,接了,抬起脑袋看了看东明。
      东明在玩儿小暖瓶,看她接了鸡蛋后又对着老于说:“再给她弄碗儿水,别噎死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老这么说话?”老于嫌晦气,呸了一声。

      东明直起身来嘿了一下,“我怎么说,我说什么了?这不是实话吗,谁家吃鸡蛋还不噎了?你不噎你能喝牛奶?”

      “就知道你惦记。”老于乐了,把倒好水的茶缸放到单阿瓷的前面,也不接东明的话,笑着又剥了个烧橘子。

      东明放下胳膊把烟扔地上,站起来踩灭后走到炉子边的小马扎上,“给我也拿一个。”

      “没有,这橘子是最后一个了。”
      “谁说这个了,我说鸡蛋。”
      “??去你的吧,还鸡蛋。”他连忙压住铁盆的盖子,“这个更没有。”

      “没有?”东明把他的胳膊薅下去,揪起上面的小木棍儿,一把掀开铁盆盖子,说:“那这是啥!”她捞走最上面的那个,“我就吃一个,小气鬼。”

      “你老打劫!这事儿毛子都不干了,啥人呀。”老于皱着眉生气,又不敢跟她拉扯,就更用力的去撕烧黑的橘子皮。

      东明也不管他:“那儿还有七八层鸡蛋呢,多吃你一个咋了。我还帮你那么多忙呢!”

      老于不吭声儿了,她说的是实话,自己能在这个汽车站里,那得多亏了东明。

      “不吭声儿了?”东明敲敲鸡蛋的壳儿,“一会儿去哈尔滨,你捎她一路。”

      “合着搁这儿等着呢。”他掰一半儿橘子塞嘴里,想耍个酷,结果被烫的龇牙咧嘴。

      单阿瓷看见了,扯了下嘴角,弧度小小,转瞬即逝。

      东明说:“把她捎那儿就行,剩下你不用管。”

      老于龇着的牙终于收了回来,他表示:“行吧。但是说好,人丢了我可真不管啊。”

      东明切了一声,“你别管,丢不了。”

      单阿瓷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在火炉滋滋啦啦噼里啪啦缓慢的燃烧声音中,就这样顺利的定下了去哈尔滨的路。
      她吃下最后一口鸡蛋,喝了一口水,看着茶缸里还附了一层浅浅的玉米粒,拿勺子搅一搅,还有玉米须黏在勺子凸面上。

      她看着微黄的水,深深的看着,搅动的玉米像天边夕阳下的飞鸟,孤孤单单,也有成群结队。

      此次路程大约六个半小时。她轻轻探了下大衣里的背包,东西都在,现在只要睡一觉,一觉起来就到了,阿瓷想着,又抓紧了包包的卡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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